洛秋水一行人先回了帐篷,收拾好行装,然后让抓回来的北蛮俘虏将这里死去和受伤的人全部抬上,向着濉河进发。
虽然客死异乡,但必须落叶归根。
看着身后冒着炊烟的部落,在眺望一下远处如同银丝带的濉河。众人唏嘘不已,仅半月时间,便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人生无常,又有谁能左右呢?
许凡一身乞丐的模样行走在大道上,正好和大部队错开。
几乎是一前一后,他们两方完美的错过。
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圆顶,许凡心道那便是桑力所说的部落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那个孩子此时应该已经到部落某个角落处偷偷看了一眼家人了吧。
从一路留下的记号,许凡可以断定桑力是从这条路上经过的。
又向前走了几里地,许凡的眉头一拧,沿途并没有战火可是前方却横亘着一具尸体。
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疾步向前,走到了尸体前面。
熟悉的衣服裹着孩子的身体,脖颈处已经没有了血液流出,在尸体不远处一颗头颅安静的倒在那儿,睁大双眼看着许凡。
那双眼睛瞳孔放大失去了所有色彩,可是许凡却分明从里面看到了质问:大哥,你不是答应要治好我吗?
许凡痛苦地蹲下身子,身躯一阵颤抖,他双手撕拉着头发,心中无比悔恨,若是带着他一起,也不会是现在只看到他的尸体啊。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桑力的脸颊,可只有咫尺的距离,他却怎么也够不着。
他间接害死了这个纯真的,救了自己命的孩子。
他喉咙里面发出一阵阵声响,嘴巴蠕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刮起了一丝冷风,吹得他遍体生寒。
在尸体旁边踟蹰了许久,许凡终于还是隔着衣服将桑力的眼睛合上,心中一阵难掩的伤感。
竟然下意识的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像这样死去吗?
收拾起了念头,他用尽全身力量灌在双手之上向着地面一掌打去,仿佛要将地面打碎击裂。
休整后奔腾不息的内力全出,地下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将桑力的身躯和头颅全部推了进去,然后又用内力精准控制着两部分结合在一起。
那个地下古洞救了自己的孩子,安静地躺在了里面。
安息吧,以后你将再也不会有烦恼了。
许凡一挥手,便将桑力埋了起来,形成一个坟头。
他提着短剑砍断了一棵树之后,一劈为二,留下一半。
刚想提剑刻字,突然间顿在了那里。
刻了名字若是被他父母家人看到又会怎样,若是被巫教弟子看到又会怎样。
自己将那古洞焚毁,他不信巫教弟子会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桑力身上。到时候桑力家人不管是自己得知桑力死讯,还是被巫教弟子寻上门,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许凡最后将那半截木头拍入了地下,露出的一段上面也没有空空如也。
无字墓碑,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里曾经葬着谁。
在对着桑力墓碑行礼之后,许凡继续向着桑部落走去,只是步伐比起来时,显得更加沉重。
一路无语,也没碰上其他人。
当到达桑部落之后,那些北蛮人看到许凡浑身破破烂烂,竟然开口关怀,甚至纷纷拿出食物给他。
要知道,他们自己也是艰难度日,食不果腹。
此时对待一个乞丐竟然如此热心,许凡心中更是痛恨挑起战端的巫教。
头一次,他对一个组织有着如此强烈的厌恶,欲杀之而后快。
“大娘,我想请问一下,有没有一群陌生人来到此处?”
许凡再三谢绝了一名老妇人的施舍后,开口询问。
“小伙子,你说的是那群中原人吧。他们刚离开不久,一把火焚毁了巫教分舵,眼下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吧。”
听闻此言,许凡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婶,恕我冒昧,为何我从你口中听不出对中原人的厌恶呢?”
那女子笑道:“中原虽然强大,可从来没有欺压过我们,反而和我们互市交易,让我们得到中原的食粮和文化,能够生存下去,为什么要恨他们呢?”
“可是他们侵入了你的家园啊!”
“小伙子你也是中原人吧,虽然你穿着我族的服饰,脸色也和我族接近,可你说话的语气却没有我们北蛮的口音。只是我们这边有一些人不太安分主动挑衅,想要破坏这难的平静,他们只是来消灭那些人,对我们来讲这并不算入侵。”
听完他的话,许凡久久不语。
随即打听了一下桑古的住处,那女子手指向前:“从这里走,你数到第七个就是桑古一家了。”
这里的房屋太过简陋,用泥巴和土中间掺杂着树枝树叶,随便围起来就是几家之口生活的地方。
“你好,请问桑古是在此居住吗?”
许凡在门外开口问道。
不多时,便看到那个木讷憨厚的汉子走了出来,虽然许凡现在浑身破烂,可桑古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呀,中原人,快进来。”
比起渡河的时候,此刻的桑古变得稍微热情了一些。
“这是我阿妹那里拿来的衣服,你快穿上。”
桑古看到许凡衣衫褴褛,迅速从箱子里面翻出一身新衣服。
许凡再三推辞,拗不过这性情直爽的大汉,索性就将衣服换了,然后掏出银子给他。桑古还是那个倔脾气,认为这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帮助,推辞不要。
“巫教撤离了,我们部落又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这就是桑古为何变得高兴的原因。
看着这个汉子从心底发出的喜悦,许凡心道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和满足吧。
“只是我那可怜的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许凡听完后,问道:“桑古大哥,你刚才不是说你妻子和两个孩子去娘家省亲了吗?”
听到这里,桑古慨然道:“是因为我大儿走失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部落一些孩子。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将他们都送到了旁边的部落,听说那里暂时比较太平。”
许凡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收敛了一下心神,语气平静地问道:“桑古大哥,你大儿子怎么走失的?”
提到这事,本来开朗的桑古眉间浮上一片阴云,苦涩道:“我那阿力从小身体便好,而且脑袋灵光,是这里孩子的领头儿,数月前这里的巫教分舵重新启用后,就听说时不时地有人失踪。我还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跑太远,谁知道后来他们一起去玩耍的时候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听到阿力这两个字的时候,许凡脑海轰然一震,桑古后面的话在他脑海中仿若天书。
刚才的交谈中许凡得知,北蛮相对于中原就是一个未开化的原始部落,所以取名都是姓名各取一字,甚至出现了刚出生的婴儿和逝去的先祖同一个名字。
天意飘忽,造化弄人。
许凡再也没有了交谈下去的勇气,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他甚至不敢抬头正视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
“桑古大哥,我这边所办之事已了,你能将我送过濉河吗?”
见那中原人面色郁结,还以为什么大事,桑古爽朗的一拍胸脯,答应得很是痛快。
他架上马车,载着许凡飞快的向着濉河而去,只是在经过那个新起的坟堆的时候,桑古疑惑的自语:这里怎么多了个坟头?
听到这小声的话语,许凡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言不发。
桑古完全想不到,这个坟头里面埋着的便是他朝思暮想丢失的大儿子,他也想不到正是他马车后面载着的那个人亲手将其埋下。
在离开的时候,趁着桑古没有留意,许凡将身上所有银两全部放在了他的家中。
看着濉河上那一叶孤舟渐行渐远,许凡目光怔怔,濉河水面平静无波,这天下若是跟着水面一般平静该有多好?
已经恢复功力的他,没有丝毫的停顿,只想将心中所有郁气全部散出,足下用力,将真气灌入,一路疾驰经过了邙山镇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跑向青山城。
又一次来到城门,许凡再也没有当初刚下山看到它时的那种巍峨和震撼的感觉,直觉它像一座牢笼。
若此间事了,他决定回家探望一下母亲之后,便和李浩天踏上江湖,一边寻找续命之法,一边行侠仗义。
收敛了心神后,便准备进城。
“站住,身份引荐,来此何事?”
没想到这次进入的时候被守城士将士拦截,而且不同于第一次来此那些士兵懒洋洋的情景,这次的士兵脸色严肃,军纪严明。
许凡从怀中掏出浮云剑宗的弟子身份令牌,守城将士再三查看后,才将他放入城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对进出之人审查如此严格。
许凡心怀疑惑地进入城内,里面的景象倒是和之前一样,熙熙攘攘。
就在他进入同福客栈时候,和急匆匆出门的李浩天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一脸冷酷之色的李浩天满怀心事,没想到出门便被撞了,心里正烦躁呢,听见这个声音后,他顿时喜上眉梢。
一把抓住许凡的肩膀,惊喜地问道:“你个小子,跑哪儿去了,我回来后发现你不在,问店小二也不知道。”
许凡看着李浩天,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只有李浩天一人是真心对待自己的。
想到苏河、师兄弟、念水音,想到桑古,想到了桑力、岳清山、桑吉、那个老人等,他心中意识五味翻腾。
最后只有满心的坦然,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怎么了,看你担心的样子,我这么大个人能丢了嘛。”
说完一脸呲牙咧嘴的样子,玩笑道:“不愧是高手,你再用点力,我这肩胛骨都快被你捏碎了。”
李浩天赶紧松开,脸上急色一闪,连忙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没事吧。”
谁知对面许凡竟然露出个鬼脸,哈哈一笑:“我骗你的,哈哈。”
“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鬼了。”
“彼此彼此。”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说笑从门外走进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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