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莫问

    
    几乎是在那玄青色剑光出现的一瞬间，圣魂山远处林中的众人脸上的神色都起了变化。
    司徒雪、蓝云心以及云影先是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后便浮现出惊喜和担忧。
    古青林的脸上神色变化并不明显，但从他在黑暗中隐隐发亮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一抹深深的惊讶，显然是没想到步小天竟会在这个时候逃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进入过圣魂山，但以他对魔教的了解，孤身落入圣魂山手里，就算以他的修为，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逃来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
    但还不等他多想，步小天的剑光已经冲上了山巅。
    到了这一刻，已是容不得他深思了。
    只见青光一闪，古青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
    “你们在这里等着！”
    圣魂山的天地之力已是一片混乱，虽然司徒雪三人的修为已经算是不俗了，但贸然闯进去依然是十分凶险的。
    三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前去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添乱。
    所以虽然心里十分担忧步小天的安危，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等待。
    步小天的剑光冲上圣魂山巅之后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不见半点踪影。
    而那些冲向步小天高手全部都停在了离山巅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从四面八方将山巅团团围住，却没有任何人太过靠近山巅。
    且说步小天依靠着这些天来对“禁心洞”禁制的摸索，以及《阴阳九转真经》的特异，竟真的破掉了洞口的禁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还是让他逃了出来。
    他一路小心谨慎地摸到了地牢门口，本以为会被守卫之人发现，却没想到沿途连半个圣魂山之人的影子都没发现。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大意，几乎是悄无声息地以同样的手段破开了地牢门口的禁制，就这样离开了地牢。
    一出地牢，步小天就发现了此时圣魂山的异样。
    不过他没有耽搁片刻，心念一动，当初被圣魂山妖人抓住时拿走的长剑便冲破了远处的一座大殿的屋顶，转瞬间便落到了他的手里。
    这次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潜藏在圣魂山各处的高手，数道人影立刻向着他这边飞来。
    步小天刚刚御剑升上半空，却发现四周的出路已经被封住，只有通向山巅的方向还有一点空隙。
    若是被围住，他没有任何把握逃出生天。
    没有半点犹豫，步小天脚下剑光一转，立刻冲天而起，想着先脱离圣魂山高手的包围。
    当时他并未发现大量天地之气汇聚在山顶，等到他靠近了山巅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本就全力向上御剑飞行，再加上那里竟然有一股极为诡异又异常强大的牵引之力。
    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他就被拉进了天地之力最浓郁也是最混乱的中心。
    疼痛！
    极致的疼痛！
    这是步小天被拉进去之后唯一的感觉。
    狂暴混乱的天地元气冲进了他的体内，他只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被天地元气充满了，甚至仿佛随时会被冲破，或许下一刻他就会爆体而亡。
    步小天连人带剑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无比剧烈的痛苦折磨着他！
    他想逃离这里，但是这个时候他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就在步小天努力挣扎着想要平息体内失控的真气的时候，他的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他感觉到丹田之内原本只是初具雏形的金丹竟缓缓旋转起来，丝丝缕缕地将附近经脉中充斥的天地元气吸纳进去。
    只不过那些被吸纳的天地元气与几乎将他撑爆的天地元气比起来，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况且四周的天地元气依旧在不停地往他身体里钻，金丹吸纳掉一点，立刻就有更多的天地元气冲进他的身体。
    步小天的脸上、手上以及一切能看到的部位，一条条如蚯蚓般的痕迹浮现出来，并在不断变粗。
    若是有人能看见他此时的模样，便会发现他形如恶鬼。
    这样下去他绝对真的会爆体而亡！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
    步小天强忍着让人绝望的疼痛，散出神念，沟通着四周的天地之力，想要阻止天地元气冲进他的体内。
    神念刚刚散出，步小天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天地之力已经因狂暴混乱的天地元气变得紊乱，步小天的神念如同被千万柄锋利的钢刀不断地切割。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即使身体和神魂都承受着几乎令人心智崩溃的疼痛，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弃！
    与此同时，圣魂山巅之外已是乱做了一团。
    天色比之前亮了几分，可以看到山巅上空道道人影交错飞舞，呼喝之声不断。
    其中一道青光来回划过，每一次与那些人影交错而过的的时候，便会有几道身影无力地坠落。
    正是孤身强闯的古青林。
    古青林刚刚出现在山巅之外的时候，那些围在山巅的圣魂山高手便发现了他，立刻向他涌来。
    但古青林是什么修为？
    山巅之外的高手虽多，却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青光所过之处，无人可缨其锋！
    很快围攻古青林的圣魂山高手便有大半无力坠落。
    奇怪的是，古青林在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身为圣魂山之主的断九州和修为最高的几大长老却一直没有现身。
    不多时便没有人再敢靠近古青林周身三丈之地。
    没有人阻拦了，古青林却没有靠近山巅。
    他能感觉到，山巅的天地元气和天地之力都混乱到了极致，只要他敢在这个时候冲进去，最后的结果只有粉身碎骨！
    他都是如此，只怕之前闯进去的步小天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就这么回去，只怕司徒雪她们绝望之下会立刻打上圣魂山跟这些人拼命。
    除此之外，他自己也抱着一份侥幸，希望步小天能活下来。、
    周围剩下的圣魂山之人见古青林死死的盯着山巅，似乎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也就按兵不动，停留在不远处看着古青林，防备他突然出手。
    山巅之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在混乱的天地元气的最中心，只有一团浓郁的黑暗。
    没错，就是一团，原本该是无形无质的黑暗，在这里却像是一团浓雾一般，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
    哪怕以古青林的修为，运起全部的目力也看不穿分毫。
    黑暗中心，步小天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此刻他的面目依旧狰狞可怖，被天地元气撑得鼓起来的经脉遍布在他的皮肤之上。
    但若是有人能看穿这黑暗，便会发现此时步小天的经脉并没有继续涨大的迹象。
    片刻之前，经过不断的努力，步小天终于在崩溃之前沟通到了一丝天地之力，将不断朝他涌来的天地元气阻挡在了身体外面。
    然而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身体与神魂的疼痛让他再分不出半分心力去理会已经涌入体内的天地元气，但好在没有天地之力继续涌进来，让他的身体不再继续恶化。
    丹田处的金丹依旧在缓缓旋转，不断吸纳周边经脉内的天地元气。
    以这样的速度，步小天要想恢复行动能力，至少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步小天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呆这么久，就算他自己愿意，外面的圣魂山之人也不会同意。
    但他现在除了强忍着痛苦将天地元气阻挡在外，根本就做不了别的。
    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的甚至有些混沌。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不长的时间。
    步小天的意识渐渐清醒，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习惯了之后的错觉，步小天渐渐感觉神魂和身体的疼痛好像都减轻了一些。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分神！
    将神魂一分为二，这是《魂典》修行到第八重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他现在的神魂境界相当于第七重“炼神”境，距离神魂圆满，达到第八重分神的条件还是差了一线。
    况且他金丹未成，贸然分神极其凶险！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里的情形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一旦山巅混乱的天地元气平静下来，他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神魂分裂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与天地之力震荡造成的痛苦不同，这种痛苦是由内而外的，源自神魂的根本。
    步小天一边抵抗着天地元气充斥经脉的疼痛，一边忍受着天地之力对他神念的不断震荡，现在又加上了神魂分裂之痛。
    三种疼痛叠加在一起，说是痛不欲生都太轻了。
    此时的步小天甚至生出了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的想法，以至于生出了一丝自我了断的念头。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莫璃还等着他去唤醒，娘亲必定也在为他担忧，师父和师兄弟们的恩情还没有报答……
    他不能放下这一切就这样死去！
    步小天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而后脸色变得更加狰狞。
    天地元气的汇聚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山巅之外，古青林以及圣魂山诸多高手依旧守在山巅之外。
    周围还多了不少人影，看起来皆是修为高深之辈，他们都是感受到了天地元气的异动之后追寻而来。
    突然，古青林神色一动。
    天地元气汇聚的速度变慢了一丝，虽然变化很微弱，但依然被古青林感觉到了。
    从这一刻开始，天地元气的汇聚变得越来越慢。
    又过了半日，天地元气终于彻底停止了汇聚，四周动荡的天地之力也平静了下来。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原状，除了山巅中央方圆数十丈的范围。
    那里的天地元气变得更加狂暴且混乱，仿佛随时都会爆发，摧毁这里的一切。
    当天地元气完全停止往山巅汇聚的时候，山巅中央那一片最为混乱的区域便开始缓缓往里收缩。
    到了傍晚时分，原本数十丈方圆的区域已经变得只有数丈大小。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小块地方依旧被浓郁到了极致的黑暗笼罩着，外面的人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就在那团黑暗笼罩的范围收缩到不足五丈的时候，一道包裹着青光的人影突然从黑暗边缘冲出，直奔圣魂山外。
    周遭的圣魂山高手反应也是极快，那人冲出才不过十来丈，道道人影就拦在了其前方，更有许多人围在了其四周，拦住了他的退路。
    刹那间，数十道攻击便打向了被逼停在半空的人影。
    古青林在那人刚刚出现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是步小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后就是深深地惊讶。
    他察觉到此时的步小天气息大涨，神念充盈圆满，周身三尺的天地之力都与他隐隐相合。
    这是将《道玄经》修至第六层“神虚境”了？
    明明四天前看他的境界距离“神虚”还差上一线，至少还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将神魂圆满。
    至于将《道玄经》突破到第六重，那就不是一味的苦修能做到得了，悟性和机缘缺一不可。
    而到了这个境界 ，已经可以算作当世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人了。
    就算是整个玉虚门也只有掌门、四位峰主以及几位修为深厚的长老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加起来不超过十个。
    怎么才短短四天，他不仅没有丧命在混乱的天地元气和动荡的天地之力里面，反倒是修为大涨了？
    虽然认出了步小天，但古青林在他被圣魂山众人围攻的时候却没有出手相助。
    并不是不在乎步小天的死活，而是想看看他的长进有多大。
    步小天现在的修为已经跟这些围攻他们的人不在一个层次上了，就算是不敌众人联手，也不会全无反抗之力。
    果然，只见步小天一声长啸，手中长剑一挥，那些打向步小天的法宝和术法便倒卷而回。
    竟是一招打破了数十位圣魂山高手的联手围攻！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古青林却是眯了眯眼，步小天这是刚刚突破，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能挡住众人的围攻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但他从刚刚步小天的出手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刚刚他这一招并不只是单纯的玉虚门道法！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山巅之上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已经缩小到了一丈方圆，露出了盘坐在地的四个人，正是闻三笑、严铁毫、范无赦以及另一个当日与萧天雄等人交手的人。
    难怪之前他们一直没有现身，原来竟一直在山巅中央。
    四人分坐四方，将那团黑暗之地围在中间，以他们为阵基组成了一个玄妙的阵法。
    断九州应该就在最中间。
    不管他们是在做什么，都不能放任他们成功！
    古青林一伸手，手中便出现了一并泛着青光的长刀。
    只见他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手臂一抬，一条粗壮无比的雷龙便从云层中钻出，直直地扑向那团黑暗。
    圣魂山之人眼见古青林的举动，再也顾不得围攻步小天，急急扑向古青林，想要阻止他。
    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龙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撞在那团黑暗之上。
    轰隆——
    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闪过。
    待白光散去，所有人都看向山巅，只见盘坐在山巅的四人面色苍白，嘴角有丝丝血迹，显然都受了不轻的伤。
    与此同时，一声大喝从黑暗之中传来：
    “古青林！”
    随着大喝传出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息，竟是比古青林还要强上几分！
    古青林在感受到这气息的时候面色一变，立刻化作一道青光捞起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步小天向着圣魂山外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光从那团黑暗之中飞出，直直地打向古青林与步小天两人。
    古青林反手一刀劈在那黑光之上。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黑光被阻住了一瞬，而古青林和步小天已经消失在圣魂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