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尚在,纯质的光芒笼着着剑城。
人群中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前头的披肩白发尤为醒目,一步上高台,二步登剑楼,诸葛冉治踏着高跷的檐角直上剑楼之顶。其后的黑发男子亦是不凡,大臂如展翅,脚踏檐角迅速登楼。
人群顿时陷入喧闹,众人吩咐议论着。
“照老规矩,此刻登楼之人若是败北,就要将随身的佩剑置于护城河的浮石中。”
“不对啊,看此二人也并未拿剑,这要是输了也没的赔。”
“将佩剑留下是赵前辈对剑客的优待,若是登楼之人并非剑客,那便只能留下性命!”
议论声到这里戛然而止,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诸葛冉治——,不在你的西楚呆着,来我剑城所为何事?”
简单四个字,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心中惊愕。
西楚鬼谋诸葛冉治,十年前横空出世,先是助楚襄王解决士大夫和贵族的内乱,随后率军平定六位异性诸侯,在短短三年时间统一了整个西楚。此后被楚襄王拜为大贤相。
此后休养生息足足三载,兵甲精、粮草足,此刻贵为大贤相的诸葛冉治再起举国之兵南征百越,一场灭国之战就此掀起,此战打得昏天地暗、血流万里,据说当时的南越国十户无一丁。蛊毒一族作为当时南越国的统治者,几乎被铲除的仅剩不足百人,惹得蛊神复苏阻断千军。
据说诸葛冉治在和蛊神达成协议后,百越亡国,从此成为西楚的南方领土,而蛊毒之术普及整个西楚大地!
然功成名就的诸葛冉治却没将手底下的军队遣散,而是在整合百越兵马后,时隔短短一年便掀起了南槐一战。
此战震惊天下,一战拿下锦州西部十二座边城,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同样威名天下的长乐公曾尚然。自此,西楚和东周掀起了持续四年的锦州战役……
陆昂心生震惊:天下有两位国相,西楚大贤相,东周大宰辅。当时他读这段历史的时候,便深深被此震惊,更想亲眼见见这两位名动天下的国相,只是没想到今日在大周的剑城居然能见到诸葛冉治。
陆昂定睛看向剑楼顶部,若非赵半君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他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诸葛冉治登剑楼,明着就是冲赵一刻去的,怎能让身为人女的赵半君不担心呢。
陆昂宽慰道:“别着急,赵前辈武艺高绝,未必会吃亏的。”
赵半君眼眶泛红,眉眼哀愁,在陆昂身侧轻语道:“我并非担心爹爹的武艺,就怕诸葛冉治玩起阴谋诡计,爹爹一定会中招的。”
剑楼之顶,诸葛冉治目光平和,只是恬然一笑:“我来此,是同你商议一件婚事。”见赵一刻面露困惑,诸葛冉治提高声音,接下来的话是对整个剑城的人说的:“我亲赴剑城,是代公子严复向赵前辈提亲,若赵前辈愿将其女嫁至西楚,我西楚愿将锦州十二座边城作为聘礼。此后两国以锦州为界,永世不起兵戈。不知赵前辈意下如何?”
赵一刻眉头紧锁,心中琢磨:这家伙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为何没来由的向我提亲?,我家妮子。
此刻赵一刻怎样想已经不重要了,整座剑城的人都在热议此事,剑楼之下更是争闹不止。
“荒谬,两国和亲多是公主远嫁。区区赵一刻之女,既无皇族血脉,又不是昭天帝册封的公主,怎有资格代表我大周和亲?”一位白巾儒生义正言辞。
“我记得前些日子赵半君比武招亲,有一位叫陆昂的少年赢了。”一位负剑之人,听口音像是外来人。
“你说的是武城陆昂?陛下亲封的平武子爵,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一位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随之附和。
“诸位当细想,若是此番和亲真能让两国止戈修好,必定功在千秋。”一位年长的酒楼老板托着下巴琢磨。
争闹声落入赵一刻耳中显得尤为聒噪,他长吁一口气,摇首道:“我家姑娘如今已有心仪之人,怕是不能远嫁西楚了。”
诸葛冉治面色平淡,故作困惑道:“哦——,不只是哪位少年郎有此福气,赵前辈不妨明言。”
赵一刻索性便将陆昂卖了,反正女儿似乎对他有几分意思:“前几日我家妮子设高台比武招亲,有一位叫陆昂的少年赢了她,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我便会替他们敲定黄道吉日。”
诸葛冉治故作意外,微笑道:“既然是比武招亲,那咱们就照江湖的规矩来,让公子严复和陆昂比比,赢者便能迎娶半君姑娘。前辈意下如何?”目光如刀,如熬鹰般死咬着不放。
赵一刻嘴角上扬,手中长剑出鞘,冷声道:“我看还是算了,不如你我来比划比划,如何?”
诸葛冉治摇头失笑:“我若真想杀你,何必亲自来?我说了,今日是来谈论半君的婚事的。”
诸葛冉治面具下的眉头微蹙, 眼角有荧光,竟悠悠地哼起了歌谣:“抓一味当归入药汤,相思泪续断心头伤。捻二两首乌在纸上,药引是黄粱……”悠然的歌声唱的很轻,仅有离得近的严复和赵一刻能听清,似是专门唱给赵一刻听的。
赵一刻面色动容,似是响起了往事,他看着诸葛冉治的眼神充满困惑:“你是如何得知这首歌的?”
诸葛冉治轻笑道:“前辈如何得知,我便是如何得知。”
赵一刻眉目紧锁,心下纳罕:这是梅姐平日里最爱唱的一段,我如何不知?莫非这是西楚的歌谣?梅姐在西楚学的?
诸葛冉治似是看出了赵一刻的困惑,接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诗词念罢,他轻笑道:“赵半君的名字便是取自此诗吧。”
赵一刻猛然醒悟,此刻的他哪还不明白,喝声道:“你认识竹梅?”
诸葛冉治没回答这个问题,胸中提起一口气机,声音嘹亮的让剑楼之下的众人都能听清:“不如让陆昂和公子严复在高台比武论输赢,赢了的人便有资格娶半君姑娘。不知前辈可敢答应?”
赵一刻冷冷看着诸葛冉治,用内劲推开声浪:“比武可以,但我家妮子要嫁谁我可做不了主。不如这样,让两位少年郎比武展英姿,而我家姑娘自行择夫。如何?”
随后,赵一刻收起内劲,问道:“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诸葛冉治淡淡道:“打完再说。”他对严复轻声吩咐道:“去吧,领教一番东周平武子爵的能耐。”严复领命,踩着角楼而下,黑袍如墨,面容冰冷。
严复站于高台之上环顾四周,掷声道:“陆昂,可敢一战?”
此话方落,一身白衣从人群中跃出,手握一杆银龙长枪。陆昂环顾台下的众人,笑道:“你们西楚人都是这般蛮横吗?赵前辈分明不愿答应,你们却仍旧刁难,更是提什么两国联姻。远道而来者,我本应当以礼相待,奈何客持凶兵!”
赵半君从人群中走出,面色愠怒,朝着剑楼之上喊道:“我不管你诸葛冉治有何算谋,休想以我赵半君为棋子!”
剑楼上传来了赵一刻的训斥声:“丫头,休要无礼。西楚大贤相既然亲赴我剑城,便是我们的客人。”
台下陆霜一脸郁闷的捂着脸,心下直呼:完了,哥哥也真够惨的,走到哪打到哪,就不能消停一会啊。
严复瞧着赵半君和陆昂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心生厌恶,讥笑道:“上了擂台还诸多废话,也不嫌聒噪。”话落,严复夺步上前,左手作掌直取陆昂面门。
陆昂也不废话,黄金战甲瞬间浮现,脚画两仪,“向阳屋里”蕴于枪身,以日沐枪法起金辉。严复用手掌硬接枪尖,仗着道韵护体丝毫不避银枪的锋芒,他左手一滑握住枪托,右手作拳冲向陆昂的胸口。
陆昂后退一步,企图抽枪让严复松开握着枪的手,可一股蛮横的力道从严复握枪的地方传来,陆昂的虎口生疼,长枪险些脱手,而严复的右拳重重的落到了陆昂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上冒出黑色的条纹。
这力道足足比翻山境的武夫还要高出一截,陆昂摔退间看到了严复手臂上的纹路,这是道纹!武城时他便在宗良身上见过,破国第三万法身,也就是修铸大道纹理的肉身。
严复揉着手腕,将松散的护臂绑好,轻笑道:“这便是你的所有了?拿出你拳败宗良的本事来,或是说那宗良也不过是一位徒有虚名的匹夫!”右脚重重跺在地上,漆黑的靴子仿佛落在众人心口,让周遭的气氛更为凝重。
陆昂将银枪搁置一旁,与枪法无关,而是银枪仅是后天宝器,根本破不了万法身的防御。右手抹过嘴角溢出的鲜血,肺腑有九条金色纹路显现,山河图随之剧烈抖动,原本在向阳屋外的药鼎的盖子整个掀开,胸腔更有大道之音响彻。
仿佛吃了大补之药,陆昂面色潮红,他脚画两仪,鹤拳轻启,掷声道:“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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