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自己的人们

    
    天一亮北北就起来了。今天小区解除隔离了，她的心早已飞向铁路医院。梳洗完毕，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匆匆离开了家。
    她戴着口罩，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匆匆来到铁路医院大门外，只见门前拉着一道黄线。
    北北在黄线前被保安拦住，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北北急得不得了，可是不管她怎样哀求都不行，急得她哭了起来。
    盼了这么多天，她终于获得了自由，来看姥姥和爸爸、妈妈，却遇到这么一位不通情达理的保安，她简直快急疯了。
    保安见北北哭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安慰她说：“好好，你别哭了，我向院长请示一下。”说着，保安拿着步话机向保安队长通报了情况。
    消息很快传到院长办公室，古铜闻听北北在门口，连忙来到医院门口。
    见到泪流满面的北北，古铜心情十分沉重。此时，他就像见到自己的女儿一样，感到一阵心疼。
    是呀，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在医院抗疫前线舍生忘死拼了快一个月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见上一面。
    想到这儿，古铜走到北北身旁，关切地问：“北北，你怎么来了？”
    北北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古伯伯，我们小区今天解除隔离了，我来看我姥姥和我爸爸、妈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古院长点点头亲切地说：“好孩子，跟伯伯来吧！”
    北北擦干眼泪，露出灿烂的笑容，跟着古铜走进了医院大门。
    北北说：“咱们先去看姥姥好吗？”
    听了这话，古铜心里一紧，他简直不知对北北说什么，只是默默拉住北北的手，走过隔离区外长长的楼道。洒过消毒液的地面亮得能照见人，强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他们来到陈子住的病房门前，门被打开了。两名护士从屋里推出蒙着白布单的担架车。
    古铜停住了脚步，默默注视着担架车。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北北心头，她盯着古铜急切地问道：“她是谁？”
    古铜不敢看北北的眼睛，低声说：“她是你姥姥！”
    北北闻听，手中的花撒了一地，跑上前去，扑到蒙着白布单的陈子身上，发出悲痛的呼喊：“姥——姥——”她凄厉的哭声充满了楼道。
    北北摇着陈子的遗体叫着：“姥姥，您醒醒！您醒醒啊！我是北北，我给您带来好消息来了！咱们小区解除隔离了。您听见了吗？您的热线没有断，我和方燕在替您主持呢，邻居们听说我要来看您，让我给您带来了苹果。您怎么不等等我呀！……姥姥，您听见了吗？”
    楼道尽头龚宇和刘海英也闻讯跑了过来，他们在病区黄色隔离线边站住了。
    北北扭头看到他们，站起来哭着跑过去叫道：“爸爸、妈妈！”
    古铜连忙追过去，在相隔着2米处的另一条黄线前把她拉住了。
    北北流着眼泪，泣不成声：“爸、妈，小区解除隔离了，我来看姥姥，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可是她再也听不见这个好消息了。”
    龚宇和刘海英也流着泪，呜咽着。
    龚宇抑制住悲痛的心情，安慰着女儿说：“北北，你姥姥能够听见，一定能够听见。”
    刘海英痛哭流涕，哽咽着说：“北北，要哭你就哭吧，妈陪你哭！”
    北北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姥姥……”
    楼道里回荡着母女俩的哭声。
    龚宇再也忍不住了，背转身去，任眼泪倾泻着，说：“北北，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刘海英也冷静下来，忍住眼泪，咬着牙说：“北北，你走吧，别再来了。在家等爸爸、妈妈回去……”她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要保证女儿的安全，要让她尽快离开医院。
    北北仍然跪在地上哭泣着。
    古铜俯下身去，把她拉起来，劝慰她说：“北北，听你爸妈的话，回去吧，伯伯保证，你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家和你团聚的。”
    北北懂事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说：“好吧。我走了，爸妈你们要多保重……”说着，她又忍不住流起泪来，但她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只好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的走了，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北北回到家，方燕正忙着用拖把擦地。洒消毒药水。她见北北走进来，连忙问：“北北，你回来了？见到姥姥了吗？”
    北北靠在墙上流着泪说：“姥姥她去世了……”
    方燕手里的拖把掉在了地上，她像北北一样，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吃惊地说：“怎么会是这样？”
    北北哽咽着说：“我现在特别想姥姥……”
    方燕走过去搂着北北，泪水夺眶而出，安慰着北北：“北北，别难过了……”
    “姥姥不在了，她的热线怎么办呀？”北北用手背擦着眼泪说。
    方燕紧紧搂着北北说：“咱们要完成姥姥没有完成的任务，继续办下去。”
    方燕说着，搂着北北来到计算机前，让北北坐在椅子上，打开了计算机。
    北北回头看着方燕问：“干什么？”
    方燕沉静地说：“发一个讣告吧，纪念你姥姥！”
    北北摇摇头，坚决地说：“不！别发！”
    方燕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姥姥没有死！她还活着，活在她的热线里。”北北坚定的神情感染了方燕，她紧紧搂住北北，心中油然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
    计算屏幕上显示出北北打出的一行字：“这里是陈子热线，陈子继续为您服务……”
    听说铁路小区解禁了，方辉当天上午就赶回了家。
    他推开屋门，看着多日没人住的家，感到有些凄凉。
    他打开所有窗子，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妻子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妻子熟悉的声音：“喂，哪位，请讲。”
    方辉听着妻子的声音，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说：“龚颖，我已经回家了，向你报个信儿……”
    “太好了。可是你回家吃饭怎么办？我又不能回去伺候你！”龚颖听说方辉回家，很高兴，又有些担心，因为在她的眼里，方辉就是个大孩子，生活自理能力极差。现在正是流调工作最紧张的时刻，自己又离不开，只好直言相告。
    没想到方辉回答很干脆：“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