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给我的假期过完后,我回到县城,每天上班,下班,中午回家做饭,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
老公白天在大棚忙碌,下午五点半左右去镇上的车站坐公交车来县城,我在家做好了饭菜等他。早晨,我起来做早饭,吃完后我走到公司去上班,他去车站坐公交车回镇上。虽然距离只有十几公里,但坐公交车有点麻烦,主要是他在镇上的家到公交车站有接近两公里,我家到县城汽车站又有两公里多路,他要买个带挡位的摩托车,我不同意,感觉挺危险的。我们商量的结果是,他买了一个不带挡位的摩托车,挺大,可以带一个人。我叮嘱他每天骑车一定要戴好头盔,因为生活中看到和听到摩托车出的事太多了,我一直有些担忧。实际上,十几年里,他换过一次摩托车,在暑假和寒假还经常带着儿子在县城和小镇上来回奔波,并没有出过任何事。我也给孩子准备了一个小头盔,只要坐摩托车我都会让他戴好。老公因为经常开小货车,知道电动车和摩托车的危险,因此他自己骑摩托车时非常注意安全,尤其是下小雨,尤其是晚上,视线不好,路面摩擦力小,刹车困难。只要他开车,不管是货车还是摩托车,我都有些担心。我担心了十多年,所幸摩托车和小货车都没有出事情,而最后出事是在别人的货车上,他并没有自己驾驶,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我曾为此深深的自责,那天下着小雨,是夜晚,如果我多叮嘱他一下,夜里不要赶路,十点前找个服务区休息,第二天凌晨再赶路,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然而,人生的字典里没有如果,没有假如,只有事实,只有教训。
第二年的四月,儿子出生,在这之前,我请了一个月的待产假,现在我又请了两个月的产假。产假休完后,他让他母亲过来帮我们带孩子。
因为我自己学习成绩不好,因此,把希望全寄托在孩子身上,对他要求很严。他从小学开始,成绩就一直很好,一直到初中。经过了初一,初二,在初三的下学期,六月就要中考,时间来到五月,他刚过完十五周岁生日不到两个月,二十六号,这天是星期三,从下午就开始下小雨,淅淅沥沥,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凌晨。这一天晚上,意外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方式降临,让我永远的失去了老公,儿子永远失去了父亲,而他已满头白发的父母永远的失去了儿子,这一天,成了他不到四十一周岁的忌日。
这个结果是我在第二天下午知道的,而当天事情的经过,是他的弟弟赵炳武后来告诉我的。
春节过后,老公开始拿出好几亩地种西瓜,因为综合算下来,西瓜如果能在五月内上市,利润最高。五月下旬开始陆续有西瓜成熟,是我们种子公司去年引进的无籽西瓜,据种植的人反应说产量高,水分足,糖分多。老公去年没有种植,当年刘月他去镇上另一家种植户那里买过几个,打开吃,确实不错。后来他开始琢磨在大棚里种植这个品种,因为原来大棚里他种植的过的西瓜都是有籽的。
五月中旬,西瓜快成熟时,他打电话给这些年认识的朋友,一个杭州那边的朋友说自己温州下面县城那边一个朋友有销路,需要四千斤左右,价格锁定在每斤两块五。先打了一千定金,并把送货地址发过来,需要在五月底前送到。老公计算了一下距离,大约有三百公里,自己的货车太小。一个在县城专门跑运输的朋友那里有一个五吨的货车,谈好了价钱,安排了司机,于是老公和司机小伟联系,约定二十五六号左右过来装货。
二十三号开始,陆续有西瓜成熟,到二十五号晚上,除去零卖的一些,凑了三百多个,老公通知小伟二十六号下午一点多过来装货,这样到时候估计能再凑几十个。让他明天过来时先开着空车在镇上的磅房过磅称重,把重量记下来。
小伟是两点左右到的,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没成家,是搞运输朋友的亲戚。后来我知道,他的驾龄已有八年,高中没上完,然后学驾驶,帮着亲戚开货车跑运输,他经常跑高速,但一般距离都不太远,夜里开车并不多。
下着小雨,地里的路有点潮湿,小伟开的很慢,大家高高兴兴的开始把西瓜装到汽车里,每个平均十斤左右,装了四百零几个,装完后盖篷布,开到家门口时已过六点。因为担心西瓜摘下来后放的时间长了后会炸裂,而且开车过去大约要五个小时,老公安排小伟在家里和大家吃晚饭,准备连夜开过去,争取在零点前到达那边。
吃完晚饭,老公坐在副驾驶,小伟开车,去镇上的磅房过磅。算出来西瓜重量4130斤,算起来每个平均超过十斤,很让人开心。
正式出发是在晚上六点五十,按预计时间,十一点左右应该能下高速,零点前可以到达终点。然而,汽车在十点二十左右,也就是在出发后大约三个半小时,出事了。
这天晚上,我并没有任何心灵感应,只是有点担心,因为下着小雨,黑夜,高速上要开三四个小时。我在祈祷他们能顺利到达,第二天赶回来。
这天是星期三,早晨,我像往常一样,五点四十左右起来,做好早饭,喊儿子起来吃饭。他在六点五十出门,在楼下骑自行车去学校,大约十五分钟,学校七点二十上课。我八点十分从家里出发,走去公司,不到十分钟。
早晨我依然没有任何感应。快十点时,接到弟弟赵炳武的电话,第一句话就令我震惊。
“嫂子,我哥出事了。”他声音低沉。
“在哪儿?要不要紧?”我声音开始颤抖。
“刚才接到永嘉那边的电话,说货车翻出了护栏,具体情况没说,让家属赶快过去。”他快哭出声,声音开始哽咽。
“我要去。”我此时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别去了,太远,你还要照顾孩子,我跟爸一起找个朋友开小车过去,马上出发,估计下午一点左右就到,到了后跟你说,别太着急。”他匆匆挂了电话。
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浑身紧张,焦虑不安,中午快下班时跟领导请假,身体不舒服,下午休息半天。回到家,下了一碗鸡蛋青菜面,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心口堵的厉害。儿子中午,晚上都在学校吃饭,然后上晚自习,九点二十左右到家。过了十二点半,我坐在沙发上,开始等电话铃响。一点钟也没有响,我站起来,在家里不停走动,一点半仍没有响,我越发感觉不安,几次想拨通弟弟的电话。
快到两点时,电话铃终于响了,我拿起来。
“嫂子,我哥他,他……”电话那头,弟弟已经哭了起来。
“他怎么了,你快说。”我大声喊着,拿电话的手抖个不停,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他去世了。”弟弟哭着说。
我重重的坐在沙发上,泪水涔涔而下。
“他在哪里?”我焦急的问。
“在殡仪馆。”弟弟已经泣不成声。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