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入关之后,规定满洲男子可纳汉女为妾,不可娶之为妻,但是满洲女子绝不能嫁于汉人为妻,这个规矩,苏鸣凤一直都晓得。
从前他不认为有什么,但如今,他结识了满洲女子之后,不禁开始质疑这条规矩,
“皇上不是说满汉一家亲吗?为何不能通婚?”
以往弘历深以为然,认为满汉终究是有差别的,自从遇到苏玉珊,他的内心开始动摇,开始怀疑这无情的规矩是否合理。
倘若没有这规矩,那他便能将玉珊晋为福晋,无需再娶富察氏,然而现在的他只是个皇子,不可能去推翻老祖宗的规矩。
“朝廷立下的规矩,你去问个为什么,谁会给你答案?我一个皇子都不能违背,你又怎能违抗?我若没记错的话,额图浑是翰林侍读学士,从四品,他的女儿应当参加选秀,尚未参选之前,不得私自婚配。”
苏鸣凤眸光黯然,但还是不愿放弃,“下官晓得这个规矩,是以暂时不愿定亲。”
听这话音,他似乎还有念想,“怎的?你还想等着她?万一她入选,那你岂不是白等一年?”
每年参选的秀女那么多,且入选的条件极其严苛,并非每一个都能入选,是以苏鸣凤还在盼着另一种可能,
“兴许她会落选呢?”
他想得可真简单,实话不中听,但弘历必须得让他明白现状,
“即使她落选,她阿玛也只会将她许给满人,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鸣凤,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能力,从未歧视过你的汉人身份,我晓得你有真才实干,将来前途无量,其他的事我可以帮你,唯独此事,我帮不了,你还是趁早死心吧!莫为一段没有结果的姻缘而蹉跎。”
苏鸣凤面上应承着,心下终究还是不愿放弃。
晌午弘历宴请大舅子,两人坐在一起谈论政事,没再提及感情一事,聊得尚算愉快。
宴罢饮了两盏茶,苏鸣凤就此告辞,回往郑家。
苏嘉凤成亲之后便搬了出去,苏鸣凤还一直寄居在郑家,虽说也有给些银子,但他心里终究觉得叨扰太久不妥当,如今他已有了功名,暂时安定下来,便想着搬出去住。
可郑临却不舍得让他搬走,郑老爷和郑夫人也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外头,说是没个照应,不方便,皆劝他继续住在这儿,等将来定下亲事,再在外头买座宅子。
玉蝉也劝兄长留下,苏鸣凤不忍拒绝郑家的好意,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至于他的婚事,怕是一时半会儿难定啊!
得空时,弘历与苏玉珊说起此事,苏玉珊不禁好奇,兄长和那位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弘历只道他没多问,并不晓得两人相识的细节,
“问那些作甚?终究没结果,再怎么情深义重也是徒劳。”
“晓得内情才好劝他啊!”玉珊想问个清楚,可她不便见兄长,便差人将玉蝉给请了过来。
问过妹妹,她才知晓,原来大哥喜欢的姑娘名唤颂莹,那姑娘聪明伶俐,且胆子极大,她的兄长与苏鸣凤是同窗,而她时常女扮男装,跟着她兄长,这一来二去的,她便结识了苏鸣凤。
起初苏鸣凤看不惯她,说她一个姑娘居然没规矩,着男装,两人互瞧不顺眼,时常起争执,哪料这嘴斗着斗着便成了冤家,最终两人互生情意。
在话本子里,这可是天赐良缘,苏鸣凤虽出身贫寒,好在他有才学,还中了进士做了官,两人还算登对,怎奈他生在清朝,满汉有别,颂莹是满洲女子,只这一条便生生阻了两人的姻缘。
颂莹不愿放弃,想让苏鸣凤等着她,等她明年开春选秀结束再谈论婚事。
苏鸣凤明知没什么希望,却还是愿意等着,仿佛只要等下去,便有一丝可能。
得知两人相识相知的经过,苏玉珊心下动容,再不忍劝他放弃,很想帮大哥达成心愿,
“回头我再问问四爷,看能否有法子成全他二人。能不能成还说不准,但我会努力帮他争取。”
“那就有劳姐姐了,我也希望大哥能娶心仪之人为妻,才不至于遗憾终身。”
难得见到妹妹,苏玉珊又问起她的状况,“你呢?成亲之后过得如何?郑临对你好吗?”
玉蝉没好意思说,两人成亲已有四个月,至今仍未圆房,若是说了,只怕姐姐会担忧她,认为郑临冷落她,是以玉蝉没提这茬儿,勉笑道:
“他对我不是很热情,但最基本的关怀还是有的,我生病之时他也会照顾我,公婆都待我挺好的,姐姐你放心便是。”
“那就好,若是受了委屈,千万要告诉我,可别一个人承受。”
姐妹二人一聊起来便有说不完的话,待彦彦睡醒后,玉蝉又陪彦彦玩了好一会儿。
晌午玉蝉在这儿用了午膳,而后又坐了一个时辰,这才起身告辞。
回头苏玉珊与弘历说起此事,弘历直叹息,
“你大哥一向理智,怎的偏在此事上犯糊涂?以他的才学,加上他是我大舅子的身份,多少朝中汉官等着把闺女嫁给他,他大可随意挑选,怎就偏偏看中了满洲女子?”
对此苏玉珊深有感触,“感情不都是这样的吗?道理谁都懂,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便会不自觉的生出一丝奢望来,再多的规矩和原则,皆会因那个人而土崩瓦解。想当初,我也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到头来,还不是妥协了?”
听到她的慨叹,弘历墨瞳微抬,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探究,“妥协之后呢?你会后悔吗?”
苏玉珊美眸洒星光,莞尔轻笑,“孩子都生了,论这些作甚?”
她回来的原因,他很清楚,但弘历突然想知道一件事,“假如……当初你没有身孕,嘉凤没有出事,你……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苏玉珊不知该如何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说我大哥呢!提那些旧事作甚?其实我想问问你,我大哥和那位姑娘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哪怕一分也好。”
弘历明知追究过去没有意义,但他此刻就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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