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农民出手很快。
季深屏住呼吸,恐惧还来不及涌上心头,尖刀再度落下。
这一次,佝偻农民没有再轻视这个看似无害的孩子,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刀来得太快,季深避无可避。
力道太大,不论用什么去接,他都避免不了被劈成两半的下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人身穿银甲打马而过,马鞭卷住了尖刀挥开去,掀翻佝偻农民。
那人背着光,季深瞧不清他的模样。
只见烈烈披风如血般鲜红。
“孩子?此地的歹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来人的声音如兵器叩击一般清冽寒凝,带几分愠怒。
佝偻农民知自己敌不过来人,双手着地狼狈逃窜,那人冷眼瞧着,拔出身后红缨枪掷出。
远处的农民就没了生息。
随后,他下马向季深走来。
面对面时,季深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却是一位年轻俊美的郎君。
星眉轻挑,凤眼细长。
不怒自威。
对季深伸着手,眉宇间可见几星煞气:
“孩没事吧?”
不知为何,季深瞧着这样一位凶煞的年轻将军,不觉害怕,反倒心头突然涌现出无尽的委屈与后怕来。
小手搭上大手,他强忍着泪水,又实在忍不住,虽心中万般觉得不该与丢人,又难以控制住情绪。
终于还是像自己那胆小怕事又多嘴多舌的小妹妹一样:
“他刚刚……想杀我,我好害怕,我怕,嗝,我怕见不到娘,见不到妹妹,嗝。
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凌煜路过此处,听说有座邪门的寺庙,有享用不尽的羊肉,便知其中有蹊跷。
欲一探究竟。
不想正巧救下了季深。
他久经沙场,形神皆煞,孩童们素来见了凌煜便害怕,似季深这般不怕还黏上来的。
凌煜也是第一遭遇见。
流淌着月光的披风上染了小孩的鼻涕,凌煜蹙起眉头来。
“对,对不起,嗝,我弄脏了你的,嗝,衣服。”季深哭得难受,打嗝打个不停。
凌煜抓起披风的另一头,塞到小孩手中:
“擦。”
季深光是摸着,就知道这披风的料子有多好。
就像是抓住了云彩,又像是抓住了淳淳流淌的溪流。
“手疼?”凌煜见季深不动作,目光瞥过他还在往外渗血的右手,“我瞧瞧。”
解开护甲的动作简洁干脆,季深只感觉到一瞬的疼痛。
赤裸的伤口深入皮肉。
不及骨头,但伤到了手筋。
凌煜眸光在季深面上转了一圈,换做寻常孩子,受这样重的伤该哭得歇斯底里。
他就见过。
实在是吵闹不堪。
“疼吗?”年轻将军难得舒展开眉宇,问询间竟不带锋芒。
季深把小脸往凌煜胳肢窝里埋了埋,声音跟小猫叫唤似的:
“疼。”
凌煜:“……”
鼻涕泡黏他衣服上了。
指肚拂过季深柔软的发,凌煜拿出一个赤色的小瓷瓶。
这里头装着的是神医谷谷主耗费大精力炼制的万用散。
名字是淳朴的名字,却也是贴切的名字。
此药可治多种伤势。
故称万用。
只可惜稀罕难得,凌煜手中也只剩下这一小瓶。
这是他此次出行,身上所带的最大的依仗。
凌煜不曾有片刻的迟疑,拔下塞子将万用散倾倒在季深手腕伤口上,嘱咐:
“此物你拿着,勤上药,伤口结痂之前不得沾水。”
又扯了披风将季深脸上与自己身上的鼻涕都擦干净了。
扯下披风一扬,盖在佝偻农民那死不瞑目而显得狰狞的脸上。
“可有家人?”
季深瑞凤眼微红圆睁,有点儿呆呆的。
“有,在山下。”
“那就下山去,我保你此途通畅,再无歹人作乱。”
凌煜拔出红缨枪,提枪上马,飞马而上。
那崎岖漫长的山路,在他马下似乎不值一提。
眨眼的功夫,季深就只能看到他的影子。
心头,忽然涌现几分慌张与失落。
季深抿紧嘴唇,捏紧了凌煜留下的小瓷瓶。
也正是在此时,季千柔与季蕊赶到,季蕊冲到自家哥哥面前:“哥哥,你没事吧?”
季千柔动了动鼻尖。
风中,有血腥味。
她蹲下身子来将季深检查了一遍,见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上药,再看地上佝偻农民的尸体。
歉意道:“抱歉,是娘来迟了。”
“娘,我们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的?”
季深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这真是个好问题。
除了季千柔答不出来以外没有任何的难度。
俩个的孩子的爹……在记忆中只是一道上下的影子。
不对,季千柔还能想起那人粗喘时低迷磁性的气音。
季千柔:“……”
“娘?”
季深比季蕊要懂事得多,以前只要是叫季千柔为难的问题,他都不会追问下去。
但是今夜,季深反常的要一探究竟。
“娘,我们的爹爹是大将军吗?”
“他是不是武艺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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