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

    
    这时丁莫野见四下无人，正准备将话题导入这次主题，却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后方门走进厅中，便又停下了将说之话。
    领头的是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身旁三、四十人各个年龄都有，最年轻的还不到弱冠。
    领头老者看了丁莫野两人也没在意，边走边说道：＂陈二狗，你那个门梁尺寸再减一寸两分。＂
    旁边被唤到叫陈二狗的人愣了下，回道：＂简师傅这样可不好，从鲁班尺上的风水算来，添丁变成了官鬼、劫财，吉变凶了。＂
    简师傅无所谓的回道：＂你做的那个宅子不是两个月刚从京城调过来的太监吗，都太监了还添什么丁。＂
    简师傅这话一出，一旁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笑声渐歇，其中又有一人说道：＂那个太监巨贪啊，才到任两个多月，什么钱都敢拿都敢收，给他个官鬼跟劫财还算是客气的。＂
    又有一人忿忿不平说道：＂陈二狗，依我看你就把他新宅子的尺寸都给改了，鲁班尺上有什么不好的风水全都给他安上，免得他继续在扬州祸害。＂
    一旁的其余众人纷纷叫好附和。这群人很快地穿过后厅往前面走去。
    丁莫野将这些人的话听在耳里，看样子应该都是工匠类的等，当下并没太在意，等到人去远了厅内再无他人，这才请教秦大夫关于外科的问题。
    秦大夫拿起放在脚下的布包，打开布包，摊开一个皮件，里面有数十种各式各样的手术工具，其中有几样是丁莫野曾用到的，但多数不曾见过。
    ＂这是我师傅留下的工具，不过他走得早，我没学全，早些年仗着胆大帮人动了几次，没有一次成功的，最近这些年，我就没有再动过手了。＂秦大夫道。
    丁莫野看着这些工具，虽然已是陈旧，但保养得算是不错，其中几把小刀仍看得出刀刃锋利程度，可见秦大夫虽说很久没帮人做外科手术，但是对器械还是十分注重。
    丁莫野问道：＂敢问秦大夫都动过那方面的外科？＂
    ＂都是些小手术，开肠剖肚的我可不行，传说中神医华陀替曹孟德开脑袋的那种，更没那本事。＂秦大夫回答的斩钉截铁。
    ＂您所谓没有成功是怎么回事？＂丁莫野再问道。
    ＂都是术后伤口糜烂问题，严重的甚至致命。＂秦大夫回道。
    这个就很严重，伤口糜烂处理不好，确实很致命。
    ＂有多少人有这种情形？＂丁莫野又问道。
    ＂几乎每个都会发生。＂秦大夫回道。
    丁莫野低头思忖，自己要治疗的是断骨，而糜烂沁入骨头，必然无救，如果每个手术都是一样情形，那这条路子就走不通了。
    伤口糜烂本就是外伤常见问题，不仅困扰着秦大夫，也是所有大夫同样伤脑筋的事，丁莫野这下基本是放弃了。但想想大老远一趟过来，也不能一无所得的就回去，想到秦大夫对缝合伤口是专门，于是就这问题向他请教。
    秦大夫见丁莫野不再询问外科问题，心里大定，便将自己多年缝合伤口的经验说出。
    此时，厅里又来了人，一个象堂帮众领着一名商贾进来，两人显然不知丁莫野身分，但那名商贾是认识秦大夫的，走到两人身边坐下，道：＂秦大夫是来象堂看诊？前头大厅人都满了，只好来后厅，不打搅两位吧！＂
    秦大夫回道：＂是钱老板啊，我不是来看诊的。＂回答完拿眼看着丁莫野。
    丁莫野现在只想学习伤口缝合的技术，自然不用遮遮掩掩的，回道：＂不打搅，我们就只是谈些医术上的事，我还怕有我们在，对两位不方便呢。＂
    那名象堂帮众坐下说道：＂我们也没什么大事，既然方便，后厅就这张桌子，我们各谈各的。＂
    虽然他的语气和善，但高人一等的态度还是明显可见。
    钱老板听象堂帮众没有要赶人的意思，便也不在理会两人，直接说道：＂李执事，事情的经过您也清楚，这件事不能全怪我茶楼。＂
    李执事冷冷回道：＂先不说别的，你店大欺客也不是第一次，堂口说过了多少次不允许再发生，你永福茶楼就是不听，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其他。＂
    钱老板知道李执事会先追究这个，回道：＂您也知道许老三是许执事介绍过来的人......。＂
    李执事斜眼看了钱老板一眼，钱老板又道：＂许老三有这个背景，我也不好多说......。＂
    李执事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店大欺客都是许老三做的。＂
    钱老板点头。他开的永福茶楼是扬州最知名的茶楼之一，象堂的许执事介绍个人过来，他不好拒绝，但许老三仗着有许执事撑腰，做事不认真就算了，还常与客人争吵，他不好直接向许执事反应，刚好藉着这个机会把事情捅开。
    李执事道：＂确定是许老三，回去你就叫许老三滚蛋，我会跟许执事打招呼，可是要是不是，你永福楼就给我皮绷紧点。＂
    钱老板连忙道：＂给我天大的胆也不敢欺骗象堂，只是怕永福楼因此得罪了许执事，以后也不会太好过。＂说完大大叹了口气。
    李执事道：＂得罪人李执事是小事，该怎么安抚你自己清楚不用我教，要是有人敢能拿这件事为难你，堂口会帮你做主。＂
    ＂感谢李执事体谅我们生意人的难处。＂钱老板要的就是李执事的这句话，在象堂辖内，只要象堂肯承诺为其出头，就不会是什么大事。
    至于安抚许执事，更不是事，低头说几句好话，摆一桌酒赔罪，也就抹平了。
    丁莫野在旁听着，李执事对事情的处理算是挺公正，无偏无颇，这让他对象堂的李执事高看了一眼。
    解决了许老三的事，两人继续谈事，丁莫野又听了一会，都是些茶楼里的琐碎事情，便不再细听，又把心思放在学习缝合伤口上面。
    桌上的工具有几件是缝合专用的，秦大夫拿着几个不同样式的针与线，向丁莫野解释用途与方法，这个技术并不困难，丁莫野听过几乎就能理解学会，差的只是没动手做过而已。
    秦大夫在这方面倒是没有隐藏，不过特别强调，虽然缝合能加快伤口愈合速度，但是糜烂风险还是不能避免，他说了几个药方都是糜烂后的用药，丁莫野默默记下。
    黄广炫风风火火的进到后厅，一见到丁莫野便大声说道：＂五弟，可盼死为兄我了，要不是你来找人，还不知你什么时候才来扬州找我。走，走，先去我的碧香楼坐坐，子荆叔也是安排晚上在哪里宴请你。＂
    丁莫野还没起身，身边的三人已经快速站起，对黄广炫恭敬的叫道：＂四公子！＂
    在扬州，很少人能不知道黄广炫。
    黄广炫双手虚按，道：＂坐、坐，你们谈你们的，别理我们。＂
    丁莫野这时才起身叫道：＂四哥！＂
    黄广炫见一桌子的医疗器具，说道：＂秦大夫，这可是我弟弟，你要认真教，只要我弟弟满意，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不好解决，直接来象堂找我。＂
    这个人情给得够大，在扬州，很少有象堂解决不了的事情，秦大夫当下感激说道：＂四公子您放心，小公子本身基础就好，医术更是高明，很多见解都不在老朽之下，老朽只要一说小公子一听就懂，相信不用多久就胜过我了。＂
    得到四公子的承诺，言语中就好好地捧捧小公子，秦大夫在商业气氛浓厚的扬州，深懂人情世故的精髓。
    老四这个人情放得却让丁莫野有点吃不消，给出的承诺越大，自己要还的人情也越大。
    这趟来扬州，是抱着找出接骨其他的可能性过来探探，与秦大夫谈过后发现用处有限，只有提到的通州陈大夫可能还算是点收获，不过没接触不知是否名过其实。
    最后还是回了秦大夫一句场面话：＂秦大夫过誉了，小子还需要跟您多多学习。＂
    秦大夫连称不敢，意外得了四公子的承诺，秦大夫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黄广炫对一旁的李执事道：＂你帮秦大夫安排一下，今晚你好好招待他，明天早上小公子再来跟他请教。＂话说完便拖着丁莫野离开，不给他有反悔的机会。
    丁莫野被黄广炫直接带出了象堂，两个随侍跟上，其中一人是丁莫野在南京见过的李强。
    四人朝大街的西边走去，穿过了大街小巷，走了一炷香时间，来到黄广炫口中所说的碧香楼。
    此时不过申时刚过一半，碧香楼大门紧闭还没开始营业，黄广炫在大门上拍了两下，半响后，大门打开，开门的人本来面无表情，见是黄广炫，马上转为笑脸说道：＂四公子怎么这么的早。＂
    ＂让人去泡壶好茶送到瘦西湖给我。＂黄广炫说完领着丁莫野直接往内走去。
    大厅的装饰极尽豪奢，黄广炫没等丁莫野仔细观看，又拉着他上到二楼，进了瘦西湖厢房，李强两人守在门外。
    ＂高清死了！＂黄广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