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墨直接打开门,和利尤利一起进去。
办公室里,到处堆放着树脂做的人体模型,这些大多是实验失败的报废品,缺胳膊断腿,或是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部位。
整个空间呈现长方体,大小有半个篮球场左右。
除了靠窗的办公桌,以及摆放了各种罐子和书籍的架子,还有许多床——住院病人睡的那种白床。
一个四叠的白纱屏风作为隔断,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里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从屏风上投下的剪影可以看到——一个男人举着锤子,站在床边,不断敲打床上的病人。
说实话,尽管现在是白天,看着也十分惊悚。
这时,旁边一锅正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水开了,空气中飘着肉香味。
菲墨的心理素质非常好,脸色都没变一下。
“把钳子递我一下。”荷马医师隔着屏风喊道。
菲墨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把钳子,走过去递给他。
可以看到,屏风后面,荷马医师正在给一个病人接腿骨。如果他不是穿的白大褂,而是粗布围腰,那这里跟屠宰场没什么区别。
荷马医师在进行“治疗”的时候十分专注,菲墨也没去打扰他,主要是怕他一个手抖把病人的腿给锯没了。
利尤利则被办公室里面的器官标本吸引。
她挨个看过那些罐子,还翻看了一下最近的医治记录。
等到荷马医师那边用绷带把伤患的腿给绑起来,并且喂了解除麻醉药的复苏剂。
他把面罩取下来,用手帕擦掉额头的汗,“喂,把人送旁边的疗养室里,晚点我再给他换绷带。”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过身去。
菲墨冲他微微一笑。
荷马医师惊得吓掉了手里的绷带卷,“领主大人?!”
所以说,他刚刚指使的是领主大人?还吼了她?
“大人万福!请您在开除我之前,让我把预约的剩下几个病人治好再走!”他深深鞠了一躬,面如死灰,脸色比他打的石膏还要差。
菲墨感到奇怪,“可我并没有要开除你?”
荷马医师猛的抬起头,欣喜若狂,不吝赞美道:“大人您的心胸简直比我解剖过的所有胸腔都要宽广!我愿意为您工作一辈子!只要别让我离开我的治疗室……”
实在不会用比喻可以不用。
菲墨忽略他的表忠心,向他介绍那个正在翻看他的行医日志的树精,说:“这位是利尤利·班,治疗师,暂时在治疗院工作,你未来的同事。”
利尤利听见菲墨的话,拿着行医日志走过来。
她一贯没什么表情,和荷马医师对视的时候,对方险些以为这个娇小的树精会因为不高兴,而突然暴起打人。
“你的记录有问题。”利尤利把日志摊在旁边的办公桌上,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羽毛笔,把好几处地方圈出来。
荷马医师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当即把自己还染血的衣袖捞起来,“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最好有依据,我最见不得不懂的外行人指指点点!”
正如菲墨料想的那样,这两人果然是对上了。
利尤利长得非常娇小,是典型的树精形象,看起来年龄也很小的样子,难免让人觉得不可信。她坐到椅子上,两条小细腿够不到地,无处安放的晃了晃。
她在圈出来的那几个地方旁边,写上了对应的医治方案,以及应该服用的药品。举了一个例子,说:“这个病人的病症记录虽然很像感冒,但因为发烧时间过长,还有浓痰咳出,你不该怀疑一下还有没有气管方面的病变吗?”
荷马医师沉默了一下,反驳道:“我给他开了清凉药剂的,搭配退烧药一起喝!”
利尤利表情严肃,说:“这种情况就不该放病人回去,应该先留下来观察,如果吃了退烧药还是没效果,就该考虑用强化冰镇剂。”
说着,利尤利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皱眉道:“你是个普通人?”
因为热衷医学,比同龄人更加老气的荷马医师当即垮下脸。
不能成为一名会魔法的治疗师,一直是他的痛,现在的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老猫,炸毛道:“普通人就不配给别人治病了?没有我这个‘普通人’,不知道早死了多少人!”
菲墨劝道:“荷马医师,你在边境之城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还请平静一点,今天只是一个友好的学术交流。”
荷马医师还是比较听她这个领主的话,傲气的扭过头去,拿起装在大褂兜里的一瓶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液体猛灌了几口。
利尤利并没有觉得这是在看不起他,也丝毫没有自己天生一张讽刺脸的自觉。
她说:“众所周知,普通人很难成为治疗师,我只是有些惊讶,你没有魔力怎么探查病人的身体状况?还有,你在工作时间喝酒,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菲墨的领土,利尤利很有可能立刻向治疗师联盟举报这家黑治疗院!
荷马医师把瓶子里的液体晃得叮泠作响,“这是静心草熬的汤汁!我要不再喝几口,我怕我当场气厥过去!”
“还有,普通人怎么就不能查探病人的身体状况了?”他说,“我熟悉人体的每一条血管和骨骼,我接好的骨头,连起来可以绕主城两圈!”
利尤利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
倒是菲墨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别人口中,荷马医师的脾气大,医术还不好。
或许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位暴脾气医师只擅长外科,内科并不精通,而属民们大多不是外伤来求医。
她把这种可能说给他们两人听。
荷马医师显而易见的沉默了。
利尤利的表情更严肃了,“在无法判断病情的情况下用药,你就不怕吃死人吗?”
“总比看着他们等死强吧!”荷马医师激动的指着窗户外,排队排到大街上的、看病的人们,“这里只有我能治病,你是让我也放弃他们吗?”
虽然他在人们的口中名声不好,脾气差、医术差、还爱钱,但他是个好治疗师。
菲墨没有免掉他的工作,除了治疗师稀缺这个原因,还有就是他对医学的热爱,以及真心愿意救治这里的人。
而收费贵,是因为药剂的制作成本本来就非常高。他没有为了救人倒贴自己家底的义务。
菲墨同时也在反思,说:“是我疏忽了。治疗院的改造和革新我会立刻安排上日程,以后你们如果有什么不便利的地方就提出来,我会开放意见通道,每一条好的建议我都会认真考虑。”
说着,她顿了顿,“有困难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不擅长的领域不必强撑着去医治,我会尽我的可能提供更适合你们发挥的空间。”
她没想到,今天的陪同会牵扯出被她忽略的事项。
看来这座城要改建的地方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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