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看柳之思略显忸怩,不由暗笑她平时落落大方,却因我称呼她为娘子露出了小儿女样子。但他笑归笑,怕柳之思羞恼不理他,未敢表现出来,只问道:“我哪样叫你了?”
“没哪样?”柳之思但觉面色发烧,低下头去,假装看着五颗宝珠,含羞不语。
过了一会儿,柳之思恢复正常,看那五颗宝珠,乃五种不同颜色,分别是青、黑、红、白、黄,恰好对应着五行中的东西南北中。
柳之思早就听李克定讲过宝珠来历不凡,乃清宫中的宝物,明朝嘉靖年间从天而降,应该和她身上的佑鹿一同到在人间的。
她看五颗宝珠的材质,果然和佑鹿完全一样,记起梅子正在苦苦寻求宝珠的下落,而李克定却没有把宝珠送给梅子,或许就因为克静当初讲过要送于大嫂的话。想到这一层,柳之思难免欣慰异常。即便李克定认为的生死兄弟,也还是不及她在李克定心目中的地位。
她细细看过一番,也不知宝珠功用何在,问道:“克定,你来瞧瞧,它们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呢?”
“我不用再看了,这么多年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又觉得不是,现在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够知晓。”李克定讲完,因不想让柳之思为此劳神,又说道,“克静也研究了很久,至今还是没弄清楚。我想咱们不必再多费心思,与其做无谓之功,不如咱们寻些别的乐趣。”
“你倒是洒脱。”柳之思说着话,从口袋中摸出那颗蓝色的宝珠,用手捻动着,递到李克定眼前,“克定,你还记得这个吧?华盖当初在天津和东条仓介斗法,把它送了我。”
李克定接过蓝珠,把玩着说:“当然记得了。这颗蓝色宝珠能够辟邪,咱们都经历过。”
柳之思说道:“我看这蓝珠的材质,和五颗宝珠完全一样,所以这颗蓝珠必然也是天外之物”
李克定说道:“对啊,那一次总共降下了两只佑鹿,八颗宝珠。两只佑鹿不知在哪里,但八颗宝珠的下落,基本都确定了,你这里占了六颗,还有梅子手里有一颗绿色宝珠。剩下的那颗粉色宝珠,早就被一分为三,梅子有其中的两个,就差三分之一颗粉珠,不知会在谁的手上?”
李克定对梅子的关心,柳之思能够感受出来,虽然心里暗自叹气,却还是大度地说道:“最后三分之一颗粉珠,是在天津失落的,你们都说被陆不危杀人后盗走,我看可能性很大。正好咱们来在河间,定要寻陆不危算一算总账,同时将那颗粉珠得来,送给梅子。”
李克定想起陆不危,心中的恨意陡然生起,“嗯,是时候跟陆不危算账了,我定要叫他血债血偿。”
李克定眼眉倒竖,一副恨不能斩了陆不危的模样。柳之思身世不幸,都是拜陆不危所赐,又何尝不恨,但现在还没到斩杀陆不危的时候,必须沉住气,劝李克定道:“你先别着急。咱们和陆不危算账之前,起码得把你和陆宛的婚事退了,否则,你还找谁去退婚?”
“你讲的对。”李克定说道,“等我父亲一回来,我就去寻陆宛,让陆家来退亲。”
“你总在顾及陆宛的颜面。也好,咱们就再等两天。”柳之思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家的势力还在,要寻陆不危报仇,绝非易事。她深深懂得,有些事情该放的时候,就得先放一放,否则情急之下,最容易弄巧成拙,反而欲速则不达。
她的一番话,让李克定倒觉得惭愧起来。自己总是没有她想得周全,何况她在大仇未报之时,还在替李克定想的周全。李克定怒气渐消,又怕柳之思愤恨郁结,故意笑着说:“我就知道的,你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媳妇儿。”
“你又来了。”柳之思这次假做气恼地说,“你总讲这样的话,我不想理你了。”
“你不想理我吗?”李克定做出得意的样子,说道,“本来我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陪着某人去诗经村。可人家不想理我,我也没有办法。要不,之思,你给我出出主意,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真是讨厌。”柳之思被他逗得笑了出来,一面把六颗宝珠收起,一面说道,“我回房去了,就是不理你。”
她起身就走,李克定忙从后面追上来,嘴里说着,“你慢点。”
柳之思面含微笑,头也不回,出得门口,径自往自己的院子行来。
李克定脚步多么快捷,一闪身,就挡在了柳之思面前,伸手拦住她说:“我不让你走。”
“你无赖。”柳之思举起小拳头,无力的捶打着李克定胸口。
李克定捉了她的手说:“我本就是个无赖,只对你无赖。”讲完这句话,才牵着她,跨进了她的院子。
二人在李家,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一天。晚上唐贞来看柳之思,李克定知道后,便没有来打扰。
唐贞和柳之思聊了很久。从柳之思自幼成长,到现下情况,对将来的打算等等,唐贞都一一问到,之后又给她详细介绍李家的情况,直到夜已深沉,唐贞亲自侍候柳之思睡下,这才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是柳之思到在河间李家的第二天,在她的心中,这里就是她的家。不仅因为她深爱着李克定,而且还有姨母唐贞存在,她太喜欢这里了。或许这就是女子的本能吧,要不怎么会把女子出嫁,称作“归”呢。
在漫长的历史演化中,社会习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每一个女子,让她们的心灵都刻上了相同的理念,那就是夫家才是自己的家。
所以当一个女子进入夫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生出‘此处是吾家’的念头。
第三天,吃罢早饭,柳之思和李克定各骑了一匹马,由董管家带人陪着,对外说是去几处佃户家采访,实则是要去诗经村一带,探察陈子龙和章大鱼的底细。
唐贞听闻此事之后,吩咐董管家,要给被采访的佃户带上东西,不要白白耽误佃户的时间。
董管家领命之后,让人装了一车白米带上,准备分发给相应的佃户。
一行人首先去的是“西诗经村”,就在河间城北约二三十里处。
原来‘诗经村’分东西二村,因西汉时博士毛苌曾经在这里传授诗经而得名。人杰地灵,文化底蕴丰厚。毛氏的诗经是从荀子那里得来,孔子死后将诗经传于子夏,历经几代人才传到的毛氏手中。
诗经村名字虽然取的好听,但村子贫困的面貌,却让李克定感到触目惊心。一眼看去,这里大多是土坯的房屋,墙头低矮,门窗破旧。
李克定早就跟董管家讲好,要去查访西诗经村的章大鱼相,董管家诗经村的人,对村子非常熟悉。他头前指路,带着众人来在章大鱼的叔叔家。
众人停在院子门口时,李克定终于真正见识了贫困。那家人的房子全是土墙,屋顶是茅草做的,窗户纸上破洞累累。
董管家一进门就对章老汉说:“老章啊,少爷和小姐看你来了。”章老汉急忙鞠躬,连声说着:“少爷好,小姐好。”
李克定看屋内除了一张歪斜的桌子外,就是一个长条凳子,再没有任何家具摆设;炕上是破旧漆黑的被褥,真是家徒四壁。
章大鱼的叔叔章老汉,还不到五十岁,却满脸皱纹,黑瘦的面颊似乎要陷进骨头里,说话时漏出一口烟熏的黄牙;他的老伴一看就是病弱之人,佝偻着背,有点罗锅,看人的时候都是仰着个脸。
李克定对热情问候的章老汉抱了抱拳,说道:“老伯好。”
董管家看章老汉家里简略,没个能坐的地方,就直截了当地说:“老章啊,你今年过的怎么样?我看你这窗户纸已经成了摆设,为什么不糊一层新的?”
章老汉看看破洞百出的窗户纸,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哎,顾不上那个。再说了,现在是夏天,窗户上有没有纸都一样,没有更能通风,凉快。”
他的话,都得董管家直笑,“你个老章啊,真会过日子。”
章老汉憨憨笑着,瞥眼看见李克定和柳之思,忽又局促起来,说道::“我们家是穷苦人,这样的生活,从小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少爷和小姐会光临,你们看看我这个烂家,连一个干净地方也没有,只能让少爷和小姐站着,真是受委屈了。”
“不妨事,不妨事的。”柳之思不想让章老汉难堪,更不想让他觉得太过低人一等,盈盈一笑,上前一步,语气亲切地问道,“章老伯,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章老汉看小姐恍若仙女,却一点也不冷冰冰的,态度和蔼可亲,心中一暖,但觉得若果不毕恭毕敬,便是对小姐的亵渎,急忙哈下腰,诚惶诚恐地回话说:“启禀小姐,我老章今年50岁了。”而后一直身边的老妇人,介绍说,“我老伴儿,她今年正好48岁。”
“章老伯,你不用这么客气,也不必惶恐。”李克定出言安慰章老汉,希望他能自然应答,又见他夫妻满脸皱纹,黑瘦黑瘦,必是因为长年辛劳所致,便问他:“你们种我们家的地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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