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不愿动弹,陈老四把马拴好,从车上拿下一个小水葫芦,递给陈云,“先喝口水吧。”
陈云接过去,喝了一小口,又递还给陈老四。
陈老四方才一阵打斗儿,出了很多汗,接过水葫芦,咕嘟咕嘟地连着喝了起来。
陈云但觉脚脖子火辣辣的疼痛,强忍着问陈老四:“爸,你说李家会派人过来吗?”
“肯定会的。”陈老四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自信,“云儿呀,你平时出门少,不晓得李家的门风。那李家人在咱们河间,是出了名的厚道,可谓有口皆碑,就连咱们诗经村李家的佃户,对李家也没一个不交口称赞的。今天咱们来李家拜访,半路出了状况,李家岂能置咱们于不顾。咱们安心等一等,应该快有人来了。”
陈云内心稍安,虽然脚踝生疼,但为了让父亲放心,还是微笑说道:“爸,你今天也挺反常的,虽然李家人厚道,咱们也大可不必在此等着,完全可以先回诗经村去,再让人送信给李家,想必李家人也能体谅,不会责怪。”
陈老四嘴角一咧,对女儿说:“你还小,不懂当爹的心思。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好。只要你们俩过的好,我什么都不求。”
陈云果真不明白父亲的意图,问道:“爸,你别总是暗自打些算盘,我和哥哥都长大了,我们能够过好生活。倘若你为了我们行些不义之举,反而让我们不得安心。”
陈云讲这些话,是因为她平时观察父亲,他的行为都是出于自私,尤其对贫苦之人,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白眼相向,可对于比陈家富贵之人,父亲却能一改面容,谄媚之态,溢于言表。
遵照陈子龙的叮嘱,陈云这几年没少读书,便又接着说道:“爸,咱们家足够自己生活的,咱们不求那大富大贵的,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幸福的生活。夫子说,贫而无谄,富而不骄,咱们以后对待比咱们贫穷的人,也不那么苛刻;对待那些比咱们富贵的人,也无须去巴结。”
陈老四出身小地主家庭,自小读过十年私塾,只是天资有限,读书不求甚解,所以并无多少学问。但女儿陈云讲的这些,他多年人生经验,可是有着自己的心得。女儿对他的行为不理解,也情有可原,毕竟女儿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不知人情冷暖。
为了教育女儿,陈老四说道:“云儿,你讲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是咱们生活在世上,如果都按照圣人教诲去做,那就只能饿肚皮了。圣人可以做圣人,因为他什么都不缺,你可知道孔子一年的俸禄是多少?我告诉你吧,足够几十人吃饱肚子。孔子周游列国,大部分时间都在卫国,拿着卫国的俸禄。另外他还有教学的收入,咱们哪里能够做到?倘若咱们总是周济贫穷,又得罪富贵之人,很快就会败家的。那个时候,就是去讨饭,还会被人嘲笑咱们不争气。”
“嗯。”陈云不想和父亲做口舌之争,装作听进了父亲的教诲,因为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李家赶紧过来人,她和父亲给人家解释清楚,好返回东诗经村去,治疗她的脚伤。
陈老四的心里也着急,深怕女儿伤重,俯下身来,查看女儿的伤势,可陈云穿着袜子,也瞧不出所以,便问道:“还疼吗?”
“不是很疼了。”陈云撒谎说,“爸,你别替我担心,就是崴了脚嘛,不会有大碍的。”
“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我知道崴脚不会有大碍,但那份疼痛却是难忍。我小时候淘气,崴过一次教,对此是深有体会的。”陈老四怜惜的望着女儿,暂时也无可奈何,只好讲些话,来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希望借此让女儿好受一些。
他又想起了儿子陈子龙,便说道,“我有你和你哥哥,我这一辈子,也该知足了。你也知道了吧,你哥哥真是聪明绝顶,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挣够了钱,在北京买下一处院子,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让我一想起来,就觉得骄傲无比。等将来,我一定要给你寻个好人家,寻个像你哥哥那样的然,让你一生衣食无忧,扬眉吐气。”
“哎呀,爸,你提这个干嘛。”陈云嗔怪道,“反正我年纪还小,现在不想考虑这个。”
陈老四呵呵一笑,说道:“你还小啊,已经不小了。我向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结婚两年啦。就是你母亲吧,嫁给我的时候,还比你现在小一岁呢。”
“那是你们那个时候,现在可不一样了。”陈云说道,“我听哥哥讲,很多大家闺秀,到了二十几岁,还没出嫁的多了去呢!哥哥让我不要着急,等将来有了合适的再考虑,千万不能胡乱应承婚事,所以你也别替我操心了。”
“你哥哥能干,看来他也在替你想着。”陈老四对儿子一向另眼相看,“或者,你哥哥说的对,时代在变,我也许是老了,赶不上你们的想法。我听你们的,不给你强行定一个,你放心吧。”
陈云看父亲无端有些伤感,其实这是每一个做父亲的都会有的状况,面对着长大的儿女,谁不曾有过年华老去之感呢?
陈云安慰父亲说:“瞧你说的,你一点也不老,以后可不许说自己老。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年轻的,就像强壮的大山。”
陈老四被女儿的话,逗得喜笑颜开,说道:“你可比你哥哥懂事,总能讲我爱听的话。要是你有朝一日出嫁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陈云想起父亲誓死保护她的情形,看父亲两鬓,已经添了白发,不由怜惜父亲,说道:“那我就晚些出嫁,多陪你几年,你可不许催我,更不许嫌我烦。”
“不是我嫌你,哪有当父亲的,会嫌弃嫌女儿。”陈老四给陈云解释着,“云儿,你也不小了,应该清楚,一旦你哥哥娶了媳妇儿,你总是留在家中,嫂子和小姑子之间,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这才是我想着早些给你寻个人家的初衷,当然了更是为了给你寻下一门合适的亲事,只怕晚了,合适的人都被别人抢走呢!”
陈云还要再讲些什么,听到马蹄声响,父女二人侧头看时,一匹白马当先,马上坐的正是李克定,在他的身后,还跟来了一脸大车,车上坐着两个丫鬟。
很快,李克定就到了近前,他飞身下马,来在陈老四和陈云面前,抱拳道:“陈先生,陈小姐,真是抱歉,是我们没有照应到,让你们受苦了。”
陈老四的背上有伤,这时心情才彻底放松,疼痛开始袭来,他忍着疼说道:“李公子,是我们走路不小心,找来了歹人,麻烦你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李克定忙又说道:“陈先生说哪里话,的确是我们没有照应到。这样吧,咱们先回我们家去,我寻医生给你们父女疗伤,陈先生,你看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老四已经心眼活动,但嘴上还是推辞说,“既然李公子已经知晓了我们的状况,也就不必在家中着急等候我们,我父女这就回东诗经村,可不敢再叨扰李公子了。”
“诶!陈先生说哪里话来?”李克定拦住陈老四,说道,“倘若陈先生不肯屈尊,我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希望陈先生能够成全于我,让我们做些事情,多少会心安一些。”
陈老四也就顺坡下驴,说道:“既然李公子盛情邀请,我们父女岂敢不遵,这就随李公子去李家便是。”
李克定看了一眼陈云,陈云想站起来,明显疼痛难忍。李克定忙拦住陈云,问道:“陈小姐,你可是崴了脚?”
“嗯。”陈云轻轻点头,心中暗笑陆宾之笨,竟然连崴脚之事,都没有对李克定讲清楚。
李克定更感歉然,说道:“方才陆家二少爷去送信,说是你们父女在这里遇到劫匪,被他打跑,你们都受了伤,让我快来看看。好在伤势都不是很重,陈小姐放心,到了李家,我便寻医生给你们父女治伤。只是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河间吧。”
陈云也点头答应,一面道谢。
李克定从身后叫过两个丫鬟,让她们伺候陈云上车。
陈云暗自欣赏李克定做事周到,其实李克定行事,从来没有如此心细如发过,这一次准备的周全,乃是靠了柳之思。原来陆宾去李家报信,讲的又不是很清楚,李克定闻听之后,只好讲给了柳之思,说是陈老四和陈云在路上遇到劫匪,被陆宾救下,但二人均已受伤,我须得前去瞧瞧。
柳之思便说,你赶紧备马,再叫上一辆车,带两个丫鬟去照应,以免陈小姐伤势沉重,行动不便。我这里安排医生过来等候,你记住了,路上千万不要耽搁,尽快回来,无论有什么事情,咱们再另行计较。
李克定得柳之思吩咐后,便惶急的带人赶来,今见看陈云脸色惨白,知她疼痛。
两个丫鬟架着陈云上的车去,在车内随侍着。陈老四仍旧赶着自己的车,李克定骑着白马,在前带路,往河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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