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十点,我爸被我妈叫醒,于是起身穿好棉袄,出门往王婶儿家走。
刚到王婶儿家,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大帮人,农村就是这样,谁家要有点啥事儿都爱往跟前凑,平时天天在小卖店打牌的这些人听说今天王婶家搬杆子,也都不打了,纷纷都赶过来凑热闹。
我爸进院撒么(用眼睛寻找)了一圈,也没看着张发在哪,想到了这小子平时不招人待见,可能是来了见没人爱搭理他自己走了,也就没多想,便朝着屋里走去。
进屋见王婶儿一家脸色凝重的在炕沿边上坐着,地上摆着几个凳子,王婶大儿媳妇儿身穿一身大花棉袄坐在中间,我爸看了一眼,也确实是像张发说的那样,一边淌着哈喇子一边嘿嘿的傻笑,身上穿的大花棉袄湿了一大襟。(大襟指的是衣服前面)。
大神是王婶儿自己,此时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大儿媳妇儿旁边,整个身子随着老崔婆子唱的词儿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东山的老崔婆子则是站在一边,一手拿鼓一手拿鞭,连唱带跳。
“哎哎哎嗨呀,日落西山呢黑了天,关上城门上上栓,十家上了九家锁,一家大门门没关,门没关门没关那,有酒虫也有酒仙,帽子没带鞋刚穿,酒虫我一步两,两步三,三环九转到堂前,我是脚踩地,头顶天,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神仙呢,哎哎哎嗨呀。”
老崔婆子岁数大了,体力明显大不如前,已经好多年都没下过东山了,但现在大雪封村,外面的人进不来,没办法,乡里乡亲住着,见王婶儿一家有事儿也只好下山帮忙了。
“大鼓一打响叮咚,大唐人马老唐兵啊,大唐人马可到好,一家老少挺安宁,大报马,二灵通啊,快嘴撩哥学舌精,仙家走动把信通,要招狐家狐家到,要招黄家黄家应啊,狐黄两家没消停啊,老仙你别忘带上那爷家的,三宗宝,哎哎哎哎嗨呀。”
听我爸讲的挺热闹,虽说我小时候也在电视上见过几次,那帮唱二人转的也会唱,但是我爸给我讲的词儿我还是头一次听过,我爸说他小时候总能见到老崔婆子给别人家跳神儿,时间一长自己也都能记住了,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准备出门抽根烟,但此时,就听见轰隆一声,王婶儿屁股底下的木头凳子竟被她坐的稀碎!
要说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能有多沉?搁在平时,这凳子别说坐了,就是站上面蹦都不会有事儿,但此时竟被她一屁股坐的碎成好几块,大家伙见到这一幕也都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王婶儿慢悠悠的将两条腿盘起来,坐在碎木头上,晃了晃脑袋,抬起头对着老崔婆子说道。
“你不是不出山了么,今天找我啥事。”
一个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突然从王婶的嘴里发出,吓得周围几个老娘们儿一阵吱哇乱叫,也不光是女人,这些老爷们儿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得够呛。
“老仙儿打来的啊。”
老崔婆子问。
“后山朝阳坡”
王婶儿回道。
“给咱上点哈拉气儿,上完了有事儿痛快说。”
哈拉气儿就是白酒,也是东北的土话,反正我是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听到声音有些不耐烦,老崔婆子赶紧摆了摆手,示意王婶儿家人把准备好的白酒拿过来,两只手恭恭敬敬的端到王婶儿面前,王婶儿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白酒,一仰脖,一口就喝没了。
老崔婆子见王婶儿喝完了,随即用手中的鞭子指了指王婶儿儿媳妇儿,说道。
“这姑娘昨晚上半夜出了一趟外头,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王婶儿转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妇儿小翠,过了半晌才说道。
“你们屯子昨天死了个男的,相中她了,把她一魂儿缠住了,不愿放她走。”
王婶儿这话一出,人群轰的一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要知道,东安村也就三十来户人家,邻里乡亲住了挺多年,相互之间再熟悉不过了,此时听到王婶儿说屯子里昨天竟然死了个人,一时间大家纷纷伸脖子相互来回瞅,看看都有谁不在场,找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老崔婆子也有些纳闷,死人这么大事儿,按理说早就传开了,于是便开口问道。
“家家户户该来的基本都到了,老仙儿您帮着瞅瞅,到底是谁家的人没了。”
只见王婶儿伸手一指我爸,缓缓开口说道。
“你问他吧,今天下午他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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