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刀行

    
    术业有专攻。
    他虽然在刀法上不及牧嗔，可单就引梦术一项，却非他人所能及。
    “那便有劳前辈了！”
    孟离微微一拜，而后便席地而坐。
    牧嗔与牧薪相视一笑，自觉向后退去。
    引梦术施展范围之下，众人皆可入梦，离得近了他们也会被波及。
    “归魂一刀虽然能让你看到过往，却也会侵蚀你的灵魂，犹如火灼，你可准备好了？”
    孟离面无表情道：“请前辈出刀。”
    “好！”
    牧烟侠猛然一声大喝，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庄重。
    引刀入梦。
    一曲黄梁。
    孟离眼睁睁看着牧烟侠出刀，用心感悟着这一刀所有的细节变化。
    真元流转的契机，招式连接之间的精髓，乃至天地之力的调用……
    轰！
    一刀落下，孟离的双眼顿时瞪大。
    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犹如炸开一般，紧接着他的意识便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牵引，进入一片未知的梦境。
    这就是归魂一刀中最诡异的能力，引梦术。
    寻常人中了这一刀，立刻要在梦境中迷失。
    但孟离修为不低，又有无漏经护体，并未在梦境中迷失，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不过他这次本就是为了感受引梦术的神妙，自然不会自断其路，反而以一种超脱的视角，游离在这梦境之上。
    时光梭变，如泡影梦幻。
    下一刻，他的意识便出现在一条江河之上。
    “这里是淮川河？”
    看到江河的一瞬间，孟离心头一震，在孟家村生活了几十年的他，对这条溪流熟得已不能再熟悉。
    “我这是来到小时候了？”
    察觉到此时所处的环境，孟离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兴奋感。
    能够重回幼年，倒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这个时候的我在干什么？
    当他心里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视线不断向上拔高，很快，整条淮川河便映入眼帘。
    在淮川流域的最下游，有一家三口正在赶路。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似乎经历了漫长的旅途，衣着褴褛，一身风尘。
    孟离看过去，待看到那夫妻二人的容貌时，心头猛然一震。
    这两张面容曾在他记忆中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正是他最亲的亲人。
    孟惜寒，黄语玲。
    孟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而后看向他们怀中的婴儿。
    “原来这是我婴儿时期的记忆！”
    他做了一个鬼脸，想要逗逗小时候的自己。
    结果自然是白费力气。
    他现在是在梦境中，谁都看不到他。
    “累了吧！我们休息一会儿！”
    一家三口走到临河的岸口，孟惜寒忽然开口，扶着已经快要筋疲力尽的黄语玲坐下。
    黄语玲自责道：“夫君，是我拖累了你。”
    孟惜寒握着黄语玲的双手，微微一笑道：“以我们两人的关系，何须说这个，若真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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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看着紧紧相拥的夫妻二人，孟离心里涌出一股暖流，父母的相爱程度，要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个时候，他对现在的时间节点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刚刚逃到南唐的时间。
    他们顺着淮川河从北而来，还没有进入孟家村。
    正坐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黄语玲疑惑道：“夫君，前面发生什么了？”
    孟惜寒闭目凝神，聆听着远处的声响，片刻后说道：“前面发生战斗，似乎有人在被追杀。”
    意识漂浮在天空的孟离已经看到，在他们一家三口前方不远处，又有一家三口遭受着惨烈的追杀。
    那一家三口同他们相差无几，也是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双方的距离很快，那一家三口很快便逃到他们面前。
    黄语玲为人善良，看到对方怀里的孩子，于心不忍道：“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吧！”
    孟惜寒目光一闪，也不见他说话，直接向着人群大手一挥。
    一阵狂风卷起，顿时将那追杀的人群吹得人仰马翻。
    孟惜寒身影一闪，来到众人面前，霸气十足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追杀的人顿时落荒而逃。
    孟离看到那新来的一家三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感觉他们有些熟悉呢！”
    而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
    “难道是吴青一家？”
    接下来，孟离听到了那一家人的介绍，他猜得没错，对方果然是吴青一家。
    当初在百花谷，孟离就听吴青说过这段事情，想不到今日竟会以这种形式重见。
    随后的故事和他听到的差不多，为了表示救命之恩，吴青主动提出娃娃亲，得到孟惜寒模棱两可地回答，随后向着巽州的方向离开。
    梦境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经过初期的运行开始渐渐加速。
    吴青离开后，他们一家来到孟家村，并留了下来。
    随后，孟惜寒结识了孟江西，成了一名教书先生。
    孟家村的人都很爱戴他，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这些年来未曾显露过半分武功。
    画面很快来到一天夜晚。
    这一夜，年幼的自己正在屋里熟睡。
    忽然，房门传来声响，孟惜寒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少年，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孟离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第二天发生的一件事情，很快便为他解开疑惑。
    孟惜寒为救孟溪，消失在湍急的河水中。
    以旁观视角观察的孟离一下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次落水救人，根本就是孟惜寒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
    正是趁着这个机会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孟家村。
    梦境变得虚晃。
    孟离知道，引梦术中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梦境支撑下去，就在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胸口出突然传来一股暖流，将他的意识拉到另一个场景。
    波涛汹涌的江水。
    他此时出现的地方，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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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川流域，但与之前的流域不同，这里是淮川河的上游。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刚才那股热流难道是无漏玉璧？”
    正当他疑惑之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河水中冲了上来。
    “他竟一路游到这里？”
    孟惜寒！
    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孟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他看向孟惜寒的时候，对方仿佛有所感应，突然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你是谁？”
    听到孟惜寒的询问，孟离心头巨震。
    难道他能看见我？
    不可能！
    我现在是以梦境的形式观察过去，怎么可能被发现？
    孟离摇头苦笑，正准备将这个想法推翻，又听孟惜寒说道：“在下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到，这些年一直有一股力量在暗中窥探。”
    孟惜寒说完，便仔细观察四周，想要通过打草惊蛇的方式找出蛛丝马迹，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唉！”他叹息一声道：“阁下手段高明，我孟某人这些年不止一次探查，竟然都未能找到阁下的踪迹，不过阁下这些年未曾伤害过我的妻儿，显然并无恶意，既然如此何不出来一见？”
    他竟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听到孟惜寒的话，孟离不再抱有侥幸，可不论怎么说，孟惜寒能够感知到他的事情，还是把他给震撼到了。
    “阁下可是有什么顾忌？”
    见迟迟无人回应，孟惜寒感到有些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微风拂过，那些树叶在地上组成了几个字。
    “无法现身，多担待。”
    孟离用自己的意志影响了梦境，生成了七个字。
    孟惜寒看到这七个字，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他的感知没错，这些年果然有人隐藏在他身边。
    “阁下是什么人？”他迫不及待道。
    孟离以树叶回应。
    “你我并非同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同一个世界？”孟惜寒疑惑不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树叶再次移动，组成新的内容。“你要去干什么？”
    孟惜寒道：“这个我不能说。”
    孟离看着孟惜寒，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
    以前一直压在心里问不出来的问题，刚好可以借这次机会问出来。
    “就这样离去，你不后悔吗？你的妻儿怎么办？”
    孟惜寒从未曾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心声，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发泄机会。
    他苦笑道：“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就算后悔也没有办法，我只希望我的妻儿能够渡过一段宁静的日子，不要怨我。”
    孟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惜寒，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用心了解过对方。
    从孟惜寒此时的表情，他能看出对方的无奈。
    是啊！他当初选择离开也是迫不得已，自己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一念至此，孟离的心结全部解开，再次看向孟惜寒，目光已经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微风再次拂动树叶，在空中留下六个字。
    “这些年，辛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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