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掐灭来了烟头,见祁安落站着没动,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嘲弄,继续道:“这点儿风度我还有。”
他明显的不愿意再交谈下去,起身到了一杯水,平静的道:“去睡吧,不早了。”
他端着杯子喝起了水,祁安落没再说什么,回到了房间。宁缄砚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微微的恍惚。
房间里是非常安静的,拉上窗帘黑得没有一点儿光,完全是适合睡觉的氛围,祁安落却怎么也睡不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躺得无聊了,她拿出手机来玩最简单的俄罗斯方块,竟然真的被她折腾出了睡意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她将手机放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祁安落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宁缄砚已经将厚厚抱了起来。她还未清醒,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的反应不过来。
宁缄砚正准备去关灯的,见她醒便轻轻的道:“还早,你再睡会儿吧。”事实上他是没打算吵醒祁安落的。
“几点了?”祁安落边问着边坐了起来,去拿手机。
“六点,七点半的飞机,我先带着厚厚过去。”宁缄砚回答道。
祁安落这才想起要回去拜年的事儿,她的脑子马上就清醒了过来,直接下了床。
宁缄砚在边儿上站着没动,道:“天气冷,又还早你不用过去了。初三我就送厚厚回来。”
祁安落去趿拖鞋的动作一顿,她确实是没有去的必要,她哦了一声,继续穿鞋,道:“你去忙你的,我带厚厚洗漱。”
她坚持,宁缄砚也没说什么。温和的叫着困得厉害的小家伙,祁安落则是手脚麻利的找出衣服来给小家伙穿上。
等到衣服穿完,小家伙的瞌睡也醒得差不多了。祁安落又带着他去洗脸。宁缄砚是早洗漱过了的,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时不时的在一旁搭把手。两人竟然异常的默契。
不过去几天而已,厚厚就连行李都没有带的。待到收拾完毕,见祁安落要跟着下楼,宁缄砚就道:“不用下去了,你再去睡会儿吧,房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祁安落就摇摇头,道:“我不困,也准备回去了。”
这时候不过六点十多分,天还未亮。宁缄砚还想说什么的,见她态度坚决,终是什么也没说,抱着厚厚下了楼。
早有司机在楼下等着的,见着宁缄砚就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宁先生。伸手接过了宁缄砚手中小小的行李箱及电脑。
宁缄砚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了祁安落一眼,道:“这边的早餐不错,吃过早餐再回去吧。这时候也不好打车。”
祁安落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和小家伙是早想好的,小家伙也没闹,只是叮嘱祁安落要给他打电话。
虽然宁缄砚说了外面冷不需要送,祁安落仍是送了他们到外面上车。这早晨的时候实在是太冷,她忍不住的搓了搓手。
宁缄砚说了句回去吧,正要上车,一辆车急匆匆的驶了过来,在他们车的对面停住,太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西东几乎是立即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祁安落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西东没回答,笑笑,从后备箱里拧出了行李箱来,这才道:“我妈说厚厚什么都没带,让我送过来。又想着宁总这大新年的回去事情多,让我们也跟着过去,帮忙照顾一下厚厚。”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祁安落的脑子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顾西东就看向了宁缄砚,微微笑着问道:“宁总不会不欢迎吧?听说你们那边这段时间挺乱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宁缄砚就淡淡的笑笑,道:“当然欢迎。”他说完看了看时间,道:“顾总的车要开过去吗?”
顾西东说了句不用,将行李交给祁安落,然后开车去停去了。之前大姨完全没提过让他们跟着去,祁安落不知道顾西东在搞什么,等着他停车回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在搞什么?”
“我能搞什么?”顾西东耸耸肩,道:“这真的是我妈的意思,不信你打电话问。再说了过年总得出去走走玩玩的,去哪儿不一样?”
他说着也不理祁安落,兀自上了车。祁安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顾西东催着她上车,她只得上了车。
明明之前一点儿也没提的,顾西东突然跟着去,宁缄砚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非常的平静,时不时的和顾西东聊几句。
小家伙倒是非常高兴的,从宁缄砚的怀中直接的窝到了祁安落的怀里。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多少话,不得不说宁缄砚挑了个好的时辰出门,一点儿也没有堵车。四十来分钟就到了机场。
顾西东是早有预谋的,机票也是早早的买好的。上了飞机,他就拿出了不知道从哪儿准备的旅游攻略看了起来。一副去旅游的样儿。
祁安落忍不住的揉了揉眉心,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昨儿晚上。”他回答得倒是很干脆,微微的顿了顿,好笑的看了祁安落一眼,接着道:“怎么这副样子?我可没打算去宁家。”
他说着轻哼了一声,稍稍的想了想,又解释道:“真是我妈临时起的念头,怕厚厚回去会不习惯,闹起来。”
他说得挺认真的,完全不像是撒谎。祁安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大姨还真是想多了,厚厚是在这边长大的,怎么会不习惯。
有顾西东在,祁安落倒是什么都不用担心,闭上了眼睛打起盹儿来。顾西东问她吃不吃早餐,她也摇头表示不用。这么早的哪吃得下东西。
两个小时的机程,没多大会儿就到了。下了飞机,宁缄砚并没有急着回宁家,而是带他们去酒店。顾西东再三的表示不用麻烦他,他淡淡的笑笑,道:“顾总难得过来,这地主之谊总是该尽的。”
等到安顿下来,他才带着厚厚回宁家。并留下一辆车,让他们出去逛逛,晚上一起吃饭。
顾西东应了下来,等着他们离开,祁安落打了个哈欠立即就要回房间。顾西东去拦住了她,笑嘻嘻的道:“大好时光用来睡觉是不是太浪费了,出去吃早餐,我们出去逛逛。”
他挺有兴致的,祁安落不好扫了他的兴,只得跟着他下楼。早餐吃的是海鲜粥配小笼包,顾西东吃得挺香的,边吃着边和老板打探着附近有什么合适的去处。
比起海城的阴霾,这儿的天空明亮清澈,太阳躲在云层之后,洒下一片明亮的光晕。这样的天气,睡觉确实是浪费了。
祁安落吃了半碗海鲜粥,想起昨晚的事儿,问道:“你那朋友没事了?有人照顾他吗?”
“没事儿,他姐姐半夜的时候就到了。”顾西东回答道。他吃得比祁安落快很多,吃完掏出了一支笔,又去问游玩的路线去了。
等着祁安落吃完,他已经问得差不多了。意气风发的让祁安落跟着她走,他带她玩个痛快。
祁安落在这座城市有一场痛到毕生难忘的经历,但对这座城市却是不熟悉的。上次和宁缄砚过来,哪儿都没有去。而以前来这儿,因为怀着孕,同样是哪儿都没有去。
任何城市的新年都是繁华而热闹的,宁缄砚留下的车终究是没有派上用途。或许是因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看任何东西都是新奇的,两人玩得还算是尽兴。
顾西东的方向感很强,找路几乎完全不用祁安落操心,只需要跟着他走就行。
到了中午,宁缄砚打电话来问他们在哪儿,祁安落回答说在外面,他没有说什么,问了要不要派司机去接他们。祁安落拒绝了,他也没有说什么,让他们好好玩就挂断了电话。
中午吃的是当地的特色菜,并不算热的天气顾西东还跑去买了冰淇淋。祁安落完全不记得有多久没有那么轻松过了,浑身的毛细孔都放松了下来,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什么都不用去管。
两人下午去了古镇,春节旅游的人很多,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走满了游客,操着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和老板讨价还价。
祁安落给大姨和姨父外公外婆都买了礼物,又买了些本地特色的玫瑰糖。大包小包的拎着回去的时候宁缄砚和厚厚竟然都已经等在了酒店了。祁安落微微的诧异,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电话?”
“刚来没多久。”宁缄砚回答。看着他们手中拎着的东西,又道:“放下东西出去吃饭吧,我订好地儿了。”
祁安落这一天走得实在是够呛了,顾西东就让她在下面等着,他去放东西。祁安落抱着小家伙说着话,宁缄砚就在边儿上看着。等到没说话了,才问道:“都去哪儿玩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很,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似的。祁安落说了几个地儿,他点点头。又说几个地儿,说是明天可以去看看。
宁家的亲戚众多,宁缄砚现在又是掌权人,少不了要应酬。小家伙虽然收了红包,但也得一一的拜年。
顾西东很快就下来,宁缄砚订的地儿就在酒店外面。落座之后就开始介绍着店里的特色菜。他应该是经常来的,经理亲自出来招呼的。
顾西东和他的话都要多了些,说着本地的地产经济以及很多商业的话题。宁缄砚边说着话边照顾着厚厚,给厚厚剥虾挟菜。
顾西东同样也没有嫌着,时不时的给祁安落布菜。遇到什么好吃也会吱一声,然后又和海城的做对比。两人在外人面前无端端的就多出了几分的亲昵来。
宁缄砚的眸色微沉,面色却没有一点儿变化。依旧照顾着厚厚。刚开始时他并不知道顾西东为什么要跟着来。不过现在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依旧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吃过东西他便带着厚厚告辞,宁家那边,他并没有告诉谁祁安落他们过来了。
回去的时候宁缄砚有些心神恍惚的,连厚厚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疑惑的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宁缄砚摇摇头,微微笑笑,道:“没怎么。想睡觉吗?”
小家伙点点头,他就将他抱在怀里,哄着他睡觉。今天起得早,小家伙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宁缄砚看向了窗外。顾西东和祁安落之间的关系,他是早知道了的。顾西东对祁安落的好……只要是局外人,都能看出不太一样。
这事儿在顾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很轻易的就查了出来。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祁安落。他自然不会告诉她。
宁缄砚想着想着的就恍惚了起来,其实,认真的来讲。顾西东是很不错的,知根知底,不用再去磨合。
宁缄砚的心里忽然就尖锐的疼痛了起来,他闭上了眼睛。握紧的拳头又慢慢的松开。在这一瞬间无力到了极点。
祁安落看着宁缄砚和厚厚上了车,原本是要回酒店的。顾西东却拦住了她,耸耸肩,道:“那么早回去你睡得早吗?走,哥带你出去逛逛。”
这时候回去确实是睡不着的,祁安落稍微想了想就应了下来。白天走得累了,顾西东并没有带着她四处走,而是带着她到了一家酒吧。
大概还早,酒吧里的人不多,还算是清静。坐下顾西东就问她要喝什么,她有些懒洋洋的,说了句随便,任由着顾西东做主。
顾西东给她点的是度数比较低的果酒,自己喝的则是鸡尾酒。他长相俊美,虽然有祁安落在一边,也免不了有年轻的女孩子过来搭讪。他一如既往的风流,和美女聊着,但却规规矩矩的。
祁安落向来都是知道他的性格的,趁着女孩子走了,摆摆手道:“你去玩你的,不用管我。”
“你把我当什么了?”顾西东有些好笑,招手叫来了侍应生,又点了一杯酒。他好像有心事,有些心不在焉的。祁安落想问他的,想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最终还是没问,趁着他走神的时候将果酒给换了。
到了九点多,酒吧里有歌舞表演。原本清静的地儿也渐渐的开始喧嚣了起来,祁安落原本是不喜欢吵闹的,今晚却不知道怎么了,坐着不想走。
有男歌手在舞台上唱起了陈奕迅的红玫瑰,祁安落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抿上一口酒。
待到杯中的酒喝完,她原本是要走的,刚看了看时间,顾西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看了看,看了祁安落一眼,道:“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不等祁安落说话,他就往外走去。就那么坐着无聊,祁安落又点了一杯酒吧里的招牌酒。
酒并不烈,喝到嘴里是绵甜绵甜的,但后劲儿却是有些大。她一连两杯喝了下去,脑子渐渐的迷糊了起来。
见她一个人坐着,有男人上前来搭讪。她并不说话,人大概是觉得没劲,又走了。
祁安落像是放纵自己似的,不见顾西东回来,又要了一杯酒。顾西东的这个电话打得有些久,整整半个小时也没回来。
祁安落喝了第四杯酒,见顾西东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才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她一时没支撑住,又坐了回去。
她伸手捂住了头,没再站起来,就那么坐着等着顾西东回来。喝醉的时候极其的脆弱,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宁缄砚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都是不会去想的。念头才刚从脑子里冒出来,她就会立即压下去。她的脑子里走马观灯似的,许许多多的画面滑过。许久之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酒的后劲大,饶是她这次是有所准备的,脑子仍是晕晕的。幸好手是撑在桌子上的,这才没出洋相。
她刚准备走,一只手就扶住了她。她正要甩开,顾西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的眉头皱着的,“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祁安落也不逞强,任由着他扶着,含含糊糊的道:“没喝多少,几杯而已。那酒的后劲有点儿大,不过我没醉。”
“您这样儿还叫没醉啊?我看人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顾西东没好气,有些懊恼,早知道她会喝那么多酒他就不该离开。好在他及时回来了,不然待会儿去哪儿找她?
“哪有那么夸张。”祁安落嘀咕了一句。
顾西东也没理她,扶着她就往外走。她并不用香水,身上却有淡淡的香味儿,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祁安落走不稳,几乎是整个身体都是靠在顾西东的身上的,自从成年之后,两人都没有靠得那么近过,陡然间,顾西东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他试着让她离开些,但她根本走不稳。
从酒吧到门口短短的距离,顾西东走出了一身汗来。到了外面,冷风一吹,他才松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的便利店,扶着祁安落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你先在这儿坐着,我给你买瓶水。”
酒喝得有些多,祁安落的嗓子确实有些渴。她乖巧的点点头,应了句好。顾西东小跑着去了便利店,拿了一瓶冰水,连钱也没找就又跑回了祁安落的身边。
祁安落乖巧得很,要不是脸色绯红,完全看不出是喝过酒的。顾西东看着,心里莫名的就柔软了起来。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柔声问道:“想不想吐?”
他边说着边拧开了瓶盖,祁安落摇头,她的胃里倒是不难受,只是头晕得厉害。
顾西东将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大口,又将水递给了顾西东。顾西东看了看周围,这儿离酒店并不是很远,他将瓶盖重新拧好,将背对着祁安落,柔声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祁安落吓了一大跳,摆摆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她撑着就要站起来。顾西东看着好笑,忍了下去,没好气的道:“赶紧上来,没多远,以前也不是没背过。”
祁安落一时没能站起来,努力的想了想他那句不是没背过,最终还是趴到了顾西东的背上。
顾西东背着她站了起来,在那么瞬间忽然有种重新回到小时候的感觉。他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来,看了看两边的路灯,柔声的道:“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特别懒,每次放学回家都会闹着让我背。”
祁安落到底还是没醉糊涂,点了点头,下巴杵在了顾西东的背上,有些痒痒的。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着道:“还有上初中的时候,我扭伤了脚,也是你将我背去教室的。”
是啊,那时候足足的背了一个星期。她那时候瘦瘦弱弱的,很轻很轻,他背着走很长的路,上楼梯,也不会觉得累。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间就慢慢的生疏了起来。顾西东的心里微微的有些酸涩,从什么时候起?应该是从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起。他主动的就疏远了她。就连最平常的身体接触,对他来说也是犹如触电一般。
那时候,他只能将这秘密藏在心里。不敢让父母发觉,也不敢让小姨发觉,更不敢让她发觉。
他开始上下学不再和她一起,也不再和她出去玩。就算她偶尔叫他陪她去买东西,他也是能推则推。明明是表现得那么明显的,她竟然没有发觉。其实不光是她没有发觉,所有人都没有发觉。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叛逆期到了,贪玩了。所以才会不愿意带着那么一个拖油瓶妹妹玩。
背上的人像是睡着了,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的。借着那么几分的酒意,那些被压抑着的回忆肆无忌惮的闯入脑海中。
他想起了那个漫长的初中来,每逢她值日,他都会打篮球打到很晚,然后看着她从教室里出来,就偷偷的跑去跟着他。那时候,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要偷偷的,而不是光明正大的跟着。大概是,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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