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血玉镯子

(32)两世的交错

    
    萧然一震,这挂钟不是已坏了许多年么?怎么此时会无端端地响起?而如此巧合的分针秒针都正正地指向午夜24点?
    这是对我的预警么?薇薇,薇薇她一定会恨死我的,我必须马上离开,是的,马上离开,离开,我担心我终会控制不住,在他异样温柔的眼神里万劫不复,尽管,尽管,我是那么想……
    萧然匆忙站起身子,垂首低低道:“夜深了,我……我该走了。”
    又是一阵雷声轰然响过,一阵风涌进来,关着的窗竟被这强烈的风势给猛地撞开了,雨潮湿冰冷的气息瞬间充盈着整间屋子……
    萧然……文宇回头欲叫住她,可声音却生硬地卡在喉间,然这一转头,一股寒气直从脚底升起……
    只见一个女人不紧不慢地贴在萧然身后,红红的喜服,红红的喜帕,那红红的绣着凤凰的喜帕兀自还在风中轻轻摇曳……再凝神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萧然瘦削纤弱的背影。
    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心中的担忧终纠结成的一片幻影?
    门“呀”的一声被拧开了……风夹着雨更猛烈地灌了进来……萧然“嘤”了一声,不自禁退了几步。
    墙上的挂钟铛铛铛兀自继续地敲着……和着风声、雨声、雷声、交织成一片,解签人的话语,强烈不安的预感,在脑海里剧烈回旋着:萧然,萧然,此时若再不和你说,只怕从此我便要永远地失去你了,便要永远地失去你了……
    “萧然!”情感的潮流终冲破强自压抑的闸门,一泻千里,文宇冲过去一把搂住萧然,那么紧,那么有力,就彷佛担心她从此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然身体颤了一下,如同坠在惊喜与茫然的云端,这一幕,想着,盼着,多久了?穿越四季,穿越千山万水,他终于带着世上最美丽的颜色穿越而来了……可,一切仿佛又那么不真实,但,他身上的温热却通过单薄的衣物实实在在地传来,驱散着雨夜的寒意……
    “铛”的一声,钟声敲过12下,终于再次停了,只有落入屋中的轻雨在昏黄的壁灯映照下蒸腾出一片渺茫的迷雾……
    文宇的下颌抵着萧然柔顺的长发,渐渐慢滑至耳际,低声道:“萧然,别走,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吧,哪怕是一会儿,一会儿……”
    独自沉睡在城堡里的公主终于等到了她的王子,所有的猜测和愁苦瞬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幸福,萧然伸手握上他的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这幸福的感觉好不真实?
    彼岸花,开彼岸,花和叶,相交错;彼岸花,开彼岸,前世梦,今生断,相交错,永无缘……英雄如霸王也终究只能离虞姬而去,虞姬虞姬奈若何?
    一滴泪滴了下来,刚好落在文宇的手上,划出一抹泪痕。
    文宇似有所感,松开萧然,扳过她的身子,手掌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庞:“怎么?你哭了?”
    萧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带着一丝涩然的苦:“不,不,你这样待我,我……心里实在……实在是很开心,只是……”
    他的瞳仁明亮而清澈,微微笑道:“没有只是了,真是个傻丫头,我一直都没和你说,所以让你胡思乱想,是我不好。”
    萧然抬眼望着他,依然有些恍惚,听到他的表白,自己理应是开心的,可,为什么心头却依然萦绕着不安?而且,文宇今夜好奇怪,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一番话?虽然这番话是自己所期盼听到的。
    萧然踮起脚,忽然——
    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印上浅浅的一吻,不敢再看他一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又是愁苦……一咬牙,转身径自跑了出去……
    我知道,我害怕雨水冲走眼里的尘埃,漏出真实的世界,让我沙子掉进眼里的谎言破灭。
    终,只见萧然裙锯的一角在漫漫的雨夜里隐没不见
    雨渐渐的小了,但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没有点灯,房屋被黑暗的手包围住,可心中却鼓鼓地流淌着缕缕柔情和对薇薇的愧疚与矛盾,是啊,明天依然很快就会来临,明天,再见到文宇和薇薇,该怎么办呢?他,又会如何做呢?他会和薇薇说么?自己该如何面对?
    眼皮越来越沉,屋中的镜面上再次蒸腾起一片白色的雾气,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脚伸了出来,深红色的绸缎上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
    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屋里,朝着萧然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至在床边停住,低头凝视着那张脸:像,真的太像了,萧然,我等你很久了。
    “萧然……萧然……”遥远的呼唤由远及近,带着魅惑,带着阴森,萧然体内的不安感愈来愈强,谁在叫我?冰冷的手触上脖颈,萧然蓦地睁大双眸,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分明感觉到屋子里有人!
    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萧然拽紧身上的毛毯,勉强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都是幻象,不过是惊惧之中自己暗示给自己的幻象……姑妈说过,所谓鬼杀人,不过都是内心生出的恐惧而形成的幻象,往往都是自己杀了自己,屋子内不是什么都没有么,萧然,别怕别怕。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猛烈地敲打着屋檐,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瞬间亮起的光影中萧然分明看见身着红色喜服的新娘由远及近地闪现在了自己床头,红色的盖头掀起,露出一张未曾想到的脸庞……
    “啊——”瞬间而起的惊叫声被轰轰的雷声掩没,一切重归平静。
    雨,终于歇停了,叶子彷佛不胜其重,一滴水珠顺着叶尖,终,滴落在地,整个夜,渐渐地静了下来,暗淡的月光从乌蓝的云层后照下来,朦胧地投射在几株垂柳上,看上去像是地面冒出一股股的蓝烟。
    梦中,一栋古旧的大宅院,冗长的走道,走道的尽头是一扇古旧的大门,暗红色的门漆上雕刻着两只凤凰,然后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黑暗中透出一点红色……渐渐近了,看清了,是一对红色的喜烛,似乎刚刚熄灭,还不断升起袅袅的白烟……红色的喜服,一个身穿喜服的新娘端坐在镜子前,头上盖着大红的喜帕。风一吹,吹起红红的喜帕……
    以前,这个梦到这里便会嘎然而止,渴望而又惧怕看见喜帕下那一张脸,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美丽的,狰狞的,抑或是根本就没有头?
    文宇挣扎着想从梦魇中醒来,可眼皮似有千均的重量,抬不起分毫……
    风,陡地从身后涌了进来,穿过门,穿过自己,掀起新娘红红的喜帕,落在地上,伸展成一片刺目的颜色……
    女人乌黑的头发盘着,斜插着一支碧玉的凤凰簪子,凤凰的嘴中含着一颗莹白的珍珠,温润的颜色映着女人光洁的额头,女人起先是低着头,黛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然后女人缓缓抬起头来,眉目之间的神情居然有几分似萧然,颊带两抹绯霞,望着他,幽幽地笑了:昊郎,我终于等到你了,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我?
    文宇猛然惊醒,却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自己居然睡得如此沉,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女人的声音犹在耳边,文宇伸手摸了摸前额,竟布满冷汗。
    曾经猜想过喜帕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容颜,那个女人该是媚云吧,萧然是苏城柳家的后人,她的面容自然会和曾经的媚云有几分相似!终于知道为什么命运会把他们纠缠在一起,竟是前世的宿命!
    萧然!萧然的名字神经质的浮现在脑海中:萧然,萧然怎么样了?心中滋滋念念的竟都是萧然了,想着昨晚跟在萧然身后的魅影,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我真的就要永远地失去你了吗?
    再无犹豫,文宇简单地整理完便冲到萧然房前,房门静静地紧闭着,可心却跳到了嗓子眼,萧然,萧然,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定了定神,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不祥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一把推开房门,有些昏暗的屋子立时被涌进来的光线照亮,被子叠地很齐整,屋子也照例是纤尘不染。
    文宇的目光终落在梳妆台侧的地上,自己送给萧然的那根红绳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桃木做的凤凰扣子已经断开,文宇俯身拾起那根红绳,为什么?为什么这根红绳会跌落在这?是她早上遗忘了吗?还是……?不,不会的,萧然若真是媚云的今生,媚云是不会伤害她的!
    可这样的理由此时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一颗心飘飘荡荡地似悬浮在半空,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慌慌的。
    萧然,萧然,你现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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