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母想到那人便来气,白吃白喝不说,终日不见人影,跟那些良家男子比起来一点也不柔顺,要是女儿真喜欢那人,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他的行踪娘怎么知道,他在家里的时候,娘说什么,他都视若无睹,你这哪里是救回一个人,分明是捧回来一尊大佛。”
辛锦荣默不作声,只听见大哥喊了一声——
“二妹,娘,木公子回来了!”
辛锦荣转过身去,木栖果然走了进来,他似有些心绪不宁,一只手捂着胸口。
想到给他置办的物件,辛锦荣又将地上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都是给他的日常用物,都是独一份的,她还将东西展开给木栖看,有一件干净的里衣,以及一床薄被。
木栖就那么云淡风轻得看了一眼。
“多谢辛姑娘,我今日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待人走后,辛母看到自己女儿一副落寞的神情,言语间带着讽刺的意味。
“你看,娘说得对吧?他本来就不值得,听娘一句劝,别再把感情浪费在不值的人身上,我女儿这么能干,生得也美丽,想要什么男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娘过几天给你找个好的,保证你满意。”
说完,辛母还自信十足得笑了起来,完全忽略自家女儿的脸已经阴沉得像暴雨天的云层。
辛父和大哥愣在那儿,都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气氛了。
辛锦荣爆发一般怒道:“娘!你为什么总喜欢替别人做主呢?”
辛母起身道:“娘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就说你大哥,他在这个村子里都已经相了多少人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要他,还是个家境不错的,娘怎么就不能给他做主了,要是靠他自己,保不齐进了贼窝都不知道。”
大哥颤颤巍巍得对着辛母,“娘,我不会的。”
从小到大,娘总是这么不信任他,对于他喜欢的事都要反驳,再用她所认为正确的方式将他揉成她想看到的模样,现在就连婚姻大事,她都不肯听自己一句话。
辛锦安忽然觉得,自己跟张蓝书还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不,是这世道上的男子,都跟他一样,怀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不忍心将它剥开去体会残忍的事实,守着那些信念度日,期望着有一天能得到一些慰籍便罢了。
“安儿啊,你心思单纯,娘不给你看好了,怎么放心呢?”辛母又拉着辛锦荣的胳膊道:“荣儿,娘不说这些了,至于那个木公子,娘打算把他送到远房亲戚那里去,他家里空房子多,也不建议他住。”
她的意思就是要送走木栖了?
辛家的远房亲戚,她一个也没见过,木栖身子骨不好,又生了病,是经不起折腾的,那些人对他会不会照顾着也很难说,可能还会被人欺负了。
辛锦荣摇着头,并不赞同,“让木栖去陌生的地方,我不放心。”
辛母翘起二郎腿,两只手环了起来,下巴微微抬高。
“我看啊,你是舍不得他,哼,蓝颜祸水,迟早要把我们家给祸害了。”
弱不禁风的,脾气还见涨,现在倒好,都目中无人了,可不是个祸害嘛,像他这样的,怎么能安生过日子呢?
辛母想到城里那些男子,长得颇有姿色的,哪个不是吆五喝六的,之前那个张蓝书就是这样,她可不能在任由着让那种男子再把自己女儿给祸害了。
“娘,你这又是什么话?”
辛锦荣也不反驳什么了,只能无奈得离去。
她走到木栖的房门前,看到他身上盖着一个破旧的小毯子,躺在榻上背对着她。
他身子卷缩着,头发四处散落,凌乱非常。
辛锦荣走到他床边,轻轻将他拍了一下,柔声道:“木栖,你怎么样了?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
木栖回过身,一张脸煞白,虽额头已有汗珠点点,但看到辛锦荣,还是牵强似的微微一笑,那双微红的眼眸也明亮了许多。
“不用麻烦了,我歇一会就好了。”
“木栖,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辛锦荣将他脑后的长发理正,想要扶他起来。
“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她这么一说,木栖就拽着她的袖子,声音有点沙哑,但又仿佛已运量很久才吐出来。
“我不是病,是中了一种毒,毒发之时,体内气血倒行,容颜尽毁,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样子……”
木栖坐起身来,两只手将脸蒙住,“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可怕,很丑?”
他说着话,从脖子处的红色血丝便向上蔓延,直到半张脸都变得斑驳如血玉。
他又将脸埋进被子里,发出呜咽之声。
辛锦荣看到他的样子,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怕的并不是他的样子,而是怕他将所有事都隐瞒下来,独自承担。
“你都不叫我辛姐姐了,难道这么久的相处,你真的就是逢场作戏吗?我知道,也许你有时的举动并非真心,但我始终相信,木栖心地不坏,更不会对我全无信任,因为我一直都想多照顾你一些。”
木栖的身体一怔,依旧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最虚弱无力的时候,这样的他,太软弱,他从来都不敢将这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因为他的样子一定很丑,比任何人都要丑。
外貌带来的痛苦只是一时,但这一身被毒素日日侵蚀的感觉才是比死更加残酷的,像极了幼时的那一个个孤身无望的夜晚,经历过生死考验,又从泥潭和黑暗中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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