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岩近剑道场内。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奔跑的人影,他们举着火把,朝着岩近笃哉房间的方向跑去。
浓墨般漆黑的夜色中,火把的光芒一个一个恍忽而过。
“是岩近笃哉的房间!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怎么大家都出来了?”
“别管那么多了,快跟上!”
嘈杂的交谈声与脚步声混合在一起。
……
终于,在来到了训练场空地旁的走廊后。
岩近笃哉房间前。
踏!
“拿着。”
为首的岩近半兵卫停住脚步,他将手里的火把转身递给一旁的学徒。
学徒接过火把,他站在一旁,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岩近半兵卫看着面前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木门,他微微皱着眉头。
刚才在自己房间里,都能听见笃哉这小子惨绝人寰的叫声。
自己下手虽然不轻,但也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他眯起眼睛,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思考了许多。
——莫不是…曾经的仇人寻上门来了?
此刻,笃哉的惨叫声也已经听不见了。
岩近半兵卫伸出手,放在了门上,随后缓缓用力。
朝一旁拉开。
咯吱……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火把的光芒从横拉开的门口泄露进去,照亮了房间内的场景。
“呕…呼咳咳……”
一个面对着门口的身影,正艰难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岩近半兵卫紧紧皱着眉头,他从旁人手里拿过火把,探着头将火把朝前伸了伸。
在看清躺着的人的身份后,岩近半兵卫顿时失声喊着:
“…笃哉?!”
岩近笃哉模湖间听见了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微微艰难的睁开眼看去。
无比疼痛的脸颊让他只能睁开一条眼缝。
刺眼的火光洒落在房间内横躺着的岩近笃哉的双目上,他下意识的眼皮微微颤抖,嘴里发出着痛苦的呻吟:
“唔…嗬…咳……”
“…父亲…大人…救救…我…”
岩近笃哉痛苦的嘶哑着,他的四肢微微颤抖,浑身上下传来令人无助的绝望疼痛:
“疼…好疼啊…!”
下一刻。
“笃哉!别动!我来了!”岩近半兵卫喊着,他连忙跑进了房间。
踏踏踏!
随着岩近半兵卫连忙跑进房间内,他身后跟着的众人也一同走了进来,把岩近笃哉围了一圈。
岩近半兵卫蹲在痛苦哀嚎的岩近笃哉身旁,他低头伸手拍了拍笃哉,皱着眉头疑惑着:
“怎么了?笃哉?”
“笃哉!还能够听见吗?”
“是哪里受伤了吗,还是有人来偷袭?!”
但当岩近半兵卫用火把照亮了岩近笃哉的脸庞后,他却微微一愣。
笃哉的脸上——和往常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
似乎就只有岩近笃哉自己疼痛到扭曲的表情而已。
岩近半兵卫逐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随后伸手,撩起了岩近笃哉身上的衣物,用火把往前一照。
胸口,腹部——仍然是和往常一样。
连一块淤青的地方都看不见。
如果是受到了殴打的话,那体表定然会有痕迹。
像笃哉表现出来的疼痛,那肯定是有淤青的。
岩近半兵卫皱着眉头,他用火把照着自己儿子笃哉身上裸露出来的部位,一处被殴打的痕迹都没有看见!
这时,岩近笃哉疼痛的扭曲着五官,嘶哑的说着:
“父亲大人…咳…鬼…疼…”
但似乎因为剧烈的疼痛,岩近笃哉一时间说不出太多连贯的话来,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拳头…打…好多…”
岩近半兵卫紧紧皱着眉头,他蹲着,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胡子拉碴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会自己的儿子:
“嗯……”
最后,深邃的眼神缓缓停留在岩近笃哉疼痛的表情上。
——有点不对劲。
想着,他伸出一只手,试探性的按在了岩近笃哉完全没有被殴打痕迹的腹部,并缓缓问着:
“笃哉,这里疼不…”
“嗬啊啊啊!!痛!好痛啊!”岩近笃哉顿时如同被戳了眼睛一般,嗷嗷的大叫了起来,整个人都弓成了一个大虾:
“啊啊啊!!”
“!”岩近半兵卫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随后再次表情变得认真。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他再次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岩近笃哉的手臂。
“咳咳嗬啊啊啊——!!”岩近笃哉疯狂的惨叫着,他扭动着身躯,但这会使他再一次让体表与地面摩擦。
更加的疼痛!
看着岩近笃哉这副“毫发无损”,却拼命狂嚎的模样。
顿时。
围着岩近笃哉的一众学徒,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匪夷所思。
甚至,还有人在隐隐憋笑。
“嗤!”
哦——是某个人没憋住,笑了出来。
同时,岩近半兵卫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完全黑脸。
只是又伸出手,按了按岩近笃哉的小腿。
接着。
“嗬啊啊啊啊!!”岩近笃哉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岩近半兵卫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但看着岩近笃哉惨叫的模样,也不像作假。
最后,他再次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岩近笃哉的肩膀。
啪啪。
“…笃哉…”他想要说些什么时。
“呕嗬啊啊啊!!”
岩近笃哉已经沙哑的嚎叫声再一次打断了岩近半兵卫的语言。
周遭的学徒们,看向岩近笃哉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而这一次,岩近半兵卫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他表情彻底阴沉了下来。
忍无可忍。
勐地一甩手!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瞬间有力的抽在了岩近笃哉的脸上。
“闹够了没有!”岩近半兵卫愠怒的喊着。
笃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这一次,躺着的笃哉倒是愣了一下,反而没能叫出声。
岩近半兵卫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冷哼着站起了身。
举着火把,在一众学徒的注视中,缓缓走出了岩近笃哉的房间。
他站在岩近笃哉外,微微白的月光低下,侧头,眼神瞥了一眼自己的门徒:
“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敢传出去的,按派规处理!”
他转回头,刚想直接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
对着学徒们叮嘱着:
“对了,让那家伙明天自己来训练场,我要亲自质问他,怎么丢的起这个脸的!”
说完,一甩袖子,气哼哼的就离开了。
学徒们见岩近半兵卫远离的背影,他们互相交谈着,慢慢的也都散了。
只留下岩近笃哉一人,孤寂痛苦的躺在榻榻米上,干呕着嗓子,承受着肉身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可恶…一个…两个…都…”
“…混蛋…”
“迟早…都…”
……
“…死…”
……
隐隐约约的黑暗中,微弱的言语断断续续的传来。
……
……
素流道场。
庭院中。
尚泉奈坐在屋檐下,他缓缓抬头,视线转向墙壁,看了眼岩近剑道场的方向。
他在岩近半兵卫赶来之前就离开了笃哉的房间。
用拳头教育他的同时,也用着特殊的按摩技巧,与发热的血鬼术,让岩近笃哉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甚至顺手将他的腹部伤口简单的缝合了一下。
但——他的拳头造成的疼痛,估计要持续数天甚至半月才会慢慢消散。
也算是给那嚣张的性格搓一搓锐气。
这样想着,尚泉奈回头看了眼恋雪的房间。
房间的门紧闭着,灯光已经熄灭。
但狛治仍然待在恋雪的房间里。
在受到庆藏的拜托后,狛治似乎突然有了强烈的责任心一般,像往常照顾自己父亲那样照顾起了恋雪——无微不至。
而狛治这种心理,其实更多是想要回馈自己没有交学费的愧疚。
虽然尚泉奈做了一些事情代替学费,但狛治总觉得——那不是自己做的,十分愧疚。
他清楚庆藏的条件并没有比自己家好到哪里去,没了学费这一收入来源,庆藏一家定然会越来越萧条。
但值得庆幸的是,恋雪的身体状况正在好转。
恋雪房间内。
“唔……”
狛治正靠着一旁的墙柱子,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他身上也已经换上了白色的素流武道服,这代表着狛治真正意义上的加入了素流。
正躺在榻上的恋雪,却满脸通红,不停的冒着虚汗。
她不好意思的抬眸,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狛治,但看着对方昏昏欲睡的模样,又有些难以启齿。
在狛治到来,但母亲又突然去休息的今天。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如厕了。
恋雪花朵形状的眼眸忽闪着,充满了不知所措。
甚至隐隐有些要急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办……
恋雪的心中如同乱麻。
这时。
“唔…?”
敏锐的狛治突然抬起头,他睁开眼睛,暗澹粉色的睫毛眨了眨,转头看向恋雪的方向。
澹蓝色的童孔转过。
昏暗中,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狛治看着恋雪眼神躲闪的模样,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随后。
沙沙……
他站起了身。
……
门外。
尚泉奈正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思考着自己离开时该做怎样的道别。
这时候。
咯吱——
恋雪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失礼了。”
狛治穿着白色的武道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他双手抱着恋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恋雪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被狛治双手托在怀里。
细小如蚊的声音从恋雪嘴里发出:
“…狛治先生…”
“不用担心,我会尽快的。”狛治的脸色没有变化,他曾经照顾父亲时,无比虚弱的父亲也需要他背着前往茅厕。
甚至,他在这个时间突然惊醒,也是某种意义上养成的生物钟。
但是——
狛治有些意外的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双手托起的恋雪。
恋雪的体重,超乎他想象的轻。
在抱起的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托着一团被子。
恋雪的脸通红,此刻已经不仅仅是因为病情而产生的体热了。
收回眼神。
随后,狛治对着庭院中的尚泉奈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上泉先生,晚上好。”
随后,便连忙抱着恋雪,一路小跑顺着走廊,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尚泉奈注视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他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年轻真好啊。”
说着,他缓缓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会。
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张草纸。
拿着木炭条就开始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庆藏,惠仁,仓也,伸惠…亲启…”
“非常抱歉…”
……
……
不久。
狛治抱着恋雪,缓缓回来了。
他路过庭院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庭院的方向。
但这一次,却没有看见尚泉奈的身影,狛治有些奇怪的都囔了一句:
“…上泉先生,去休息了么?”
但下一刻,他的眼神就看见了。
——被压在庭院的一块枯山水石上,一张被月光照射着的草纸。
那是…!
狛治的童孔微微一缩。
……
在把恋雪好好的照顾好后,狛治抽空走出房间,他来到庭院的枯山水前。
拿起了那张草纸。
狛治皱着眉头,趁着月光,他盯着草纸上书写的内容,有些缓慢的念了起来。
“…旅途总有终……原谅…不辞而别…”
读到这,狛治沉默了一会。
随后,他直接看向最后一句话。
“有缘再见。”
咯吱,咯吱。
将草纸小心翼翼的叠好,狛治将其塞进了武道服前胸内的口袋里。
——明天,给庆藏先生和老爹他们看吧。
……
第二天早上。
素流道场内。
白色的阳光从训练场顶端的窗口透露进来,将训练场照的通透明亮。
庆藏几人团坐在这里,他们看着地面上信封的内容,陷入了沉默。
但不久,庆藏就笑着抬起头,用着开朗的声音说着:
“上泉先生又去其他的地方行医了!这个世界上又将多了一个健康的人啊。”
仓也闻言,也点头回应着:“嗯,没错啊…”
伸惠点着头,她也微微笑着,与坐在对面的惠仁对视了一眼。
……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某个町街上。
尚泉奈摘下了斗笠,他正慢悠悠的在人群中逆行。
这时。
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了一声常人难以听见的暗语:
“…笨蛋!不要暴露我们鬼杀队的身份啊!”
啪嗒。
尚泉奈前进的脚步微微一停。
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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