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满眼憎恨地看着沈重,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从来未曾亏待过沈重,沈重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已经做了那就要接受结果。
皇上叹了口气,闭上眼沉声道。
“沈重,三日后的午时三刻问斩吧!”
朝堂之上,众朝臣噤若寒蝉。
明白了事情始末的他们皆不敢出声,谁都不敢替沈重求情。
而且他们也都不会替沈重求情,谁心中不是没点小心思,但他们却都只是内斗,从不会牵扯到敌国。
像沈重这样毫无底线的人他们也都面露鄙夷,不肯张眼去看他。
皇上心中有气,此事落定,便看着侍卫将沈重带回了天牢,未曾在说什么,就宣布了退朝,只让楚尧随他去御书房。
见到皇上对楚尧的格外爱惜,朝堂众人虽心中略有不满,但他们也不敢置喙皇上的决定。
便几人一路地往外走。
楚尧跟在皇上的身后,只听见皇上问,“昭华如何了?”
已有几个月未见昭华,皇上对她格外想念,也想探探楚尧对昭华的态度,遂问。
楚尧想到江月,嘴边勾起一丝笑意,眸中也带着些许的眷念,“尚好,百姓对她多有爱戴,此番她应当可以完成任务。”
皇上点了点头,心情也因为此事好了不少。
楚尧想到了自己的师傅景仲,朝着皇上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想恳求皇上同意。”
楚尧说完便在宫人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抱拳,态度诚恳。
皇上还从未看见过他这样规矩的时候,遂说,“这次抓到了沈重,你功不可没,有何事直接说就是。”
然后将楚尧扶了起来。
“上次臣去夜探宁国侯府,并没有任何的发现,此次沈重已在天牢,臣想带锦衣卫再去搜查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的线索。”
皇上知道楚尧的心中一直对景仲抱有愧疚,其实自己也一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去吧,此事不必请示,景神医的事,朕也有愧。”
虽说皇上这么说,但楚尧想到自己已然从官,那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恣意妄为,事事请示,这是基本的原则,也是对皇上的尊重。
“谢皇上成全。”他摇了摇头,“君是君,臣是臣,不能颠倒位置。”
随后转头离开,不到半刻,楚尧便带着锦衣卫前往宁国侯府,这群锦衣卫是他细细筛选过的,定不会存在奸细。
楚尧站在宁国侯府的大堂之上,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各个锦衣卫便心知自己要做什么,朝着府中的各地而去。
他便亲自前往书房,一般来说书房便是各个府邸的重地,一般不会让外人进入,里面的秘密也是最多的。
书房之中,也已经是被李公公带的御林军翻了个遍,楚尧去的时候,地上凌乱不堪,贵重物品皆已经充了公,只有四面墙。
他沿着墙面拍了拍,上面丝毫没有空心的存在,不由得皱了皱眉。
锦衣卫也纷纷搜了房间回来,朝着楚尧摇了摇头。
楚尧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心想:看来师傅不在宁国侯府,他们将师傅关在了别处,这地点怕是只有沈重知道了。
“你们先回去。”
楚尧朝着锦衣卫道,随后独自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天牢里,牢门锁链响起。
狱卒人未到,麻木的声音先到了,“起来,吃了这顿,黄泉路上饿不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送断头饭了,可却是头一次送这么大的断头饭。
沈候啊,那可是曾经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如今不也是粗布裹体,铁链加身。
人啊,还是不能混的太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想法,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思维。
可是谁又知道像这样的大人物,权势富贵都有了,却不知足,还想着叛国,与离国作对,不知道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落得这副模样,也是罪有应得,他没往碗中吐唾沫,已是自己仁慈了,狱卒心中想着,看着沈重,眼中没有一丝曾经的尊重。
如今此事一经暴露,朝野上下处于一片谩骂唾弃与愤慨,身处漩涡之中的沈重,对这些毫不知情。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狱卒,果真人到了低处,谁都敢上来踩一脚,但也并未对着狱卒发脾气。
沈重眼下并没有当初在朝堂之上的撕心裂肺以头抢地的惊慌和颓然。
显得从容,像是看破生死,像是手有余力。
卷起粗布袖口,从容的端坐在桌案前,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细细咀嚼。
狱卒眼中诧异,要上断头台的人,他见过不少,哪一个不是一阵哭喊,以泪洗面,像沈重这种不哭不闹,表情淡漠的却独独他一个。
正当狱卒想着,牢门又被推开。
“沈大人倒是好兴致,这断头饭,也能吃的这么美味。”楚尧饶有趣味的看着沈重。
沈重夹起桌子的肉片,举在楚尧面前晃了晃,随后塞进嘴里面,又细细的咀嚼起来。
“曾经啊,吃了太多肉了,都吃吐了,可没有哪一片比得上这片,别有一番滋味。”
沈重对于楚尧的到来,毫不意外,他知道楚尧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景仲早已经让他派人带回了挪威,他也没打算告诉楚尧,注定他会白来一趟。
“哦?是嘛,沈侯还真的是看得开,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如此。”
“届时不就知道了,何况把它当成你身上的肉,我觉得这肉是人间美味?”沈重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尧,说着又夹起一块塞进自己的嘴中。
楚尧丝毫不在意沈重对自己的恨,都已是阶下囚了,还能如何?
“看来沈大人还真是对我恨之入骨啊,也对,沈大人隐藏这么多年都没暴露,想来对自己的本事颇为自信。”
“可你偏偏就输给我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心急了,你聪明,不然也不会蛰伏这么久,但是正当临门一脚时,你太急了,也或许是你低估了江月,三番四次杀不了她,你心急了,不惜暴露自己,也被她抓住了把柄。”
“若是你能好好的做一个闲散侯爷,等着时机成熟的那一日,恐怕没人会是你的对手。”
“现在论输赢是否太早了些?”沈重说道。
“怎么难不成侯爷还能脱身不成。”楚尧觉得沈重的话中有话。
“呵!”沈重笑了两声,看着楚尧,“楚大人屈身前来天牢,怕是不止如此吧!”
“说,我师傅在哪?”楚尧面上的平静被打破,他厉声问。
“楚大人能来这里,想必是宁国侯府你已经搜过,哈哈哈哈!你算的我即将身死,还期望我能告诉你下落?哈哈哈哈!”
“我都要死了,让景神医同我一起去死吧!”
“你要找,和我去地狱找吧,哈哈哈哈!”
楚尧挺完,一拳打到了沈重的脸上。
……
后宫,皇后孟依依站在湖心亭上,接过容娟手中的茶。
“娘娘,有结果了,午时三刻问斩。”
孟依依的手略微收紧,没想到像沈重这样心思奸诈的人也没有办法收拾江月,她可真是好运气。
眼中露出一丝沉思。
她浅浅的抿了一口,“沈重啊,沈重,看来年纪大了,也废物了,一个小姑娘就能让他处于这种地步。”
“本想着有他和江月斗,我也能省把力气,渔翁得利,可他还真是让本宫失望啊,也罢,有些事情,还是本宫来吧。”
说完,她朝着容娟的耳边细细低语了几句。
转眼之间三天便过了。
沈重的囚车行进在去往刑场的路上。
百姓们或许不知道细节,但又不耽误扔鸡蛋和烂菜叶,或许不知道贪污了多少官粮,又是一卖国贼,但不耽误他们心有憎恨。
沈重被押解在刑台上,和他一起的,还有曾经一起贪墨官粮的五个人。
如今的他们已不复荣光,散乱的头发丝毫没有了官家威风。
太阳如烈火炙烤,像是要拷干这世间污浊。
周围的官兵维持着秩序,长枪光亮可见人面,红樱鲜艳如血色残阳。
没有人敢造次,他们只是木然的看着这几个该死的人,又期待的看着监斩台上的斩字令牌!
一身红衣的刽子手走进场间,粗壮的膀子拎起磨得铮亮的大刀。
斩头,真是太轻的惩罚了,应该凌迟,应该五马分尸。
让那薄如蝉翼的肉片如告慰那些饿死的百姓。
让那四肢去当那黄泉路上的拐杖。
让那满是恶毒的脑袋去当夜壶吧,快让他死,杀死他!
胆小的几个已经湿了裤裆。
他们还不想死。
沈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台下一个个躁动的人头,“我知道,你们恨不得饮我血,食我肉,扒我皮,抽我筋,可那又如何,未到午时,你们的官兵还不是得拦着?”
“我是死在皇帝手上,而不是你们这群猪猡手上,冲天恨意又如何,自己留着下酒吧,哈哈哈!”
不知谁喊了一声,“冲上去,杀了他!剜他的心!”
人群的躁动一旦形成便一发不可收拾,前头的人群开始疯狂的推搡官兵。
楚尧看到这场面突然醒悟,早时,他在天牢被沈重坏了心境,导致他少算了一环。
是啊,他怎么会输呢,他作为挪威潜藏了几十年的间谍,如此高位,又怎能舍弃,而今乱局初显,敌人定然是要,劫法场!!
他一把掏出刺金令牌:“全体官兵听令,务必守住沈重,不得让人救走他!”
混乱之中,十几把刀子捅入官兵的心脏。
几十个斗笠人疯狂的冲向行刑台,他们相互交错,手中的长刀劈开每一支递到身前的长枪,然后递到官兵的脖子上,狠狠一拉。
台上已经形成了修罗场,台下近处的百姓已被吓得面无血色,只能尖叫着往后退,却又被后面的人拥挤着想台上走去。
踩踏,尖叫,哭声连成一片,场面彻底失控。
楚尧疯狂的冲向沈重,却有一名斗笠人横刀拦住他的去路。
“早就想领教楚家的夺命十三刀了,楚公子,还请不吝赐教!”
说罢,蹬地而起,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瞬息而至,直取楚尧面门。
楚尧不敢托大,身形左斜,躲过一刀,双脚加力,身体弹起,躲过横撩!
落地瞬间,夺命十三击刀向对方咽喉。
对方抽刀封挡,强大的冲击力击打在刀上,震得他退了好几步。
“夺命十三刀果然名不虚传。”斗笠人收起轻视。
双手握刀又疯狂的劈了过来。
眼看楚尧被斗笠刀客缠住,官兵又不敌对方一个个倒下。
而今已经缩成一个团围在沈重周边,完好者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百余匹战马从巷子口冲出,又是百余斗笠人杀至。
战刀弩箭配置精良。
战马嘶鸣着无情的冲击人群,为首者身高体壮,手中的长刀不停抡砍,所过之处,断臂残腿,脑袋翻飞。
鲜血浇满地面,沿着青石砖的缝隙缓缓流动,眨眼间已杀至近前。
“沈大人,还请跟随我等,快速离去。”
沈重飞身上马,扬长而去,转头瞥了一眼楚尧,嘴角噙着一起笑意,大声道,“楚大人,本官说过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本官输在了这里,你又何尝不是!”
话罢,便转身骑马飞奔而去。
一旁的斗笠人看沈重已逃,一刀逼退楚尧,在空中飞蹬几步,驾马急行。
楚尧见他们已经走远,只能呵停前去追人的步伐,面上一阵冷意。
转而回宫,告知皇上。
此时的江月并不知道京城已是动荡不堪,她正抬头妄向天空,见乌云密布,而且狂风大作。
又瞧着快要完工的堤坝,皱起了眉头。
旁边同样心急的徐闻一脸担忧,“大人,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江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行,这时候回去就等同于功亏一篑,洪水再次发起,定会将堤坝再次冲毁。”
“可若是雨一下,河中水流湍急,根本不敢下水啊!堤坝冲毁,重新再做就好。”
江月皱眉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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