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浅犹豫的嘴唇嗡动,先老老实实掏出伤药,脑袋里却一片混沌。
喜欢我?
他一定是在撒谎,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让他这样的男人喜欢!?
林安只是看她,低声道:“别误会,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
江浅浅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诡异的有些失望甚至于自嘲,隐约间,又有一丝怒气在心头,一片冰凉。
他也看不起我!?
于是她眯起眼:“我实在想不明白,师兄到底是看中了我哪里?兄妹之情,就值得做到这一步?”
林安毫不怀疑,即便此刻江浅浅看起来面色如常,但,倘若自己不能解释清楚,让她信服,那噬心锥,很快就会重新刺在他身上。
只是,他早有腹稿。
只看他放松的笑着,目光充满了追忆,似乎,回想到了那一幕一般,徐徐道来:“你还记得,你刚加入魔教的时候吗?”
江浅浅一愣。
林安却不是要她答复,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那时候的你,又瘦小,又无助,就站在人堆里,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这样吗?
江浅浅努力思索,却真的回忆起了这一幕。
那时,她刚被抓入魔教,发誓永远忠于魔教后,便被迫吞了毒,从此之后,受制于魔教。
而后就像牲口似的被赶到了魔教山脚下的广场里。
在一群乌泱泱的人群里,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寻常女子的平均身高都有一米七左右,而她才一米六出头,就像个没长成的孩子。
那时,她真的很害怕。
这可是魔教啊!
谁不知道,魔教的弟子一个个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
她就像一个鸵鸟似的埋着头,只怕被人看上,但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抬起头,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林安。
他太俊朗了。
在一群魔教中人中,唯独他看起来像是个正派君子,仪表堂堂,笑容温和。
在男子中,像他一般有一米八身高的更是极其少见,寻常男子一米七便算高挑了。
这更让江浅浅害怕——如此高大的男子,指不定就是需要双修采补女人的!
于是,她用可怜的眼神求饶,我长得又不开,又这么矮,不至于吧,大哥?
却见他笑的更开心了。
之后,他便主动过来和她交好,然后她便在他的指导下飞速的成长,成熟,也知晓了他并非自己所想的那种......
江浅浅收回了思绪:“只因为我可怜?”
林安没有答她,只是继续用回忆的语气说道:“我原本只是可怜你,不想你就这样死了,以你这样瘦小、可怜的样子,指定是要被同门欺辱的。”
江浅浅不置可否。
“结果,你却和我想的模样,截然不同。”
林安看着江浅浅,道:“我原以为,即便我与你交好,出头帮你,你也很难撑过第一个月。”
“但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你很有毅力,而且,心里烧着一把火。”
“你天赋本来就好,又有狠劲,别人练一个时辰,你就一定要偷偷多练半个时辰。”
“别人对于下山出任务避之而不及,你却赶着上,不管有多麻烦,多凶险,只要有奖励,你就愿意去搏命。”
“短短三个月,你就赶上了我的修为,眼下,更是已经超越了我。”
江浅浅听到这里,表情不变。
林安眼神中有些失落,他喃喃着:“原本,我对你是并没有其他情绪的,甚至见到你天赋如此之好,又如此上进,甚至有些危机感,直到.....”
“那天,在乱竹林里的小溪边,看见了你。”
林安说完,江浅浅一愣:“乱竹林?”
她脸色古怪,一时间竟有些躁红:“你看见了什么?”
“当然是你像个小孩似的在溪边一边洗脸一边哭......”林安打趣道。
“别说了.....”江浅浅忍不住挪开视线。
丢死人了!
那天的自己,压力实在太大,在一次生死搏杀之后,一时间不知自己这样满手鲜血的活着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该如何抒发缓解自己的情绪,只能躲在竹林痛哭一场,却不成想.....
竟然被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在溪边悄悄掉眼泪!
自己本来就长相阴柔,不像个女人,再哭起来,岂不是更汉子了?
这,这样的自己,他竟然不嫌弃!?
“我这样没有娘子气概的人,你竟不会觉得好笑?”江浅浅故作冷脸。
她眼神冰冷,仿佛要戳破了谎言之后,就动手杀人。
林安却只是笑着看她:“为什么好笑?”
“这魔教里到处都是些哭着笑的,笑着哭的,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有多少良心在,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连个人都算不上了。你还能哭得出,就说明你和我一样,心里还有人味。”
江浅浅的心此刻便如缠了线的风筝,这风筝恨不得此刻摇着尾巴骄傲的飞上天去,一边理智的线却又自卑的拽着,自己这样‘奇葩’的女人哪里值得被夸奖,又哪里值得因此骄傲?
林安却又反问:“像我这样一点男人味都没有的男人,不也有人喜欢吗?”
“师兄你又不同......”江浅浅有心反驳,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林安的确和其他男人不同。
换做她是林安,早就利用自己的样貌,傍大腿去了。
别的不说,门内的周师姐三番五次约他出去却被他拒绝,就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若非周师姐看起来是真心喜欢他,而且有风度,恐怕他早就死在周师姐或者周师姐的追求者手里了。
他能想着靠自己而不靠别人活下去,已经强过了这魔教里九成的男人。
而且,他还对自己与其他人一视同仁——对于江浅浅来说,因为爹跟别人跑了,娘又死的早,导致她个子矮,长不大,从小便饱受歧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脏话没听过。
什么时候,轮得到林安这样风姿卓绝的男人主动对她示好过?
再能装的人,也不可能这些月来一点痕迹不留吧?
江浅浅从小便很敏感,尤其对于他人的视线,唯独林安,哪怕是在刚入门时,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最没用的时候,林安也没有因此看不起自己半点.......
若非是一路上她总觉得林安似乎对自己不怀好意,恐怕也不会心生杀意,只是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想错了?
最终,她暂且放下了议论此事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去乱竹林?”她问出了关键一点。
乱竹林只是魔教附近的一处寻常野地,人迹罕至,僻静幽深,是她一次难得的机会,才找到的好地方。
她在的地方,更是乱竹林里十分隐蔽的一处角落,若非可以跟踪她,怎么能这么巧找到那去?
这话一出,却看林安突然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扭开了头。
江浅浅脸色微变,正要戳破这一点,却看他眼眶发红,嘴唇嗡动了许久,才道:“寻死。”
“那日周师姐又找到了我,她同我讲,之前与我交好的几位师姐,她已经将她们都.....杀了。”
这话一出,江浅浅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安之前除了她以外,倒是还有几个朋友的。
尽管那些人看起来对林安的目的不大单纯,但林安却对他们始终都还不错,像是对自己一样......温柔。
不知为何,江浅浅突然有些快意,那些人死了最好,平日里为了林安争风吃醋,又瞧不起她,那般行径,德行,也配得上林师兄的温柔?
只是,林师兄为何要因此寻死?
“我天赋普通,本来就在这魔教里举步维艰,又因为这张脸,过得并不安宁。”
林安说话时声音凄苦,似是掏心挖肺般的将自己的心事全都说了出来:“但原本还想着,起码还有几个朋友愿意扶持我,不管怎样,总能熬过去。”
“但周师姐杀我的朋友,却又将我视作禁脔,摆明在我面前的,便只有一条路。”
林安面露决绝之色,咬牙道:“人固有一死,我本就活着没什么盼头,周凝霜还要将我赶尽杀绝,除去一死了之,我还能有何办法要跳出这泥潭?”
“只是,看到了你......”
林安欲语还休,最后,表情愈发低落,默然道:“我原以为,起码,起码还有你是需要我的,却没想到,师妹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江浅浅闻言,这才算彻底明白了林安的想法。
他竟然将我当做了活下去的理由?
但仔细想想,却又好像并非不能理解。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渴望一个寄托呢?
罢了,来日方长,他若说谎,再杀便是,已经心软了,此刻再杀,又有什么意义?
回去之后,自己便偷偷跟着他,若他有二心,再动手便是。
他唯一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不过也就是周师姐罢了,而倘若他愿意委身周师姐,又何必等到现在?听闻周师姐从他入门开始便对他青睐有加,他不也始终未曾答应吗?
江浅浅低头,看向林安血肉模糊的身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心疼了起来。
“这,这药,你自己敷了吧,我先走开,不会偷看的。”
闻言,林安却只是叹了口气,制止道:“不要走。”
江浅浅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怎么了?”
他不会让自己给他上药吧?这,他一个男人,也不怕......
“因为,我......”
顶不住了啊妹妹,你再来晚点我都没心情演戏了!
话没说完,林安便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
只留下手足无措的江浅浅,呆呆地看着衣衫半解的林安,一时间,不自觉的硬了拳头。
这,这该如何是好?
随后,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师兄眼前是真的山穷水尽了,燃血丹的后作用也已发作,方才说话时还闻到了静气散独有的些许薄荷味,显然是扛不住吃了静气散,但即便如此,起码也会有数天成为废人。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捏着林安的手腕,真气回渡。
林安体内气海匮乏,脉象紊乱,实打实的真晕过去了。
而现在,他衣衫半解,晕倒在地,毫不设防。
那张往日温柔稳重的脸颊此刻眉头微皱,显得楚楚可怜。
江浅浅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我现在,现在不管做了什么,林师兄也是反抗不了的吧?
反正都是想要杀他的,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江浅浅低沉着脸,过了半晌,沉默着,颤抖的伸出了手,指尖触向了他的衣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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