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师

    
    蒋亦成和院士重新回到接种大厅的时候，苏青黛已经打完疫苗在一旁留观了。
    蒋亦成朝苏青黛走过去，苏青黛正在戳手机，看到来人哼了一声，“渣男。”然后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当着同事的面蒋亦成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苏青黛是未婚妻，到了苏青黛这里，蒋亦成就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成了苏青黛口里的渣男。
    蒋亦成在苏青黛旁边坐了下来，盯着苏青黛，“有任何不适跟我说。”
    “你坐得太近了，让我觉得不适。”
    “这个的话你就只能适应了。”
    “呸，渣男。”
    在蒋亦成后面两排问询志愿者情况的研究员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蒋博，你这是做什么了？让人小姑娘一口一个渣男。”
    蒋亦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说来话长。”
    苏青黛要留观半个小时，蒋亦成就在旁边陪了半个小时，苏青黛起身准备去交单据离开，蒋亦成也跟着起来。
    苏青黛走出接种大厅，“我要回房间了，你也要跟吗？”
    “我送你回去。”
    “那我谢谢你？”
    两个人一路无语，不是不说话，二是蒋亦成不管说什么，苏青黛就抛出“渣男”两个字，完全拒绝沟通。
    走到招待所入口，苏青黛突然想起来，“不要和别人说我过来参加临床试验，我哥也不行。”
    “你既然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为什么还要来？”
    “我既然知道家里不会同意还做的事情多了。”
    蒋亦成扶额，苏青黛这是对自己有多大的意见才会用这样说话，原来只有生气了才会这样的，还要是自己忘了她耳提面命交代的事情才会这样。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蒋亦成问。
    苏青黛转移视线，“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心态平和无欲无求我佛慈悲。”
    蒋亦成听了想打人，“那你为什么要来参加临床试验。”
    苏青黛抬头看他，“因为封城了，方舱医院休舱了，我没事做也回不去。”
    好的，蒋亦成又想打人了，这人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还跑去方舱医院了。
    “好好说话。”
    “我一直在好好说话，一开始就不会好好说话的人是你。”
    “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担心我，你也是为我好，你也不是想我冒险？”苏青黛打断蒋亦成，“这些话我五年前就听过了，不必再说。”
    蒋亦成叹了口气，“黛黛……”
    “我还记得你的偶像，你一定没忘记。”苏青黛继续说：“如果你告诉我哥了，我就跟我哥说是你让我来的，你猜他会不会信。”
    苏青黛说完就推门进房间了，“我就不邀请你进来坐了，再见。”
    蒋亦成怔忪地站在原地，他的偶像，他一直记得，没想到苏青黛也记得，明明当时和她聊起的时候，苏青黛特别生气，觉得他偶像做得不对，觉得孩子很无辜。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偶像，蒋亦成不想听到苏青黛说偶像不好，又不想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影响两个人的关系，于是这个话题就再也没在两个人中提起过。
    苏青黛坐到椅子上也想起当年的事。
    曾经苏青黛问过他，“为什么要读生命科学？”
    “因为喜欢。”
    “你将来想做什么？”
    “做疫苗研究吧。”
    “为什么？你们家不是做医疗器械吗？”
    蒋亦成沉默了半晌，“标准答案应该是我想让更多的人免于病痛，可这样的话似乎去学医更好，我只能说因为我敬仰的人民科学家是做疫苗研究的。“
    “谁？”
    “顾方舟教授。”
    这个名字苏青黛觉得很陌生。
    “我们小时候吃的糖丸就是顾老先生研发，预防小儿麻痹的。”蒋亦成和苏青黛讲了顾方舟老先生的事迹，在说到顾老先生为了验证疫苗在孩子身上的效果之后瞒着妻子让自己儿子服用了疫苗，苏青黛炸了。
    “不可否认他的功劳，以及他为人民的贡献，可对于他的孩子来说，他这么做有点无情且残忍了，就因为是他的孩子吗？”
    “可是没有临床试验怎么判断疫苗的安全性和效用呢？你知道曾经有多少孩子因为小儿麻痹致残甚至致死吗？”
    两个人因为这个不欢而散，一个坚持这是一个伟大且无私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坚持这个科研工作者无情且残忍。
    苏青黛后来也找了顾方舟老先生的事迹来看，不可否认，糖丸爷爷保护了全国的孩子，可素青黛依然觉得他对自己的孩子太残忍了。
    当然，素青黛也理解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科研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前辈们甚至需要自己去建实验室，自己去捉猴子，自己开荒种植……不光成果是从无到有，就是研究所都是从无到有的。
    可一向看中家人的素青黛，尽管理解，但还是不太能接受老先生让自己年幼的儿子去试药。
    想起以前，苏青黛笑得有点沉重，那时候才是真的年少不识愁滋味，为了一点点小事都可以冷战好几天。
    苏青黛收拾好心情，找出需要填写的观察记录。
    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临床试验？素青黛也说不清，大概因为这是蒋亦成参与研发的？或许还因为确定蒋亦成也会注射？
    真的了解了才知道，做科研其实非常不容易，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阻碍和困难。
    之所以才参加临床试验大概是想为支持蒋亦成的科研理想贡献一份力量，也是自己最后再为他做点什么了吧。
    隔离期间都是招待所餐厅直接送饭到房间的，第二天送早饭，苏青黛跟对方说，让对方套餐帮她减半，她吃不了那么多。
    早上刚和送餐的工作人员沟通完，下午试验的负责人就来敲门了，问苏青黛是不是有什么不适，是不是食欲减退。
    苏青黛哭笑不得，“不是啊，只是他们配餐太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而且，整天待在房间不动也不太能吃。”
    再三确定苏青黛不是因为注射疫苗的原因要求配餐减半，工作人员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