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棠换上一副天真的面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笔记。
王奇记得何棠,当时初二三班都在吵吵闹闹,就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学习,虽然书本比脸都干净。
“良城中学的确上课进度比你们镇中快上许多,有什么不适应要及时向老师反应沟通,你们俩这样容易被老师同学们误会,良中对男女关系的管控可是很严格,被抓一次要记过。”
王奇吹胡子瞪眼,一双精明的豆子眼来回看他俩。
不过这俩人一点都没被抓的惊慌样子。
可能真像他俩说的那样,在讨论学习?
“谢谢王主任,我们会注意的。”
林肖点头。
“王主任,今天早上我看到学校门口停了一辆好气派的小汽车,车上下来个脸上有疤的人,长得好凶哟,也是咱们学校的吗?”
何棠故作害怕状,夸张地拍着胸口。
“学校门口?下次见了这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听见没!”
王奇训斥,心道这夏然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居然让刀疤开着车停在学校门口这么长时间,这得造成多恶劣的影响!
何棠暗地嘴角上扬,果然是他。
“王主任,他那么厉害啊!”何棠崇拜道。
“哼,厉害?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上课吧。”
王奇不想与何棠多说,估摸着快到上课点了,催促何棠快点去上课,还瞪了一眼林肖。
别以为他刚下楼梯的时候没看到,这小家伙一开始眼神分明不是这样人畜无害!
何棠回到初二三班,心里打起小算盘。
珉湾是一处城内水湾,算是护城河。
这条河湾接通地下暗流,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暗流,总之湾里的水是活水。
近两年颂陇行省大搞旅游开发,白郡作为一省之心当仁不让。
为此每个地方都要往上报一处文化旅游景点,作为备用。
一开始拆迁没有珉湾村的规划,景区也没有珉湾村的份。
她八岁那年神授仪式之后,珉湾没过多久就被纳入了拆迁的规划图。
何棠不知道的是,她那晚炸毁书经籍铺时,被珉湾族长赵有德奉为座上宾的贵客恰巧看到爆炸的场景。
紫色绚烂的蘑菇云,与满天星斗融为一体。
很美。
这么美的地方,不建景区可惜了。
被炸毁的书经籍铺也似乎在暗示他这里需要拆除重建。
他当下就决定将珉湾村这一带规划进拆迁区域,并同意邳裘的建议,建景区搞开发。
拆迁就是珉湾人悲惨的开端。
不能说是不喜拆迁,是因为拆迁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比如,良城的刀疤。
刀疤原想扩充地盘,他盘踞在良城很多年了。
恰好拆迁这事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他偷偷去找了珉湾村的族长赵有德,送了他一小箱金疙瘩。
赵有德一生都在致力寻找与神有缘之人,哪见过这么多金子。
他只知道他后半辈子不用再当个劳碌命。
修葺景区,丈量地基和前期考察的人全换成刀疤的自己人。
那些混子们仗着背后有刀疤和赵有德撑腰,占了不少村里的地。
强迫不少人把地和鱼塘转给他们。
林肖家的鱼塘就被抢走了两处。
得亏是何棠家里啥都没有,只有一处自家住的砖瓦房,要不然也要被抢走。
这事儿很早之前就陆陆续续开始发生了,但没有人敢站出来管一管。
何棠一直蛰伏待机,等待机会。
相对于刀疤,她这点存粮不值一提。
蚍蜉撼树就要有釜底抽薪的魄力和异于常人的忍耐力。
刀疤在良城这么多年,根基稳固,但是并不是铁板一块。
不服他的,怨恨他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多的是。
如今拆迁款下拨,但还没有发到各户人家手里,何棠笃定赵有德手里握着拆迁款,十有八九要吃进去一半,还要拿一部分来孝敬刀疤。
何棠他们发现考察的人被换成刀疤的人是在某个夜里。
当时林肖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还有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传来。
林肖打开卧室一道门缝,看到父亲扶着摔倒在地的母亲,对面是五六个穿着花花绿绿短袖的小青年,林肖冲出去查看母亲有没有受伤,质问那些小青年是来做什么的。
小青年们天不怕地不怕,手上拿着木棍子指着他们一家人说:“鱼塘的事今晚好好想一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好吗?非要找打,怨谁?想不通的话,鱼塘补偿款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林肖的父亲林涛怒视着他们,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些人手里拿着棍子,他们惹不起……
林肖打他们几个没问题,但是一旦打了,可能后续的麻烦接踵而至,他要一击必中。
林肖攥紧拳头,假意上前理论,父亲低呵:“阿肖,别动!”
林肖深呼一口气,沉默。
他上前扶住母亲:“妈,没事吧。”
“妈妈没事,阿肖,你先回屋去。”
赵母也是个柔中带刚的人,她缓缓起身,对林肖摆摆手。
直到后半夜林肖还依稀能听到父母沉痛的叹息声。
林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些人到底是谁。
珉湾这一带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一群人了。
这样的场景自那之后几乎在每家每户陆续上演。
给房给地给鱼塘,不给就打。
刘猛在的隔壁村也未幸免于难,家家户户苦不堪言。
何棠当时决定按兵不动,让他们几个这阵子不要去捡垃圾了,秘密基地里的东西都藏严实点。
而刘猛正好认得其中一个人,说那人是跟着良城强子混的,强子是刀疤的小弟。
这么大的阵势,要不是刀疤下了令,下头的小弟根本不敢这么干。
查到事情的源头后,何棠叹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是逼她反啊。
何棠在教室里想了很多,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初二三班的同学们发现新来的转学生,上课时偶尔抬抬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在讲台左右护法的位置还敢睡觉,是谁给她的勇气?
她以为武力值爆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这是良中,不是她那小破村!
话说,马小妹在校长室外边的走廊里来来回回很久,也不见有人来接她。
她又不知道教室在什么地方,就差坐地上哭了。
眼瞅着就要中午放学了还看不到有人来接她,肯定是那个同村的何棠找到了教室没跟老师说,故意看她出丑。
等她到了班里可得跟班里同学们好好说道说道何棠这小人行径。
在镇中的时候就听说何棠大名,不光是是个吊车尾,还跟外边小青年收学生的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转到一中。
她恨恨地想,一定要让何棠好看。
马小妹很幸运,在上午放学前找到了初二三班。
她气喘吁吁的扶在初二三班的门框上,看到班里讲台那里坐着一名长得很好看的女人,波浪小卷的长发,手上涂着红彤彤的豆蔻指甲,刚能遮盖大腿的短款连衣裙,手里拿着昂贵的电话。
马小妹愣了愣,看着不像老师……这是谁啊?
夏然只是斜视了一眼门口那个灰头土脸的女孩儿,然后若无其事的在包里从容拿出锉刀开始打磨指甲。
马小妹看出女人眼里的鄙夷,屈辱的攥起拳头捏着衣角。
她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她马小妹吗?
“你是谁啊,坐在我们班里干什么?”马小妹昂起头质问。
她笃定坐在讲台打磨指甲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老师。
班里原本都低着头的学生齐刷刷抬头。
都看向门口那个长得黑黢黢,穿着粗布褂子还有粉色布鞋的人。
这人是谁啊?
这么虎!
夏然是谁啊,那在学校是连校长都要掂量掂量分量的人物,这门口的蠢货想干什么?
学生们大气不敢出。
夏然锉指甲的手一停,今天可真是不消停啊。
送走一个王奇,又来一个蠢货。
“我是这班的班主任。”夏然对着马小妹说,然后接着问:“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班有你这么号人,赶紧的,趁着我没发火,从哪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马小妹听到这里心里一惊,班主任?
不可能!
“怎么可能!你这是刚从夜店里出来的吧!哪有老师穿露腚的衣服,想勾搭男人何必来这里,俺们村口路边多的是老少爷们!”
马小妹没见过夜店还没听过夜店吗!
村头小伙们常说的夜店女人就是穿这样的!
不知羞耻!
马小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把气全撒在了夏然这里。
讲台下的学生们简直就要被吓出病,这也太虎了!
何棠就坐在讲台边上,这马小妹看不见吗?
她看见了,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
但是这不影响她指责夏然的穿着。
她马小妹在镇中那是年级第一!哪个老师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她就从来没怕过谁。
这次进一中的名额,她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在她进校门前,她妈就跟她说了,遇上不服的事,不能怕!
她这成绩,在一中都是争着抢着要的!
那是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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