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打开了面包车车窗。
宋晓晓委屈的看向何棠,要不是现在何棠脚下还跪着个吴倩倩,她早就扑到何棠身边嚎啕大哭了。
孟含安抚着宋晓晓,问何棠:“现在,咱们去哪里啊……”
“我家。”
何建国自上回说要搞塑料品加工作坊后,就一直琢磨这事。
晚上回家都得在深夜十一二点。
刘玉环也陪着何建国搞这搞那。
何棠就跟捡来的一样。
虽然事实上的确是捡来的。
车子开到良城东首一处比较偏僻的农家院子。
之前住的老旧筒子楼因为庞朱那事就被何建国卖了。
后来赵有德倒台,拆迁款子如数下发,何建国手里有几个余钱,不仅还了何建康当时添的钱,还在这片租了套农家院。
何棠将宋晓晓和孟含安置在她的卧室。
卧室里有一张老旧的木板床,墙上贴了小豹队的海报。
一张木质手工桌,被磨的油光瓦亮。
室内没有大照明灯,只有木桌子上一盏护眼灯,这台护眼灯是何棠一位小姨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位小姨在何棠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外地工作,每年都会寄送一两样小礼物或者吃食给何棠。
书桌前的小窗户半开着,没有护栏,也没有纱窗。
与村里大多数农院内饰一样,屋里还带着泥土香。
焦月的夜里有些闷热,何棠用院子里的老式压水器接了两盆清水。
因为是地下水,所以盆子里的水有些冰凉。
另外她还烧了一壶热水,兑进盆子,找了两套干净衣衫送进里屋。
宋晓晓今日受到惊吓不小,但愿睡一觉能让这个不染尘埃的小女孩儿恢复到往日的活泼开朗。
庞朱讶异何棠住的地方居然这么“朴素”。
或许人家就爱这种格调?
何棠从里屋出来后,盯着屋外的庞朱低沉出声。
“她俩今晚要是出一丁点儿事……”
“这两位要是少根头发我庞朱就天打五雷轰!”
“记住你说的话。”
何棠一掌劈向车里吴倩倩的后脖颈,吴倩倩顺势倒下。
“你留在这里照看她们两个。”
何棠扔下一句话后,开着那辆破面包车疾驰离去。
这位大爷还会开车?
庞朱啧啧感叹,还是手动挡的。
何棠放心让庞朱这种败类看着宋晓晓和孟含?
当然不可能。
屋外某处漆黑,两个人影匍匐待命。
何棠开着面包车一路一百二十迈奔向辉煌。
这只是开端。
夜色中的人间星辰,染上了华灯的纵横纷扬。
这座静谧的小城,某条安静的大街,喧嚣中带着醉意。
而那回荡着些许歌声的建筑物,幽暗与绚烂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巷子里似乎弥漫着酒的香味,或浅或烈。
辉煌门口。
哦不,应该说辉煌所在的整条街,已经层层把守。
清一色穿着黑色短衫的青年人来回巡逻。
开着车前大灯的破面包车,在这条昏暗的街头显得异常扎眼。
“什么人!”
领头的人挡在面包车面前。
面包车里下来一个包裹严实的人。
戴着面罩,身上裹着黑色袍子。
何棠并未作声,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来一人将何棠接进长街里。
“现在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
“那就继续吧。”
“是,社长。”
辉煌华丽的大厅中,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倒酒。
有的人在黑暗角落里就地正法。
有的人在包房里摇头晃脑。
有的人以一敌三。
真乱啊。
三楼隐蔽的中心看台。
“别看这些。”
何棠身后的花臂男人用胳膊挡住何棠视线。
“怎么?”
“不利于初中生身心健康发展。”
何棠被逗乐了。
刘猛看这位老气横秋的老大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也跟着尬笑两声。
何棠顺手在茶几拿起一支细烟,动作娴熟点上。
“啪。”
打火机开火的声音短暂、清脆。
深吸一口,那丝滑的烟雾顺着喉咙蔓延进肺,辛辣、舒爽。
刘猛走上前夺过那支烟,掐灭。
“看那不行,干这也不行?”何棠砸吧砸吧嘴,有点意犹未尽。
刘猛颦眉不善,瞪着何棠:“是不是到逆反的年龄了?青春逆反期?”
何棠:???
“听说这次月考又是倒数?”
“前阵子还把校长养的茉莉给掐断了?”
“吃个面条都能吃到番卫队老窝……”
刘猛事无巨细说着何棠日常奇葩行为。
何棠没丝毫没有被监视的怒意。
这是一开始就给刘猛布置的作业。
观察何棠日常,培养出一批情报收集的人。
刘猛也从一开始的机械式汇报变成现在的调侃。
专挑那些奇葩的行为调侃。
掐断校长养的茉莉花,还在盆上撒了一把猫毛,那只养在办公室的小野猫被揍了一整天。
“你这唐社大当家的很闲是不是?早点收工我好早回去睡觉!”
何棠撇嘴。
“好好好!亲爱的老大!”
刘猛讨好地给何棠揉捏肩膀,宠溺地说着。
谁能料想这位平日不露喜怒的刘老板正在给一个女孩子温柔捏肩呢?
楼下的小鬼纸醉金迷,与楼上的看客泾渭分明。
啪嗒。
辉煌里黑了。
停电了?
这是一楼所有人内心的第一想法。
只有刀疤脸觉得这场面莫名熟悉。
黑了也就两分钟,然后全场大灯大开。
二楼的楼梯中央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嗨,各位老大好啊。”
年轻男子伸手对着楼下人群打招呼。
他身着干净整洁的黑色衬衫,灯光勾勒出他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眼神里没有温度。
看着在笑,可是每一丝笑容都像是一柄利剑穿透在场的每一人。
有人认出这是那个拿到景区开发项目的天唐公司老总,刘猛。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所图。
“原来是刘老板。刘老板来我这里也不打声招呼,显得我刀疤待客不周。”
毛仔告诉刀疤刘猛的身份,刀疤了然。
刘猛趴在楼梯围栏扶手上,扣扣耳朵,摇摇头:“刀老大说笑了,这是我刘猛的地盘,怎么成了刀老大的了呢?”
此话一出,全场出现不小的骚动。
刀疤脸面色难看起来。
刘猛这话什么意思,当众打他的脸面吗?
“刘老板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斧头帮吗。”
刀疤脸递给毛仔一个眼色。
毛仔点头。
毛仔领着身边十几个服务生一起走到刘猛身边。
“刘老板,我们老大请你下去喝杯茶。”
刘猛面色不变,跟随毛仔来到刀疤脸身边。
“现在刘老板可以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楼上太高,我没太听清楚。”刀疤脸语气不善。
刘猛好整以暇的望着刀疤,眼神里透露着一丝……
怜悯?
刀疤的几个亲信将刀疤围起来,看起来像是保护。
“世人常说野花好,野花常伴坟头草。刀老大听过这话吗?”
“刀老大,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从前,有个身负热血的青年,在良城打拼。”
“青年遇到了一个姓庞的姑娘,两个人感情迅速升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青年想娶那位庞姑娘,可惜,她家里嫌青年贫穷,就把庞姑娘介绍给了当地一家工厂老板。”
“可是,庞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孩子是青年的。”
“青年威胁庞姑娘要把孩子生下来。”
“在庞姑娘生产之日,把孩子偷走,谎称孩子早夭。”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刘猛看向双臂不自主抖动的刀疤,继续说道:“庞姑娘没多久又怀了,这第二胎叫刘美丽。而那第一胎,嘶……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吴倩倩?”
“啧啧啧,那个青年叫吴刀,后来做了些见不光的腌臜事儿,才有了今天的你,刀、疤、脸。”
黑色的衬衫在灯光下莫名和谐,刘猛弹了弹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温柔。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我听不懂刘老板说的这些。”
刀疤阴沉着脸,脸上那道丑恶疤痕扭曲的布满脸上的褶皱。
看起来十分可怕。
“都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拖到暗室!”
刀疤朝着周围小弟大吼。
过去的一幕幕似乎在他眼前过电影。
美丽和伤痛总是在一个故事里共生、纠缠。
他不是害怕这事捅到刘全安的面前对他有影响。
而是害怕刘全安对庞翠翠和吴倩倩下黑手。
他这一生的确是做了许多错事,甚至是违背道德,违背人伦的事。
但是他唯一没变的是对庞翠翠和女儿吴倩倩的爱。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有人说:就像一把火烧了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看着那些残骸和土灰的绝望。你知道那是你家,但已经回不去了。
刀疤在得知庞翠翠要和刘全安结婚时,就是这种无法言说的悲痛。
他那时候还是个小人物,没钱没势。
所以,他要往上爬。
要有钱,要有势。
斧头帮坏事做尽,唯独不碰相知文具厂的地界。
他独自抚养吴倩倩成人,除了用钱来补偿吴倩倩的情感缺失,其他的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补偿。
看着刀疤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刘猛冷笑。
“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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