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对世民说道:“是不是没过俩天,就有一匹马突然暴毙?”
世民点头说道:“是啊,那一天,刚好王珪到京。朕差点失去俩位得力的大臣。”
王珩笑道:“我爹跟魏叔叔是一个性子呢。您得罪了一个,势必得罪了俩个。”
世民叹气说道:“朕从小到大,身边一直是唐俭、宇文士及、房玄龄与杜如晦。再来就是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以及天策府上下文武上百人。突然收纳了东宫建成部下的上千人,他们安心归顺也就算了。唯独魏征与王珪不能一下子心平。如之奈何?”
王珩点头说道:“所以大家都看着陛下如何收降他俩?”
世民说道:“但凡驯马,用钢鞭、钢刺与尖刀就足够了,再凶猛的马匹都能驯服。可是那魏征就算滚了钉板,竟然也能把朕臭骂个够本。朕只能在他面前低头。”
康崇吃惊地说道:“滚钉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魏征干嘛要滚钉板?”
魏征见诸人对他议论纷纷,毫不介意,只是笑咪咪地吃着一块哈密瓜,却听身旁有人呱唧呱唧吃完半只哈密瓜,正是杜如晦,杜如晦根本没有听大家在说什么,只是认认真真地对付着分给他的一只哈密瓜,安兴贵家人千里迢迢,越过突厥的防线和西域的边境线,每年就从老家哈密送往京城几十骆驼的哈密瓜,就连世民都十分喜欢西域的哈密瓜。
诸人停下说话,无不回头来看杜如晦,安兴贵一挥手,有下人再开来一个哈密瓜,直接递到杜如晦脚下。杜如晦毫不客气,立刻连声说着感谢。诸人都忍不住好笑,大家都知道杜如晦嗜好爱瓜。
--------玄武门之后---------
这一日,魏征在家喝完了几口粥,把剩下的半碗给朵朵。魏征的夫人裴氏对朵朵说道:“朵朵,大家只有这碗粥,你爹喝了半碗,你少喝俩口,留点给弟弟。”
朵朵在嘴里胡乱塞了俩口,就把粥碗推给裴氏。魏征这才望着房梁上的食篮子,说道:“离月底还有几天,里面有这几天的铜钱吧。”
裴氏的眼泪挂了下来,说道:“那是太子洗马的俸禄,勉勉强强能过完一个月。可是现在您已经是太子喂马了。这个俸禄太子府和朝廷什么说法都没有啊。下个月的买米钱到哪里去拿呢?”
魏征拍了拍朵朵的肩膀说道:“我在抄写一部经书,大概能拿回来十文钱。我每天回来再加紧抄写就是了。大概还剩四页没抄完。对了,大不了到太子洗马姚思廉那里,帮他抄书去!”
裴氏和朵朵送魏征出门后,裴氏帮魏朵朵换了寻常人家的衣服,矮身蹲下,说道:“看到什么就捡什么,哪怕是草根子烂叶子都捡回来,拿回来都有用!”
魏朵朵拿起火钳,不吭一声,暗暗擦掉眼泪,就走出了家门。魏朵朵边走边捡垃圾,不时望着街边卖的各种吃食,暗自吞咽着口水,告诉自己不饿,已经喝了早饭呢。其实呢,每天她只有俩顿饭,早晨一顿,下午一顿,而且每次只能喝上几粒米。别说走路,饿得起都起不来。
魏朵朵站在吃食摊子前站了很久,摊主见魏朵朵焦黄枯瘦的模样,哪里像是个来吃饭的,立刻说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赶紧走!赶紧走!”魏朵朵还是不停地砸吧着舌头,咬着嘴唇刚想离开。却听一个男孩子笑着来到摊子前,一出手就是左右手俩个饼子,还没等摊主和魏朵朵反应过来。男孩子拖着魏朵朵就风一般跑出了很远。
魏朵朵又饿又累得俯身跌坐在街头。男孩子伸手给她一个饼子,说道:“给!饿坏了就直接抢嘛!咱们官府的人还用给这些小摊贩银子嘛?”男孩子于是吧唧吧唧啃着饼子。
魏朵朵扭头把饼子扔到男孩子怀里,说道:“我爹说了,官府的人更不能抢平民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针一段线!”
男孩子笑道:“所以呢,全长安的官员都不跟你爹来往,你爹做了太子府的喂马是拿不到太子爷的任何俸禄的。小心点啊,魏大小姐,你等着饿死吧。本小爷没空天天帮你抢饼子。”
男孩子一伸手,把饼子扔到了魏朵朵怀里,说道:“拿着吧,每天少吃一口,或许你还能多活几天呢!”
男孩子刚走出几步,魏朵朵一时生气,一把拿饼子丢在男孩子头顶上,说道:“我才不受嗟来之食呢!你到底是谁,我叫我爹到太子面前告你!”
男孩子呵呵笑道:“告我?太子爷爷?好吓人!吓得我赶紧得跑了!免得太子爷爷要来杀我。”
男孩子从地下捡起饼子依旧给了魏朵朵,说道:“别砸了,再砸就烂了!这饼子脏得狗都不吃了,回去就吃个里子吧。”男孩子然后转身离开。魏朵朵只得把饼子装在衣服的最里面。而男孩子拐了几个弯,又回到摊主的摊位前,坐在了摊位上,对对面的人说道:“二哥!那丫头简直有辱全长安官员的斯文,哪有官员家的千金大小姐出来捡垃圾的!”
李世民摸了摸男孩子李元轨笑道:“出手挺快,一下子顺走俩个饼子,要不是见你是几位弟弟中出手最快的,我还懒得带你出来玩!”
李元轨笑道:“这次是抢,下次是偷?”
李世民笑道:“走吧!咱们回宫去。魏朵朵不知道你的身份对吧?”
李元轨摇了摇头说道:“二哥!您多赐点银两给魏征就可以,干嘛要那么做?”
世民放下通宝在桌案上,又拿了一个饼子给李元轨,俩人并肩回东宫。
世民说道:“一来呢,魏征不想要,二来,魏征还是不想要!我还想多活几天。”
李元轨“啊”得一声说道:“二哥,您叫我天天连抢带偷给魏朵朵?”
世民故作高深地说道:“是魏征跟本王有仇,但魏朵朵不是!你喜欢魏朵朵吗?”
李元轨吓了一跳,说道:“魏朵朵不漂亮!”
世民笑道:“等本王赐死魏老头,就把魏朵朵作为罪臣之女,下赐给元轨弟弟!”
李元轨吓得大叫:“二哥,您怎么想的?弟弟不要那个丑八怪凶婆娘!”
世民牵着李元轨的手回到东宫,却见诸人像碰到了鬼一般,远远地跪在立政殿的大殿里。
世民命李元轨自己回宫,然后对诸人说道:“怎么了?碰到什么事了?”
房玄龄望了眼杜如晦,而杜如晦望了眼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又望向了高士廉,高士廉只能又看房玄龄,没人敢说一个字。
世民坐在了正位里面,见无人胆敢出面说话,然后说道:“本大王是鬼嘛!是黄河水决口呢,还是大江泛滥了。或者是河南干旱,还是又是哪里一个打雷,打死了上万头牛羊?!反正这几天什么稀奇古怪的奏章本王听得挺多啊。本王哪里怪罪过大家呢?”
长孙无忌一挥手,有属下带上殿阶前黑压压一批宫人,然后诸人跪在李世民身前,长孙无忌说道:“大王,马圉中暴毙了一匹宝马,所以,微臣命人带来马圉中所有的马倌,等候大王发落!”李世民一时听来,腾得站了起来,刚想暴跳起来,但心念一想,不由冷冷地坐回了原地,对长孙无忌说道:“这算什么大事,拿来到立政殿来理论。宝马死亡不能复生,这马倌还能死绝么?这些人早该去死了,还要等本王回来处死不成么?”
长孙无忌这里一挥手,对手下说道:“拖到殿外,一一杖毙!”
不到片刻,大殿之外,哀嚎传遍。世民对长孙无忌说道:“怎么不见马圉中的魏征,难道他罪不至死?逍遥法外,还是长孙无忌你想法对他法外开恩呢?”
诸人心想:魏征魏夫子哪里会喂什么马,要去怪罪了魏征干嘛?马圉之中,谁都不免一死,但魏夫子那就算了,反正也是贬他到马圉中去看书读书写书的。虽然顶着弼马温太子喂马的名头,那也是李世民暂时的安排。
房玄龄这里听到那些马倌们不停地哀嚎,心生不忍,但是哪敢劝谏呢,这里心念一动,那老魏不是铁硬么,好吧,何不就请来魏征跟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理论,说不定还能救下这些无辜的马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房玄龄上前对世民说道:“大王,微臣认为魏征也是马圉中的人,理该来此一同受罚!”
世民望向了房玄龄深邃的眼眸,心中暗想:房玄龄,有话直说。自己不敢说出口,非要找别人开口,什么意思?说好了的话,魏征不会死。那说坏了呢?魏征就会拖下去杖毙不成?到时候谁来救魏征呢?
世民叉着手,对房玄龄说道:“这些马倌还有些品级,请问一下,他魏征一介喂马官是几品官,一介草民,也能来此面圣吗?”
此时,殿外有人说道:“太子喂马也是太子府的人,难道不能来面见太子么?”诸人一起回头,正是正义满满的魏征。世民这里站起身说道:“魏征!太子府如果人人都来立政殿,那本王见都见不完。请您有话不要越级说,朝廷对官员的规定您是知道的吧!”
魏征冷笑着说道:“那本人愿意在此滚钉板,面见大王!”
世民等诸人吓了一跳,这魏征太硬了,从开朝到现在整整十年,从来没人胆敢滚钉板面圣君,这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呢?
世民以齿咬唇,挥手间,只见左右已经拿来一床明晃晃冷冰冰的铁刺钉板。世民举手说道:“魏征请吧!”
魏征一闭眼睛,知道这次滚钉板面圣,只怕还没说完就会断气,但是,为了马圉中的诸人,有话必须得说。
魏征心中死念已生,便再也顾不得别的。硬生生卧在铁钉之上,诸人见魏征顿时浑身冒血,铁床上鲜血汩汩。
魏征忍痛说道:“大王可知道先秦有文:爱马死欲诛圉人谏?”世民来到魏征面前,矮下身,见魏征拼死说来,心中不忍,说道:“魏征,你是要说呢?还是要写呢?”
魏征对世民说道:“魏某人命将片刻之中,恐怕不能给大王留下纪念,那就写吧!”
左右立刻呈来笔墨和纸张。魏征左手撑在铁钉上,铁钉顿时刺破了手掌,姚思廉和萧德言两位太子洗马这里上前,姚思廉对魏征说道:“魏兄,让我替魏兄写吧!”
魏征摇头道:“多谢姚公,这是我滚钉板上死谏!”
诸人见魏征勉强撑着,将死谏一一默写来。
“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暴死,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而问于公曰:“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公矍然曰:“从寡人始。”遂不支解。 公曰:“以属狱。” 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为君数之,使知其罪,然后致之狱。”公曰:“可。” 晏子数之曰:“尔罪有三:公使汝养马而杀之,当死罪一也;又杀公之所最善马,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汝杀公马,使怨积于百姓,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今以属狱。” 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勿伤吾仁也。”
世民在一旁慢慢观瞧下来,眼泪却默默滴落,眼见魏征的鲜血染满纸张,而魏征一口鲜血喷出,他又默默用袖子拭去。魏征抬眼,却望见世民目色泫然,不由吃惊。刚想说话,却觉眼前一黑,昏倒在铁钉床上。
姚思廉等人吓得七手八脚把魏征抬下钉床,姚思廉上前不停得磕头说道:“魏征万死,请大王赦免魏征!请大王赦免魏征!”
世民手中捧起谏书,正欲说话,只见宫人匆匆来报。王珪、韦挺、杜淹三位公爷已经星夜赶回长安城,等待陛见。
世民这里突然脑子嗡地一响,怎么王珪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别说王珩,就算看到魏征这个样子,那还怎么劝说王珪归顺自己?
此时,宫人们已经把王珪三人带到大殿,但是王珪看到大殿内外的这一幕,大殿内是魏征在滚钉板,而大殿外是一群宫人被杖责。心中无比灰败之中,刚想进入大殿,却心意决绝地转身离去。
世民追了上去,说道:“王珪,留步!”
王珪说道:“罪臣什么身份都不是,如果要有什么话跟大王说,岂不也是要滚钉板?”然后深拜作揖而去。
世民将死谏呈放在案前,默默以齿咬唇。忽然一拳敲在案上,狂怒道:“你们难道都不如,都不如一个小小的太子喂马!你们个个也都饱读诗书,读得比本王多得多。他魏征能知道的,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他敢说的,你们难道谁都不敢说?!本王要那些马倌干嘛,今天害死了本王的宝马!本王要你们又有何用,明天也会害死了本王!”
诸人不由吓得跪倒在地。房玄龄捣头捣得脑袋都破了,然后说道:“现在王珪回了长安,等魏征身体好了,请俩位一起在东宫议事!一起伺候大王!时时劝谏大王。”
世民说道:“他魏征和王珪一个草民一个罪臣,有什么身份在本王面前说话!难道要他俩天天在本王面前滚钉板?”
房玄龄这里心念电转,说道:“臣子们立刻草拟方案,立刻为俩位授职!”
诸人这里山呼道:“恭喜大王喜得股肱!恭喜大王喜得股肱”
世民叉着手,对望了眼房玄龄,而房玄龄默默给了个眼神,西宫本来沸反盈天的声音,应该能压制住了。至少这种冒死进谏的事情,挽救了属下的性命,这种事情不是西宫这些老部下能做到的。自古以来,做太平臣子容易,做死臣之难,非魏征这样的个性不可。
-----安兴贵家中------
诸人听到这里都不由一阵唏嘘。本来魏征身体就出名的不硬朗,现在无端端又上钉板,不知道又要休养多久。
王珩对魏征说道:“魏叔,你的身体好些了吗?”魏征笑而不语,身体没事,气会气死的。
长孙无忌对世民说道:“这件事情是不是还惊动了皇后?”
世民点头道:“可不正是吗?”
---------玄武门之后--------
世民无语地见所有马圉的马倌都被救下。诸人又纷纷来看晕厥的魏征。房玄龄回望了一眼世民,然后对左右说道:“赶紧把魏征送回去。”
待大殿之后嘈杂的人群都离开后,世民见身前走来一位女子,正是长孙娘娘。长孙娘娘接过染满鲜血的死谏书,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一匹马,就赌这口气吗?”
世民淡淡说道:“本王是让我们西宫的这些大爷看看,谁才是咱们朝廷将来的大爷!朝廷的柱石!”
长孙娘娘与世民并肩而坐说道:“大王,如果有了魏征在您身边,我觉得很放心。”
世民摇头说道:“我真羡慕啊!”
长孙娘娘说道:“羡慕谁呢?”
世民无语地望向了长孙娘娘,低头说道:“说不定魏征更加恨我呢!”
长孙娘娘说道:“据说,魏征家里清贫得很,我亲自出宫去看看!”
世民点头说道:“好吧,有些事情,也只有女人去操持!”
长孙娘娘行礼后,立刻转身出去。
魏征被房玄龄亲自送回家后,裴氏见满身是血的魏征不由立刻上前查看。房玄龄对裴氏说道:“嫂夫人,把魏征送哪里?”
房玄龄第一次走入魏征家中,见只有六间屋子。没有正厅,一处夫妻住处,俩处孩子住处,一处厨房,两处书房。俩名下人把魏征送入住处。房玄龄第一次走入魏征的书房。见屋中从上到下都是布轴,根本没办法旋身,还有一处书房也是如此,只是添了两张书桌而已。
房玄龄揭开书案上的一本抄本,正翻开第一页,见裴氏牵着魏朵朵的手进来,魏朵朵手里托着一碗清水。房玄龄见魏征家中清贫至此,不由心中大恸,裴氏问房玄龄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公爷!”
房玄龄抿了抿唇,说道:“你知道魏征的身份,是不能面圣的。所以他滚了钉板,上了死谏。”
裴氏呆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无力地倚在柴门上,然后说道:“出了什么事呢?非要有人出头上死谏?”
房玄龄说道:“对不住,嫂夫人,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所以,才让太子见一见魏征。”
裴氏这才恍然大悟,房玄龄这里俯身说道:“太对不住了,嫂夫人。”
裴氏只得点头说道:“你们那个秦王!唉——”
房玄龄这里从下人手中托来一盘银两和铜钱,说道:“真对不住,这些您收下。还有,太医应该在路上了。我先告退了!”
魏朵朵和裴氏见房玄龄放下银两和铜钱后,裴氏到前房自去哭泣了大半个时辰。魏朵朵见父亲久久不能醒来,这里对裴氏说道:“娘!爹说他回来会抄剩下的四页经书。现在爹根本醒不过来,要不,女儿帮爹去抄剩下的四页经书吧。”裴氏已经无心在此,这时太医已经到来,为魏征匆匆诊了脉,对裴氏说道:“夫人,魏征需要静养,不能再操劳了。还有失血过多,不仅要药补,更需要食补了。”
裴氏这里想给了太医一些银两做费用,但太医压根没有拿取分毫,对裴氏说道:“为魏征看病,纯属分内,明天还会再来。夫人,告辞了。”裴氏这里把太医送出了门首。然后退到厨房中,从梁上挂着的篮中取出一块风干的肉皮,又在碗里挖出一小块猪油,开始慢慢熬粥。
魏朵朵已经抄写完了经书,她与裴氏一起看着炉子,对母亲说道:“娘!已经有了朝廷的银两,干嘛不给爹添只鸡呢?咱们晚上怎么还吃粥呢?”
裴氏说道:“傻孩子,这些银两是你爹用鲜血换来的。难道天天有么?再说,你爹这一来要养病,家里就是断了薪水,回去太子府当差又没有俸禄。所以,哪里能吃什么鸡鸭鱼肉。如果朵朵能抄抄书,咱们慢慢攥钱,少花钱,日子还能过下去。”
此时,买书的人上门来取书,敲了一会门。魏朵朵迎了出去,让买书人进屋来取。魏朵朵坐在买书人的面前,买书人一面翻看,一面点头说道:“魏公的书法的确一流。”
只是翻到最后四页,便紧皱眉头说道:“这怎么似乎是换了个人,笔法如此幼稚!”魏朵朵告座说道:“这是小女的续笔!”
买书人皱眉说道:“也罢,反正买的是书,不是买的笔法。如果要买书法,自然找虞老去了!”这里望着魏朵朵枯瘦焦黄的脸面,突然说道:“小千金,这个字错了!”
魏朵朵倒吸一口冷气,接过自己抄的四页纸头,顺着买书人的手指处,忽然面色惨白。买书人起身摸了摸魏朵朵的头,魏朵朵起身追到柴门口,对买书人说道:“叔叔,能不能等我们再抄一遍,您再来买书呢?”
买书人这里回头说道:“等你爹身子大好了再说,我一定会登门拜访。”
魏朵朵回到屋中,坐在离魏征远远的地方,忽然抱腿坐在门首失声痛哭。裴氏从厨房中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矮身说道:“怎么了,朵朵!”
魏朵朵早已泪水横流,说道:“娘!我抄错了一个字,所以,钱没有了!十文钱呢!爹抄了整整七天!全白费了功夫!”
裴氏赶紧抱紧了魏朵朵说道:“一个字吗?”
魏朵朵点头说道:“是的!一个字,为什么就是一个字都不能错!娘!朵朵不好!咱们白辛苦了。”
裴氏对魏朵朵低声说道:“天底下,白辛苦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要委屈!打起精神!打起精神!走,娘给你先勺一碗米汤,今天的米汤很香,很好吃!”魏朵朵抱着粥碗,裴氏勺了一勺米汤在魏朵朵嘴里。但是魏朵朵只吃了一口就推开裴氏的手,说道:“我得去练,下次,下次不能出错!娘,咱们是不是已经没有下次了!”
裴氏抱着魏朵朵的脑袋说道:“生意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有可能有无数次,当然有可能就没有下次了。所以,你爹一直跟你说,做事一定要认真认真,非常认真。你爹就非常认真,所以才积起来多年的口碑。这不,为了救那些素不相识的下人,房玄龄第一个能想到的,也只能想到的,只有你爹。”
这时,魏征慢悠悠地醒转,对裴氏说道:“好痛!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崩了!”
裴氏还没说话,魏朵朵倒在魏征的怀里,哭诉着卖书写错字的事情,魏征这里抚摸着魏朵朵的头发说道:“是太着急了,是根本没见过那个字,还是又马虎了!让爹帮你看看。”
魏朵朵只得把自己的四页纸头捧过来,魏征怔怔地望着厚厚的书本,足足有上百张纸头,耗尽了他不少心血啊。这里和蔼得对魏朵朵说道:“这个字没见过?”
魏朵朵只得低下头说道:“是马虎了。”魏征动情地说道:“朝廷的著作郎和写作郎都挑选四十岁以上的老学究。咱们魏朵朵好本事,十岁不到就有了著作郎的本事,将来本事不小呢。等爹病好了,把这后四页补好后,将来爹送给朵朵!”
魏朵朵大眼一转,说道:“爹!咱们家里那么多书,女儿能不能抄一遍呢?”裴氏说道:“小鬼头,你想干嘛?咱们家里买得起那么多纸张么?你背下来不好嘛?”
裴氏这里刚说完,只见魏朵朵忽然身体一软,栽在地下。魏征知道魏朵朵又饿昏过去了,急得刚想翻身下床。裴氏飞身来到厨房,勺了一碗米粥来到房里。却听门前有人敲门。裴氏只能把米粥交给魏征,让他喂粥。而裴氏来到门口开柴门。只见一位贵妇带着十多位仆妇静静站在门首。
裴氏见是太子妃长孙娘娘,惊得赶紧跪下。
长孙娘娘走进屋中,见魏朵朵昏迷在床,连忙对尚宫说道:“赶紧把牛乳给我!”
裴氏见长孙娘娘这里坐下,抱起魏朵朵,一勺一勺细心地给魏朵朵喂食,长孙娘娘对裴氏说道:“牛乳是温热的,加了野山雪蜂蜜,如果饿昏过去的人,片刻中就能恢复过来。不过呢,这也太险了。你们家里这个样子,时不时就要饿晕过去,不是出去捡拾垃圾,就是在家里卖书。这让我和太子怎么能安睡在宫中呢?”
不到片刻,魏朵朵这里清醒了过来,砸吧砸吧嘴,说道:“这是什么味道,真好吃!”眼泪忽然哗啦哗啦掉了下来。
裴氏知道魏朵朵从来没有尝过蜂蜜的味道,更何况这是太子宫中上上品的野山蜂蜜了。市面上的蜂蜜都要二十文铜钱一小罐,寻常人怎么可能品尝得到什么蜂蜜嘛。
魏朵朵望着长孙娘娘慈爱的脸,说道:“您是谁?”
长孙娘娘说道:“朵朵,我是太子妃!”魏朵朵吓了一跳,赶紧从长孙娘娘怀里跳下,跑进裴氏胸口。长孙娘娘心中知道自己西宫与他们太子府旧人有芥蒂,想必孩子也是知晓的。裴氏对魏朵朵说道:“让太子妃抱抱你嘛,太子妃非常喜欢朵朵!”魏朵朵还是十分的抗拒。
不多时,尚宫们在地下堆了好些东西。长孙娘娘便对裴氏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这里是今年新进的米,刚从地里打上来的第一番新米。有宫里晒的新面。有宫里新织造的布匹,也都是些素布。当然了,有魏征最喜欢的新书俩百部,还有文墨纸笔有几箱子。魏征知道太子爷读书少,笔墨用得更少,宫里存的太多了,魏征如果喜欢的话,我命人每个月都抬三个箱子的笔墨纸砚过来。”
裴氏听说有新书俩百部不由又惊又喜,这里望着魏征。魏征欠身见尚宫们打开书箱子,裴氏取来一本,给魏征观瞧,魏征翻开第一页就不由摒住了气息,这是虞老虞世南的亲笔啊。别说整整一本书,便是虞世南的一个字就价值连城了。魏征吓得几乎手都哆嗦了。
长孙娘娘低声说道:“我特意去虞老虞世南府上走了一遭,虞世南虞老说没什么可送,就送了他亲手抄写的俩部经卷给魏征。魏征,这些书卷有的是虞世南的书卷,有的是褚遂良的书卷。大部分是西宫舍人的书卷。还请魏征笑纳。”魏征知道眼前都是朝廷出了名的书法大家的手笔,但李世民与长孙娘娘的用意已经在那里了。慢慢地一点点侵蚀和魏征最后的心理防线。东宫太子府固然傲娇,西宫秦王府那也固然不凡。
就是东宫与西宫的十年来的平分秋色,才惹来玄武门前的最后搏杀。魏征越是想来越是心痛不已。
魏征这里捧着虞世南的手卷,还是不停得哆嗦着。过了片刻,魏征欠身对长孙娘娘说道:“多谢娘娘美意。草民无意报答,这里也收藏了我们太子府太子率更欧阳询的手笔,请带回去一卷,交给秦、太子。”
长孙娘娘心中想到:虞世南的书法手笔当然是收藏之宝。那欧阳询的墨宝倒也十分难得了,欧阳询常年在太子府建成处当差,世民得到得却格外少了。裴氏这里捧来一卷欧阳询的书法书贴,交给长孙娘娘。长孙娘娘接过法贴,退了出来,对裴氏说道:“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太子说,魏征和夫人您毕竟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府的人,或是太子府的物,都是太子府的脸面。”
裴氏这里屈身向长孙娘娘行礼。裴氏走进屋中,却见魏征哭得不能自禁,这里非常诧异,说道:“夫君!怎么了?”
魏征捧着虞世南的法帖,说道:“早闻:秦王、秦王李世民平素最是用心结交,可见一斑可见一斑了!这是投其所好,其心可诛啊!”魏征靠在裴氏的怀里。裴氏抚摸着魏征的后背说道:“咱们的太子建成哪里有他李世民半分心机呢!人死不能复生了,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么?听说王珪回来了,他必然回来寻你。你怎么见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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