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歌行

    
    晚桃“噗哧”一笑，李落凡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晚桃笑道：“瞧你吃瘪就觉得有趣，你算计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被别人算计了，哈哈……”
    “笑吧，笑吧，哼哼。”李落凡撇撇嘴，若是换一个人这样讲，他怕是早就动怒了，只可惜面前的是他的亲妹妹，唯有忍了下去。
    李落凡生怕自己丢了面子，又或者是倍有信心，他有哼道：“不过倒也可以理解，邪派如今元气大伤，傻子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露头。”
    “那你还叫我去？”
    李落凡讪笑道：“摸一摸他们的底还是有必要的，何况，你这次去的主要目的别忘了，你，不会忘了吧？”
    “孤鸿子的仙术，我记得。”晚桃极为厌恶的说着，说完看了一眼李落凡，继续说道：“你做这般肮脏事，难道不怕留下骂名？”
    李落凡面色一发狠，但迎上了晚桃那张美人脸，凶意又渐渐的消散。
    李落凡忽的一抬手，打落了桌上的扁食。
    “你发什么狠？”晚桃见他弄脏了陆小凉为自己做的扁食，登时也怒了起来。
    李落凡长长的换了几口气，待平复了一阵儿后，他开口冷声道：“妹妹，你现在有些肆无忌惮了。”
    晚桃心头一紧，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李落凡这样对她说，也是她第一次从李落凡的身上感受到恐惧。
    晚桃喉咙一动，说道：“当你告诉了我全盘计划之后，我便已经不是我了。”
    李落凡身为云宫宫主，自然不能亲自去寻绛曲询问，更不能自己亲自去办他所交待的事，但这样的事又不能假他人之手，无奈也只好由晚桃来办。
    既然晚桃要办，自己也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相告。
    当晚桃知道，九恩并没有背叛云宫，更没有背叛她时，晚桃将自己关在了琅嬛阁足足一日一夜。
    这种关，与她平时不同。
    平时的她是一种逃避，而现在的她，则是一种悔意。
    她后悔每一次对绛曲的态度，她后悔每一次对陆小凉的喝骂，每一次，每一次。
    原来，都是李落凡的计……
    晚桃恼恨，恼恨自己的哥哥骗了自己这么多年，恼恨让自己活在欺骗与背叛中这么多年。
    可即便恼恨，那又能怎样。
    一面是自己，一面是云上神宫和亲哥哥，你，又能怎样。
    李落凡也自知自己做的过分，每每被晚桃提起时，自己即便有天大的怒气也再也火不起来。
    “唉！都是为了云宫。”
    “恐怕是为了你自己吧？”
    李落凡干笑两声，他一弯腰，逐一拾起了地上的扁食。
    李落凡一边捡着一边说：“桃，还记得当年吗？”
    “当年我是放牛娃，你是采花的小丫头，那一日我去山上放牛，回到家时，发觉爹娘都被土匪杀了，肠子流了满了地，就连村子都被一把火烧了，后来又从张二叔的口中得知，你被土匪抓了去，那一刻，我也不再是我了。”
    李落凡将扁食重新摆好，继续说：“后来我寻到了那群土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突然就变的力大无穷，就拿着那一把割草的镰刀，将那群土匪一一宰杀，这才能够救下你，否则，你就被卖进……呵呵……”
    晚桃耐心的听他说着，说着说着，晚桃红了眼。
    回忆起当年，哥哥是怎样手起刀落杀了土匪，哥哥又是怎样安慰自己说“还有他在”，回忆起这些，晚桃又再也恨不起来了。
    “自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必须要强大，否则就不能保护你。”李落凡自嘲一笑，说：“你怪我自私自利也好，你又怪我狠辣无比也好。我只是不知道，若我们所遭遇的事换在别人身上，别人是会和我一样，还是一笑而过，又或者是比我更变本加厉。”
    李落凡掸了掸手，他将半遮的窗子彻底推开，望着那巨大的月牙，他笑道：“妹妹，过年好。”
    月光照进，被李落凡挡去了一半的光亮，同时也挡去了一半的寒风。
    晚桃望着那背影，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李落凡为自己挡去了寒风，但也同时挡住了眼前的精彩，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过年好。”
    “过年好，哥。”清早，任往对着任来比划了一通。
    任来笑道：“过年好，弟，新的一年，你我都要努力，争取早日拜入器宗呀！”
    陆小凉打着哈欠从二人身旁经过，略带嘲讽道：“这辈子恐怕是难了……”
    任往一听登时撅起了嘴，朝着任来又比划了一通。
    任来跟着愠怒道：“谁说的，我们哥俩可都是天纵之才！”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笑道：“天纵之才啊？里面的才是天纵之才呢。”
    自昨夜年夜饭散去，李大可便又投入到了生死金轮的研究之中，哪知这一幕被祁缜看见，二人忍不住探讨了一下。
    可这一探讨，便一直探讨到了早上，李大可如同一扇门，一扇被祁缜打开的门，整个人进入了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中。
    故而李大可拉着祁缜熬到了天明，此时在李大可的眼中，那祁缜就是最大的宝贝，比陆小凉还宝贝……
    陆小凉伸着懒腰走出了灵济阁，正遇上了等待着自己的青青，青青见他一脸困倦，忍不住笑道：“怎的，没睡好？”
    陆小凉揉了揉眼，没好气道：“还说呢，昨晚和八宝他们打了一晚上的叶子戏。”
    青青笑道：“真羡慕你们，我爹早早就睡了，这年过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若是能睡该多好啊。”
    “赢了那么多，你居然还想睡。”
    陆小凉似看怪物一样看向他，诧异道：“赢？”
    “呵呵，昨天我输了一百两。”
    “嚯，这俩兄弟还挺厉害。”
    陆小凉苦笑道：“任来任往输了一千两……”
    “什么？”青青微微一惊，推了推叆叇，不禁问道：“八宝赢了？”
    陆小凉虽然不想承认，但无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八宝，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的，玩起叶子戏来，堪比太境修为，甚至我与任来任往联手作弊都无法赢他。”
    “果……果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青青尴尬的笑了笑，拉起陆小凉便走向灵济阁。
    陆小凉一指一旁的丹宗，说道：“我师父那边你就不用去了，他闭关了，少说一个月吧，赶着器炼天道会出来的。”
    “那不都出正月了。”
    “谁说不是呢。”陆小凉心中偷笑，暗道，多亏了祁缜，自己算是脱离苦海了，阿弥陀佛。
    陆小凉心中还在想着，这怪眼下的咒，也不知离开多远会有效，反正现在祁缜还好好，看来是远一些也没关系。
    他正想着，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丹宗的内殿，内殿名为“小无为”，也不知是不是仿造的“无为殿”。
    温玉初挺着大肚子坐在圈椅上，那肚子大的似乎快要撑破了一样，即便这样，温玉初却依然红光满面，丝毫没有因臃肿而烦恼。
    初一的这一天，宫中的长辈们都会高居正殿，等待着弟子们前来拜年。
    而令温玉初没有想到的，陆小凉和青青居然这般的早。
    陆小凉与青青走到温玉初座下，二人同跪同磕，同声道了一句“如意”，温玉初也回了一句“贺”。
    陆小凉直起了身子，看着红光满面的温玉初，眉头不禁一皱。
    他这一皱眉，眼尖的温玉初正瞧在眼里，不禁咧嘴道：“你这是什么模样，怎的，见了我心烦？”
    二人做了五年的邻居，感情是极好的，本身温玉初也是极为得意陆小凉的，只是陆小凉没有取到理想的火种，因此温玉初觉得陆小凉前途不明，这才放弃了他。
    那金蝉衣在陆小凉的手里成了金“残”衣，温玉初却并未发多大的火，由此便能看的出来，温玉初对陆小凉的疼爱。
    听温玉初打趣自己，陆小凉笑了笑，忙拱手说道：“温师叔说笑了，弟子观您气色不佳，腹肠积淤，舌苔紫黑，怕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青青听后吓了一跳，赶忙拉了拉陆小凉的衣角，心说，你瞎啊？
    哪知温玉初并未怪罪于他，而是笑了笑，说道：“我那群徒弟没有一个瞧出来的，倒是你的眼睛够毒。”
    陆小凉忙说道：“那些师兄们一定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触温师叔的霉头罢了。”
    温玉初点了点头，突然心中灵机一动，说道：“那好，别人不触我的霉头，你这小子偏不怕，我可得罚你。”
    “温师叔这……”青青刚要求情，却被温玉初一眼瞪了回去。
    温玉初说道：“那你就给我瞧瞧病好了，瞧的好了，我有奖赏，瞧的错了，我可得罚，公平吧？”
    陆小凉笑道：“公平极了。”
    “有点违心了。”
    “哈哈哈……”屋内的三个人同时一笑。
    笑声渐弱，陆小凉说道：“弟子不敢诊脉，仅从面相上来看，气弱浮虚，是为内腑之症，可温师叔乃是玄境高手，寻常之症早已不侵。再看温师叔的胸腹，起伏不稳，气有杂声，是为气结之像，综合两者来看，弟子认为是心病。若我开方，无他，心病解了便好。”
    温玉初点点头，算是承认他瞧对了病，但又岂能这般轻松的叫他过关，于是坏笑道：“叫你治病来了，继续说。”
    陆小凉多聪明，登时说道：“听青青说，温师姐进了内门之后，已经许久未回灵济阁了，弟子斗胆猜测，温师叔应该是想念女儿了……”
    温玉初的一对胖眼“唰”的一亮，暗道一声聪明，此时他再看陆小凉，心中不免有些悔恨。
    自己当初何必非要在乎什么火种呢，陆小凉即便不会有成为宗师的可能，但绝对有成为得意弟子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