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降谷零的手机再次在口袋中震动。
这一次,他几乎在震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接起了电话:
“浅野,你们还好吗,找到出口了吗?我就在东边的门口,你们……”
他以为浅野信繁的手机终于恢复正常,可转眼间听筒里却传来令人失望的嗓音:“降谷先生,是我,风见。”
降谷零懊恼道:“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等等,降谷先生,我是来向您汇报的。”为了尽量不耽误降谷零的正事,风见裕也将自己要说的话一箩筐全倒了出来,“您让我对比的指纹信息已经出结果了,报告用邮件发给了您,根据电脑分析,那两枚指纹的匹配度很低,不属于一个人。”
风见裕也说得太快,以至于降谷零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让他对比的到底是谁的指纹。
然而随后,一种浓郁的失望席卷上降谷零的心脏。
浅野信繁竟然不是诸伏景光?
这怎么可能!
原本还忐忑怀疑的降谷零,到了真正得知结果的时候反而开始认清自身。
他其实一直都猜测浅野信繁就是诸伏景光,那份比对也只是为了确定而已,可是现在……结果居然不是??
不过眼前的危机让他暂时无法思考这么多。
不管浅野信繁是不是诸伏景光,他都是他的战友,他不能死!
降谷零想尽一切办法,然而他还是无法清理掉封住大门的建筑材料。
大火熊熊燃烧着,他与浅野信繁不过数米之隔,可是这数米距离,也许永远也踏不过去了。
“轰——”
漫天的金色流火持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凌晨才在当地消防员的不懈努力下渐渐收敛。
降谷零太忙了,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阿笠博士、孩子们、公安、组织,太多太多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降谷零就像是疯了一般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注在工作中,努力不去考虑那个糟糕的可能性。
后来,当降谷零惊喜地得知浅野信繁居然还活着时,已是在医院了。
浅野信繁本来是和柯南在一起的,死里逃生后,柯南被送到了阿笠博士所在的医院,而信繁却选择了组织控制下的医院。
降谷零最初不太理解,不过当他看到信繁病房里伫立着的阴冷的男人时,他就恍然大悟了。
浅野他,是被琴酒救出来的?
“波本?”琴酒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斥着怀疑和防备,“给我个解释,你一个人留下的解释。”
降谷零看向病床上的浅野信繁,浅野信繁没有说话,但眼神坚定。
降谷零笑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了,难道梅斯卡尔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橄榄枝吗?”
说着,他还颇为挑衅地看了眼琴酒。
“哼。”琴酒用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波本和梅斯卡尔之前给他的答复几乎一样,而他又能够肯定梅斯卡尔没时间跟波本串通。看来他的疑虑是多余的。
……
从南非回来后,降谷零发现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他也说不准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问题出在他和浅野信繁之间。
浅野信繁仍然钟情于加了一半糖和黄油的布朗尼,仍然与他保持着可怕的默契,仍然将最坚定的目标定为覆灭组织。
可是,还是有东西改变了。
比如降谷零发现浅野信繁独特的口味并不只表现在布朗尼上面,他还喜欢喝加两倍葱的味增汤,喜欢夹着花生酱和蓝莓果酱的三明治,喜欢中华冷面和煎饺,喜欢吉野家的鸡腿饭。
比如降谷零发现浅野信繁默契的队友有很多,不止他一个,他能最大化发掘风见裕也的潜力,能利用警视厅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和琴酒搭档的任务完成率组织最高,和赤井秀一也有让人惊讶的默契。
他们的目标都是覆灭组织,可渐渐的,降谷零发现他和浅野信繁就如何行动这个问题出现了很大的分歧。哪怕共同卧底组织,许多事情上他们也无法达成一致,互相认同。
直到这个时候,降谷零才终于醒悟过来。
原来他真的不是景光啊。
也是,像景光那样好的人,这个世上恐怕已经没有了吧。
他倒也不是说浅野信繁不好,只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暂,远远没有跟hiro在一起时的那种不用言说的气氛。
……
是夜。
警察厅国家公安委员会。
“你的行动已经被我们洞悉了!赶快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后有追兵,库拉索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跑,趁乱坐上车,驱车离开了警察厅。
降谷零咬咬牙,紧跟着库拉索跳下大楼。
库拉索窃取了公安掌握的全球卧底名单,绝对不能放他离开!
来不及刷停车卡了,降谷零开着车撞开栏杆,踩足油门,试图追上库拉索。
库拉索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马自达,不但不心虚,反而猛打方向盘,利用旁边的火车阻拦后方的追缉。
两人的车技不分高下,在夜晚繁忙的公路上你追我赶。颇有种动作片里飙车的畅快和惊险。
但最终,似乎还是降谷零更胜一筹,逼得库拉索当着他的面弃车跳海。
然而也是在这一瞬间,降谷零看清了库拉索的脸庞。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脚下的刹车迟疑了零点二秒,差点害得自己也冲下桥。
松田阵平!
怎么会是松田阵平?!
……
降谷零本以为从今往后,这条孤单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命运之神终究还是眷顾他的。
库拉索竟然就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居然还活着。
降谷零救下了库拉索,并和浅野信繁联手让松田阵平找回了过去的记忆。但是这一次,降谷零并未将库拉索的真实身份告诉浅野信繁。
那是他们五个人的过去,他自私地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浅野信繁跟随降谷零去医院探望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松田阵平。
作为浅野信繁而不是诸伏景光,信繁贴心地留在病房外,没有进去。
降谷零与松田聊了很久,一门之隔的病房时不时便会传出两人会心的笑声。
信繁听着,嘴角也扬起真诚的微笑。
其实只要他们都活着,活得很好,是否相认便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在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的眼中,诸伏景光都是一个四年前就已经殉职的老朋友。
已经退场的故人,还是不要重新出现,打破这难得的平静了吧。
“zero。”开怀大笑了一番后,病床上的松田阵平忽然问,“之前那位浅野先生来了吗?”
降谷零微讶,不明白松田为什么突然提起浅野信繁,不过他还是如实说:“来了,在门口,你要见他吗?”
“嗯。”松田阵平点头,“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他说。”
他专门强调了单独。
降谷零很奇怪,但他并没有想太多,而是出去将浅野信繁叫了进来。
信繁比他表现得还要惊讶:“找我?可我又不认识……”
降谷零自觉地关上门,他是正人君子,绝不做偷听墙角的事情。
松田阵平笑了起来,调侃道:“这么多年不见,你竟敢装作不认识我!”
浅野信繁微愣,心跳忽然紧张得加速。
松田阵平的话太奇怪了,让他害怕。
“就算在组织,我们的交集似乎也不多吧?何况你的真实身份是降谷先生的朋友,我……”
信繁正要解释,却听松田阵平道:“我知道你是诸伏景光。”
“!!!”
不是,这件事就很不科学,松田阵平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份?!
松田阵平很讨厌拐弯抹角,所以不等信繁想出更好的搪塞办法,他就已经主动坦白了:“我在组织接受了关于思维和记忆的实验,不过也正是因为我的记忆可以被朗姆随意修改,他才对我不设防,让我知道了很多机密。比如四年前处决苏格兰的计划。
“我现在大多关于组织的事情都记不清了,不过奇怪的是我偏偏能记住你。”松田阵平笑了,“也许就连神明都不希望你跟过去彻底断开联系吧。”
信繁沉默了很久。
松田阵平也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景光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段时间思考。
片刻后,信繁抬眼望向他,认真地说:“不要告诉zero。”
“为什么?”对于这个请求,松田阵平毫不意外,但他想听景光的解释。
“我和他都在组织卧底,”信繁的嗓音有些沙哑,“如果知道我的身份,很多事zero就不敢去做了。”
所以他一直在可以掩饰,包括故意露给给降谷零的破绽——降谷零做的那份比对,只有十年前的样本属于他。
松田阵平理解诸伏景光的选择。
虽然如果两人处境互换,他不会做出跟诸伏景光一样的决定,但他还是答应了诸伏景光,帮他一起隐瞒降谷零。
……
松田阵平的回归,对于降谷零而言就相当于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信繁虽然不能以诸伏景光的身份与好友并肩作战,但作为浅野信繁,他本身也是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的战友。
只是彼时的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黎明前的黑暗会那么快降临。
……
“有飞机爆炸了!”
“好像、好像是刚刚起飞的ua2107!”
“是客机,一架客机爆炸了!”
在无尽的绝望和自厌中,浅野信繁下意识选择用昏迷麻痹自己。
……
“松田阵平,呵。”朗姆望着屏幕上那个阳光青年的脸庞,眼神阴狠,带着浓郁的嘲讽,“你以为,棋子能逃脱执棋者的掌控吗?”
他将一枚落在棋盘之外的角行捡了起来,放在了它该呆的位置。
……
降谷零针对组织的计划失败了,他不但没有将boss和朗姆一网打尽,反倒把自己栽了进去。
如果不是计划提前泄漏,也许结果会截然不同。
降谷零原本怎么也猜不到是谁出卖了他们,直到他见到了那个向他举起手枪的男人——松田阵平。
哪怕是再给降谷零几次机会,他也不会怀疑到松田阵平的身上。
因为那可是松田啊,是一同经历过最恣意年轻岁月的松田阵平啊!
即便松田阵平的记忆曾被组织修改,降谷零也相信他能抵抗组织的控制。
“砰——”
松田阵平当着匆匆闯入的其它公安警察的面,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就算这个世界高手拥有躲避子弹的技能,如此近的距离开枪,也早就注定了降谷零的结局。
在生命流逝而尽的最后刹那,降谷零依然紧紧注视着松田阵平。
他的眸中有惊诧、怀疑、担心,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最应该存在的恨意。
望着那双逐渐暗淡的眼睛,松田阵平握着枪的手忽然开始颤抖。
等、等等!
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啊?
迟来的公安警察一拥而上,松田阵平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他死死控制住。
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正好与降谷零面对面。
刹那间,许多过去的回忆涌入脑海,让松田阵平头痛欲裂。
他想闭眼忍受痛苦,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着前方,将降谷零最后的表情深深印入大脑。
为什么会这样,组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
“一个小小的控制手段罢了。”
华盛顿,tense集团大厦顶层,朗姆一边抽着雪茄,一边似笑非笑地说。
也不知道他的棋子们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
所谓正义总会战胜邪恶。
就算在大结局之前,反派还像是一座横亘在通往希望的道路上无法逾越的高山,下一刻,也会有天神帮主角移开这座大山。
组织终究还是覆灭了。
从信繁回国到现在,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一年转眼即逝,可他却在这一年之中失去了太多太多珍贵的东西。
每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米花町二丁目二十番地的顶楼,总会有一个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身影。
许多个深夜,信繁都只能端着酒杯,在窗边枯坐到天明。
后来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宫野志保带他去看医生的时候,他常常指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说那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
诸伏高明尝试将他接到长野县照顾,可信繁却在当天删除了所有亲朋的联系方式。
当诸伏高明发了疯一般匆忙赶到东京——留给他的只剩一间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公寓。
两天后——
拘留在看守所内等待宣判的松田阵平,从来探望他的律师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浅野信繁自杀了。
听说他从八王子市的高尾山上一跃而下,在红枫最亮丽的季节,用鲜血染红了这一季的枫林。
他一生行走在黑暗里,死时终于可以绚烂地燃烧一次。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听闻这个消息的松田阵平却捂着脸痛哭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渗出,那种绝望和悲恸让在场的担当狱警和律师都沉默了。
……
从前的英雄成了无可争议的罪犯,此生都要困在暗无天日的囚牢。
而铁窗之外自由的人,则将自己的灵魂永远囚禁在地狱之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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