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山上的景色永远一成不变,终年呼啸的彻骨冷风,飘散的冰蓝色冰晶,早已被厚厚冰雪覆盖的山峰上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枯燥得让人发疯。
所幸如今花影来了。
虽然伤势还未好全,可已经不影响行动了。除了双手还包扎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有花影陪着自己,锦轩便不觉得无聊,虽然花影话也少了许多,但总比血影那个闷葫芦强上许多。
说了一会儿话,锦轩也有些累了。
虽然只是伤风,可高烧了几日,脑袋都有些不清醒。毕竟他的身体素来不好,只是坐起来一会儿,便又有些困倦了。
“花影,我有些困了,先睡下了。你身体尚未好全,也早些休息吧。”
锦轩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连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他连忙嘱咐了一句,便又躺下了。
“哦。”花影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发现锦轩的不适,她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知道在看哪里。
花影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锦轩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见她醒来,锦轩端来了一杯水,想要喂她服下。
花影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嘴里说道:“公子,我自己来。”
“别动。”锦轩伸出一只手按在的她的身上,另一只手小心端着茶杯,递到了她的嘴边,“慢慢喝,有些烫。”
花影被他按着无法起身,只得有些别扭地跪坐在床上。
虽然平日里锦轩的衣食起居均是自己经手,按理说再亲密的举动也是有过的,自己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
可公子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刻,他的眸光深幽,微微卷曲的睫毛在琥珀色的瞳孔上落下了一道道阴影,像是有着莫名的魔力吸引着她沉沦下去。
水喂到嘴边的时候,花影还是有些愣愣地看着锦轩,身体一动不动。
“怎么了,可是还疼?”锦轩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轻轻地将她的手托起,上面又有了些鲜血渗出。
锦轩见状,解开手上的绷带,又重新撒了些药末,随后换了一条新的素娟。
药末的效果极佳,她的手已不再渗血,可中间还是有数个贯穿伤尚未愈合,混杂着新生的血肉,显得格外狰狞。
花影的脸上悄然泛起了一抹粉嫩,待锦轩上完了药,才缓过了神,慌忙将手抽了回来,藏在了自己的背后。
“已……已经不疼了。”
她这时才想起去伸手摸了摸背后的伤口,触及之处已经被厚厚覆盖,所有受伤的地方都被精心地包扎过了。
锦轩见她去摸,拽住了她的手臂,“刚刚才又上过一遍药,不要碰。”
花影的脸更红了,她糯糯地说道,“公子,是你替我包扎的?”
锦轩“嗯”了一声,又重新端起了杯子,继续说道:“听话,张嘴。”
花影似乎想要伸出手来,可是一瞬间,一种奇怪的念头让她不愿在锦轩面前露出那双丑陋的手。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张开了嘴。
花影的脸早就犹如绽放的芍药一般艳丽,只是她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什么时候,便将满满的一杯水都喝了个干净。
“我再去给你倒一杯吧。”锦轩见杯子空了,准备起身。
“啊?”花影终于回过了神,脱口而出,“不要!”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才小声说道,“我喝好了。”
“好吧。”锦轩似乎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你再躺一会儿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便好。”
花影听话地躺下了,全身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银狐被里,只露出了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公子,我已经好了许多,不用麻烦你了。”
锦轩习惯性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睡吧。”
许是太累了,不一会儿,花影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旁边一个精致的沙漏里,黑色的流沙正在缓缓地落下,簌簌掉落间还能看见点点银色光芒闪烁。这正是一个自动记录白昼黑夜的沙漏,也是血影上山带来的唯一一件有用的物品。
天寒山顶根本没有任何曜日和银月的光辉可以照耀进来,除了这个沙漏,再无可以证明时间流逝的物件。
锦轩和血影正坐在火堆旁,杏黄的火光在锦轩的脸上欢快地跳跃着。
花影痴痴地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似乎被火光浸上了一丝暖意,竟是比往常还要好看一些。
锦轩听见了动静,转过头看去,只见花影急忙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只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装的确实不怎么样。
锦轩微微一笑,也不戳穿她。
至少刚才的试探表明,自己在她的心中,还有一定位置的。哪怕她真是锦恒泰的人,自己也有一定的几率收编麾下。
锦轩对着血影说道:“血影,既然花影在这里,想必我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这里有一物需交给族长大人,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
血影沉默了片刻,低沉地答道:“好。”
锦轩左右看看,起身走到放置衣物的地方,从衣衫上撕下了一块。
血影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这时花影也顾不得装睡,睁开眼看着他的动作。
锦轩用防身的匕首刺破了自己的指尖,凭着记忆中的印象,画下了那株绿色繁瓣花的模样,轻轻地吹干后,将布料叠好,交到了血影的手中。
“可还有话需要我带到?”
锦轩想了想,摇头道,“不需要,只要他看到了,自然明白。”
血影也不再多话,转身踏进了风雪中。
洞内突然就冷了下来,锦轩不由得裹紧了披风。
只剩两个人的山洞更显得寂静,只能听见火堆里燃烧爆裂的声音。
花影闭着眼睛,犹豫自己要不要醒过来。
从刚才她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血影,锦轩的态度似乎有些怪怪的。虽然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总觉得有些别扭。
想了一会儿,她终究是没有忍住,又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一条细缝,便看见锦轩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花影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未发觉锦轩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公子。”花影也不装了,脸色微红地坐了起来。
锦轩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依旧笑着盯着她看。
花影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小声喊道,“公子?”
“花影,你在我身边,有十八年了吧。”锦轩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公子为何突然提起?”花影有些不解。
“见你这次受伤,我突然想起你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上许多。有一次生病,在梦里嘟囔着说要吃鱼脍。后来我才知道,从前只要你生了病,嬷嬷便会做些软烂的鱼脍给你吃,这也是你难得吃到的美食。”
锦轩突然笑了,“可你那时还小,嘴里含糊不清的,我们也听不清楚。只听见玉腿玉腿地喊着,最后墨影没了办法,抓了一只玉兔,烤了给你吃。”
花影也笑了,当时的她身体孱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本就虚不受补。加之又患了病,食用了油腻大补之物,自然不适。
一只烤兔腿下肚,花影肚子疼得满地打滚,病反倒更重了。
几人也不明白是为何,也有些慌了。
当时的锦轩无权无势,根本请不来医官,只能一夜一夜地守着花影,为她按摩痉挛的腹部,擦拭额头的汗珠。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才救回了她的命。
想起来也是有些好笑,血影二人怎么可能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若不是锦轩和花影守望相助,怕是还要多上许多坎坷。
“还有小时候你最怕雷声,只要夜晚电闪雷鸣,你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我的房门下,等天亮了才离开。若不是有一次你睡过了头,我还发现不了呢。早上我一开房门,你便一头掉进了屋里,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花影脸色浮现了一抹羞涩,“公子,那不过是小时候的事罢了,说出来怪丢人的。”
“可是在我看来,这点点滴滴,便是你的可爱之处。”
花影涨红了脸,恨不得将头埋到胸口里。公子今日是怎么了,竟说些羞人的话。
锦轩似是无意的话音一转,“花影,你可还记得之前的事?”
“啊?”花影愣住了。
“你还没到我身边的时候。”
“哦,那时候我在浣衣局做工啊,公子你不是知道的吗?”
“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
花影摇了摇头,“我自打有记忆起,便待在浣衣局。是嬷嬷将我养大的。后来嬷嬷犯了事,被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花影口中的嬷嬷,名唤李英莲,是浣衣局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婢,也不知她从何处领来了花影,竟将她带在了身边,抚养长大。
锦轩又随意聊了一些事情,突然盯着她问道,“花影,你是不是锦恒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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