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神谭

第三卷 京城烟云 第二十六章 富诗韵的秘密

    
    “你是知道那是个假的梦境,所以才不介意小萝莉那么对我吧?”吉祥大气地赔付了咖啡馆的损失,追上了富诗韵,一起散步时,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杜鹃妹妹和我同命相连,我的感觉,我的心情,她都能感受得到。她又很喜欢你,若不那样对你,除非是死了。”富诗韵道,他对同命咒理解要深得多,所以才从一开始就不排斥于己有救命之恩的小萝莉。
    吉祥默然,他的心又痛起来,因为想到了天壁的家人们,居然都是一场梦,每次想起,都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痛,以至于他都恨起那个拉他入梦的人——可是是谁呢?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知道拉我们入梦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魇神。”
    “你又知道?”
    “有什么难知道的?魇神的原身是一头梅花鹿,我前世做萨满时,领过他的神。”
    鹿?灵鹿妖仙?吉祥突然想起成大仙给自己请神时报出来的名字,以及在梦中领的小鹿神,这么一想,铁铁是它无疑了。
    忍不住尝试存念去沟通小鹿神,但是试了半晌,泥牛入海,没有一丝回应。
    又奇道:“你前世不是,不是狐……狸?怎么又是萨满了?”
    “在转世成狐狸之前,是萨满。”
    “那你岂不是……一千年前的萨满?”
    “对。”
    “咦?那你还有前前世的记忆吗?知道莫乌胤哲吗?那可是个大魔头啊!”吉祥兴奋道。
    富诗韵一头黑线:“就是我。”
    “就是……你?!”吉祥猛然警醒,大吃一惊,一时盯着富诗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吓到你了?”富诗韵神情一黯。
    吉祥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一痛,忍不住伸手把她搂到了怀中,让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
    无论如何,他都相信,这个在梦中哪怕面对八旋天的大妖,即便死都没放弃独自为人类作战,并且从来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一定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
    “所以,你做了几百年的狐仙,就是为了赎罪?但是你的罪业,不是在你还是莫乌胤哲那一世,以身死消掉了吗?”吉祥喃喃地道。
    一世的罪业,一世消,这是吉祥的观点,特别是眼前这个女孩,为了那一世的罪孽,做了近千年的狐狸,以领神的方式,入世行善,让吉祥觉得分外心疼。
    他觉得胸前慢慢的湿润起来,那是富诗韵在抽泣,半晌,才听见她道:“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本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是我的兄弟为为我挡了灾厄,把他的转生机会留给了我。所以,我赎罪千年,更多地是为他积德。”
    “你兄弟?”吉祥奇了,因为在他的调查里,莫乌胤哲的父母亲人都没屠灭了,是一个被邻族抚养长大的孤儿。
    “嗯,算是义弟。他在我被怨煞侵体,已经失去神智的时候,用高阶“御灵术”把怨煞移到了他的神魂之上,并把自己的‘九转定缘珠’给了我……我清醒之后,是我的领神魇给我演示了事情的经过。但是我身体也受了根本损伤,所以不久后也去世了。不过与他不同的是,我可以转世,而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富诗韵讲的,完全和吉祥所拼揍出来的真相对不上号,不过既然富诗韵是当事者,她说得应该更可信。
    但是,富诗韵的这个义弟,怎么这么像是说陆俭?
    “你义弟的名字……叫陆俭?”吉祥问道。二人在一处休闲椅上停了下来,吉祥扫了扫雪,把自己的羽绒服衣摆铺下,让富诗韵坐在上面偎着自己说话。
    “对。”
    吉祥更懵了,陆俭不是莫乌胤哲杀死的么?
    “你怎么会有陆俭这个义弟?”
    “他是莫乌胤哲在中原求道时,救下的一个小乞丐,因为是在路边捡的,所以才给他取个名字叫‘陆俭’。”
    “这这……那你……”吉祥有些脑子不够使了,支吾了半天,方道:“那你知道孟彦真吗?”
    富诗韵奇道:“你居然知道孟彦真?那是我在中原求道时的名字啊……是根据莫乌胤哲的音取的。”
    吉祥彻底傻眼了,“那我是谁?”
    “你是陈吉祥啊!”
    “不是……”吉祥不知怎么讲明,便干脆把自己在山神石的遭遇讲了一遍。
    “所以你开始怀疑自己是陆俭?”
    吉祥点点头。
    “那是不可能的!被怨煞侵夺的神魂不但不完整,还受到了污染,六道轮回根本不收,自然也就无法转生——所以陆俭是不会有转世身的。”富诗韵笃定地道。
    “可孟彦真既然是莫乌胤哲的马甲,那我自然也没可能是他——所以,倒底我是谁?”
    “还能是谁?你就是陈吉祥呗!”
    “也就是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为什么成大仙给我请神时,灵鹿妖仙——也就是魇,为什么要暗示我是陆俭呢?”
    “可能是他怕他传你的道,你不当一回事练下去吧?”
    这话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其实魇编那么大一个谎言,是因为外界环境急剧恶化,他着急找传人,所以要诳吉祥认真学,同时还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起来。
    不过魇现在已经被王三给释放了,知道自己有大靠山罩着,再也不用担心受怕,所以正在满世界溜达得乐不思蜀。吉祥的呼唤他倒是也能听见,但是根本没心情搭理。
    现在,由吉祥所引发的天魔旗事件才算基本厘清,不过前前世的富诗韵到底是怎么成为的天魔旗主,吉祥还不清楚,想问富诗韵,又怕唤起她的伤心事,寻思了半天,想起了厉鬼道士的事,便讲给富诗韵听。
    富诗韵竟然不知道这个厉鬼道士的存在。
    莫乌胤哲,或者说孟彦真,把怨煞及被怨怨煞侵染的陆俭遗物归并到一起,以天魔旗布下阵势封于地下,并命自己的富姓弟子以此为坟地,以家族气运镇压之。
    之后便伤重身死道消,借九世定缘珠转生为狐,等道行大成时已经是百年以后,怨煞早已经消除干净,由于他一心赎罪,总在奔波忙碌之中,竟然并没有注意到会有鬼物滋生。
    不过听了吉祥的叙述,富诗韵的眼泪就又下来了,“那肯定是陆俭的残魂被怨煞浸染所化,没想到他成了厉鬼,还不忘要报我救他性命之恩,这个傻子!我对他的恩情,哪值得他付出这么多!”
    在富诗韵的要求下,吉祥找到了老师姜斩,说明了富诗韵的情况,提出要见一下陆俭。
    “你原来前世曾是富守山的领神!”姜斩看着富诗韵叹道,“我们一直都在好奇,富守山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原来是有这个内情在!”
    “是啊,我想偿还罪愆,却累得富叔叔一世劳累,落得一辈子孑然一身,所以这辈子我要好好报答他,侍奉他。”说着富诗韵还瞟了吉祥一眼。
    吉祥老脸一红,二人的误会之前就已经解开,他回归后打给富诗韵的电话,实际上是富守山所带的研究生接的,那学生是富守山的学生兼助手,吃住都在富守山家,和富诗韵比较熟。
    而富诗韵所谓必须要报恩的人,当然就是富守山,而侍奉,也是儿女对父亲的侍奉,养老送终,和吉祥所想,天差地别。
    不过陆俭却是见不到。因为身为金丹鬼物,他比姜斩等人还要忙,入了妖册后,就总在外奔波,昨天西南蜀地又出了问题,他又赶过去处理,所以现在并不在京城。
    “富姑娘,既然我们都开诚布公了,那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还需要您、确切说是莫乌胤哲前辈给答疑,冒犯之处,尚望您不要介意。”姜斩作为吉祥的老师,对弟子的女朋友都用上了敬语,而且语气肯定,可见对此事的看法十分严肃。
    “姜师您客气了,诗韵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乌胤哲是怎么得到天魔旗传承的?”
    富诗韵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想了想答道,“那是在莫乌胤哲成为额赫萨满之后很久的事……”
    莫乌胤哲天姿聪颖,从他后来修道破境的速度来看,说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也不为过。
    那时萨满虽然也修旋天术,但是更多的是表演性质而不是真正的修行之法,而莫乌胤哲不但在旋天术上成就很高,武功箭术也远超同侪,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一旦成了萨满,必然是了不得的大萨满。
    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萨满之路却并不顺利,虽然从小被兄弟部族的萨满收养长大,但是直到他十五岁时,收养他的萨满想尽了办法,他也仍然没有被神眷的迹象。
    偏偏莫乌胤哲对成为萨满一事十分执着,他借着打猎之机,经常一个人往一些穷山恶水处凑,就希望能惹起什么神明注视,眷他为萨满。
    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莫乌胤哲十六岁的成年礼上,他突然倒地晕厥不起,经萨满请神验证,他终于得了神眷。
    然而当时部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如果十六岁之前不能成为萨满,说明神与他不亲近,就算得了神眷,也只能做额赫萨满。
    于是莫乌胤哲最终成了一名最低等级的额赫。
    额赫无论主领神是什么,最终都要领五位瘟病娘娘神,主要处理猎民族众得的一些传染性疾病,这种病通常萨满是不会接手的,只让额赫来处理,当然,一理处理不善,冶瘟病的额赫,就会被瘟病收走,所以算是萨满中的高危种。
    并且由于常年处理瘟病,会被族众疏离,虽说不是歧视,但也有些孤立,这让本就因自己是孤儿身份的莫乌胤哲十分难过,觉得自己一生的不幸,都是因族众被中原帝王屠灭的结果,所以不禁生出了强烈的报仇之心。
    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别说自己,就是举整个部族之力,也不具备向中原帝国复仇的能力。
    所以这种有仇而不能报之的痛苦,象毒虫一样,日日噬心,随着他的年龄与日俱增,最后甚至到了经常夜不能眠的地步。
    渐渐地,他的身体就开始垮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离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更让族人以为他出了大问题而更加疏远他,又加重了他的痛苦。
    终于,他一病不起,在某一个不眠之夜,整个人都觉得幻觉丛生,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所以当一个黑衣人带他飞上天空时,他也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现实。然后,他就被传授了一门修行之法,等到天光大亮,神智恢复,他的手里就已经多了一根漆黑的龙杖——也就是天魔旗的阵器。
    不过,五杆天魔旗他只有炼制之法,既无材料,也无炼制能力——那需要达到金丹境方可。也正是如此,这才有了莫乌胤哲化名孟彦真,到中原求道的经历。
    之后的事情,和大家知道的差不多,稍有出入的是,莫乌胤哲修到金丹之后,就偷偷地祭炼了五杆天魔旗,只不过在初次使用时,对阵中所困的人的惨状有些于心不忍,未竟全功便放走。
    这导致他形迹早早便泄露了出去,魔功尚未大成,便被追杀得象狗一样逃回了北地,搭上了自己义弟一命,自己也落得个身死道消。
    对于富诗韵的说法,姜斩并无异议,因为从他得到信息来看,莫乌胤哲的出手确实不如前任天魔旗主杀伐果断。但是关于黑衣人的身份,富诗韵却也无法提供更多。
    但是吉祥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斟酌了一下,问道:“你的天魔旗,在收割阵中生灵的恐惧之力时,有哪些步骤,比如说,祷告上神什么的?”
    富诗韵道:“当然有了,我们额赫以驱除瘟病为主要法事科目,而且天魔旗所散布的病疫,就是莫乌胤哲所掌握的一种瘟病,所以启动天魔旗之时,咒语中都要上告之于瘟病娘娘神处。”
    吉祥直觉好像差了点什么,这“上告”二字,有点太轻飘飘了,下意识问道:“只是上告?不需要虔诚地信仰什么神吗?”
    “治病消灾的,当然要祈请医神阿米塔大人保佑了,这是常识啊!”富诗韵随口道。
    阿米塔!
    又是阿米塔!
    富诗韵和姜斩见吉祥闻“阿米塔”而色变,都把眼神投向了他。
    吉祥便把在梦中神游萨满神国时的见闻,讲出了给二人听。
    二人听了也倒吸一品凉气。富诗韵道:“你是说,阿米塔通过我们对他的信仰,来分取我们通过天魔旗获得的神力?”
    “很有可能,要不然那黑衣人培养天魔旗主是什么目的?不是浪费时间吗?修行者有那么闲?”
    富诗韵皱眉道:“可是,我能提供给他的信仰神力,并不比普通的萨满或额赫多啊!”
    “问题可能出在莫乌胤哲的神印上,我怀疑,莫乌胤哲与迷离的状态中获得了天魔旗的御使之法,怕是神印中也被动了手脚。”姜斩提出了一个可能。
    “那就可惜了,没办法查啊?莫乌胤哲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人了,他的神印,早都被魔灭了啊!”吉祥叹道。
    富诗韵却道:“我以九转定缘珠转世,而且至今为止只转了两世,对前世的记忆保存得都很完好,按道理讲,信仰与记忆都与智魂爽灵相关,所以也许我的爽灵魂里,会有神印的残存也说不定!”
    姜斩闻言想了想,道:“如果这样,或许有办法一窥端倪,但是这种搜魂之法,怕是对富姑娘冒犯甚重!”
    爽灵魂被搜,相当于把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赤祼祼地展示出来,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念头,都会被搜魂者掌握,这岂止是冒犯甚重,简直是最严重的亵渎。
    富诗韵有些犹豫。
    吉祥却不想让富诗韵背负那么多,道:“老师,与其搜诗韵的神印来验证阿米塔的清白,不如就列他为嫌疑,同时加紧缉拿现任天魔旗主关阔杰,不但可以防止天魔旗再次犯难,也自然可以让隐在幕后的人是谁真相大白。”
    这确实是这么个理,因为就算是搜魂得到了结论,这两件事也是必须做的。于是这件事就要揭过。
    没想到富诗韵却不同意,她道:“如果有哪位大能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宁愿选择被搜一次魂,因为我宁可被志同道合的人搜魂,也不想把这个掌握在恶魔手里的隐患,留在我的神魂之中!”
    这句话说得让人无可辩驳,因为对于富诗韵来讲,哪怕是前前世留下的神印残片被动了手脚,也相当于被人在电脑里装了后门,等她一旦突破到了金丹,这个残片会不会进入新的神印之中,没有人可以打保票。
    富诗韵对自己前一世渡劫失败耿耿于怀,天知道有没有这个后门从中作梗,所以不如趁此微时,能清除的隐患尽量清除。
    “这件事我却做不了,恐怕得要请孔老出手。”姜斩道。涉及神魂的法门都是无上大法,而且要至精致微才可不会伤及被搜魂之人,别说姜斩只是金丹期剑修,就算是元婴期,也未见得能做到。
    半个小时后。
    京西某座重刑监狱之中,吉祥看着打开的大门,好奇地问道:“老师,华老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扮演囚犯啊?”
    吉祥见过一次孔老,就是从峰顶上下来时,被孔老单独在一个房间会见,问了许多吉祥也听不大懂的话,就没事了,仅此而已。
    那时见孔老穿着囚服,竟然报号自己是至尊堂的负责人,吉祥好险没把他当成越狱的老骗子。
    “他不是扮演囚犯,他就是囚犯。”姜斩道。
    “啊?!”这个消息可太酸爽了。谁能想到,堂堂华夏至尊堂的重要创始人之一,当前至尊堂的掌权人,竟然一个重刑犯?难怪成天穿着囚服四处逛荡。
    可是,话说,人类的监狱,能关得住他?再说他想出去就出去,关在这里还不是个形式?
    姜斩似是知道吉祥在想什么,道:“孔老是一个美食家,但是住近监狱后,从来都是和囚犯吃一样的伙食,已经二十多年了!而且,他可不是想出就能出来的,得国家最高领导人批条,才能出来有限的天数,而且不准减刑。”
    “他判了多少年?”
    “无期!”
    吉祥一头黑线。
    “多大的案子判这么久啊?”
    “偷了国库的金子,搬去亚美利科赌博,输了个精光,又想去诓我们的核武图纸去卖给亚美利科换钱,结果被捉住了。当家的说,他这样的人,放到社会上就是危害,改不了,不如关起来,喜欢赌,在这里随便赌。”
    吉祥顿时恍然。他原来一直不明白华夏的修行者管理机构为什么叫至尊堂,还觉得天、地、人、和四组的名字叫得挺接地气。
    直到成为了至尊堂的正式成员,进入学校学习,发现自己进的班级叫杂五,之上是杂七,杂八,杂九,感到很神奇,问为什么没有杂六,结果回答是,六点配三点,是至尊宝。
    吉祥这才知道,整个至尊堂,竟然是牌九的架构。
    现在看来,根子原来出在孔老这里,而且这位能在监狱里呆得舒坦,估计和这里随便他赌,不无关系。
    这一点很快得到了验证,三个人穿过重重铁门,来到一个简陋的狱舍时,孔老果然在与人推牌九,许剑则立在一旁伺候牌局。
    许剑能在这里,是因为孔老作案时,他是帮凶。
    而与孔老对局的,确切说,不是人,而是动物。
    一狗、一猫、一鼠,分坐四方,正与孔老赌得不亦乐乎。
    这个狱舍之所以只住着孔老与许剑,并不是对他们的优待,而是老囚犯都被这个牌品极差,偏又带一个极能打的汉子的老头,硬给欺负跑了。
    但是也总有新囚犯会进来,所以孔老在这里打牌,并不缺牌友。
    只不过今天的牌友,显得有些另类。
    见姜斩来访,许剑一声不吭,躲一边面壁看书去了。
    而那狗猫鼠更有规矩,狗摞猫,猫摞鼠,排成一个宝塔,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件事,得请动妖册才行。但是值得一试。”孔老听到姜斩的来意,说道。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