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第一次笑了,“小伙子知道的倒不少!你怎么知道我拿怨煞这种东西没有办法?你怎么就敢确保你的怨煞一定能纠缠住的的领神呢?你也看到了我养的厉鬼,就没多想一想?”
萧然沉默。他真忘问他的便宜师父了,几千年过去,连黑杖都要废了,那怨煞会不会有也有解决之法?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监控我们的事,照理说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又不富有,没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吧?”老乞丐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萧然琢磨着要不要把黑杖的事说出来。虽说便宜师父说,那黑杖在现代已经没那么大威力,但他还说老乞丐他们自己说的算呢,这不都变成人家说的算了?
衡量了半晌,决定可以认个怂,先利用黑杖脱了身,等以后自己实力强了,再把逼装回来。
于是道:“我是因为从废厂区那里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熟悉的气息,仿佛有什么在召唤我,所以好奇才进去看的,因为看不清,所以用了监控。”
这句话半真半假。召唤什么的,完全是神棍的瞎掰,只有用监控,确实是看不清。
“有什么收获?”老乞丐继续问道。
“你们手里的小幡,让我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继续瞎掰。
“和我手里的小黑杖,有相似之处。”补充一句真话。
“小黑杖?!”老乞丐骤然面容一肃。
“不错。二尺长短,上方带个龙形的头,黑油油的,不知什么材质,入手很温润。”萧然仔细描述了一下黑杖。
“在哪里?”
“寝室。”
老乞丐心神有点激动,沉吟着来回快速踱了几步,命令杜超:“你马上亲自回去取一下。”
又对萧然道:“你先和我们一起待着,不要想着逃跑,你知道跑不了!”
萧然能明显感觉到,老乞丐的态度有了一些难以言明的变化——噫~这是要认少主吗?萧然意淫起来。
不过晚饭又有着落了,跟着杜大老板,那还不是甩开腮帮子吃!
萧然也当真不客气,都不问老乞丐的意思,直接拿菜单开点:给鹿小妍又点了盘蕨菜——当然也是萧然吃,以前不中意的菜,现在因为鹿小妍竟然吃着不错。
然后就都是萧然平时想吃又舍不得吃的酱大肘子、猪蹄、烧鸡……又俗又腻,一个人就点了半桌。其他人看着老乞丐如此容忍萧然,也不见怪,各点各菜。只是在心里嘀咕,等货不对板,看不扒了你的皮!
饭店里的服务员因为认识常老二,还以为一伙人是表演队的,又是学生又是老板的,对老乞丐的着装也见怪不怪。
萧然不做吃播可惜了,吃得都快看不到脚背了,连老乞丐都觉得丢人,心想少主要真是这货,自己这个团队档次可就上不去了。
天擦黑时杜超才走,但九城到县里铺的是水泥路面,开着车来去最多也就一个小时。杜超竟然走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几个人住的宾馆。
老乞丐的房间里,众人传看黑杖与五支神幡,这都不需要用言语解释,无论是炼器风格,还是主体上的纹章,六件法器单从外形上就可以判断,定是一套无疑。
只不过做为主控法器,黑杖的材质明显要高出五幡很多,这也是唯一稍显不和谐的地方。
听便宜师父讲,孟玄真的五支幡已经在斗法中损毁了,但损毁的五幡,是孟玄真重回师门后以珍稀材料炼制的,所以在回师门之前,他应该还有一套品质不高的幡,不然有些问题解释不了。
比如,他很早就有幡的炼制方法,为什么不提前准备材料。下山一年后才回宗门找陆玄机帮忙,中间的一年难道没有修炼?不太可能。所以最可能的就是开始准备的材料不佳,炼制的幡不太满意,才不得已找陆玄机凑珍稀材料。这样才讲得通。
而且也和眼前这五支幡子材质普通对得上号。
这是萧然询问鹿小妍时,两位一同做的猜测。因为这五幡可能就留在了孟玄真的家乡,孟玄真转世后,才被流传出去到了民间。
真相如何,除非是拉孟玄真去问,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是萧然得编一个合理的答案。
所以当老乞丐问及如何得到这支黑杖时,萧然讲得绘声绘色——当然不会讲他在大石包的全部真实梦境。
只有一部分真实,如梦中黑云滚滚,遍地尸骸,白骨在大路两旁堆积上千里,在晚上磷磷的鬼火仿佛一条长龙在大地上穿行……
然后如何一个穿着皮袍、身上挂满布条与铜铃的人在梦境里让自己等待机缘,就扑进了自己的身体……
后面的是按鹿小妍的话编的——就是孟玄真本尊的模样。
听到这些,老乞丐就已经疑窦尽开,因为一代大师兄康大师,在得到五支幡时,就知道幡子的神主是一位在中原道门修过道法的大萨满。并且这套神嚣祭起的气象,正是黑云滚滚,生灵涂炭。
何况萧然还补了一句,说自己会的这套拳法,就是那天和杜超头撞头时,突然就迷迷噔噔,身轻如燕,醒来时就在九城山上了,而且自然而然的,就会了这套拳法。——这套拳法,显然是道门的路数,又与大师兄所说的神主在中源道门修过道法相合。
这就成了。已经百分之九十可以坐实,萧然就是神主的转世——只可惜还没有觉醒记忆,尚不能驭使此套神器。
这下不仅老乞丐激动了,就连杜老板、常老二、王小凤,甚至杜超都忘了仇恨,全部喜极而泣!萧然的身份也直接被升为少师,五人将全力供养他,并且就由老乞丐亲自指点道法,直到萧然觉醒记忆,再正位为师,大展神威,带领大家出人头地,共走神路!
萧然心里真撇嘴:一群傻鸟,比特么我都二!爷就算是真能觉醒记忆,也不学这断头道法啊……再说了,都知道我杀人不眨眼,也不怕我小心眼报复你们,随手把你们宰喽?
当然现实的好处得先拿着,肉好吃,尿难喝,能凭空改善一下,拒绝不是哈士奇吗?
当时杜老板就转了二十万到萧然账上,说小意思,先花着。整得萧然非常期待“大意思”会是什么意思。
屏退了众人,老乞丐把萧然单独留下,更加详细地给他讲解了一番五仙教的来历,不过听着听着,萧然就发现自己竟然赶了个时髦——那个五仙教的创始大师兄康大师,号称是风水大师,实际上就是个不入流的摸金校尉!
说他不入流不是说他能力不行,而是胆子小。这货是茅山道士出身,会一些法术,这在摸金行业里非常有优势,完全可以有一番作为。
没想到第一次下墓就险些中了机关,虽然凭道法有惊无险地脱身了,但就此吓破了胆,大墓都不敢下,小墓又摸不到啥,就这么一来二去,把自己混得连生计都成了问题。当然在老乞丐嘴里,这是有操守,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吃了清高的亏!
后来这康大师就把目光转向了关外,认为关外人自古不开化,墓葬肯定没那么多机关,又多金银,况且蛮夷之民,为华夏仇雠,取用他们的墓葬,也是民族英雄。
不过出了关一上手,又后悔不迭。这帮蛮夷,虽然不开化,但陷阱用的比中原还特么阴狠,还不像中原那么讲究五行八卦生门死门,连个破解头绪都没有。又是一下去就造了个灰头土脸,空手而归。
气得就不信这个邪了,就一直往北走,非要盗一个原始大墓不可。可越往北走心越凉——那里的原始猎民已经开始不土葬了,改用风葬,就是棺材放到树上,什么值钱的随葬也找不到。
不过灰心之余,还真让他碰巧摸到了一个特别的墓葬。倒不是因为随葬用品丰厚,而是该墓来自前朝开国时期一个大萨满,因为留恋故土,死后安葬在了他的家乡,就在滨州地界,九城附近。
这位大萨满也知道,随葬真金白银,就是诱人挖坟,所以当地人都知道,墓葬里没值钱货。
但是康大师已经眼绿了,哪管那么多,坚决挖了进去。没成想还真摸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东西——一些萨满用具,还包括一些萨满术法。五支幡就是在此处所得。
据墓中记载,这位大萨满走的是祖传战斗护卫萨满的路数,其先祖精修通灵术,本来是那五支幡的神主的侍从。
五幡的神主不仅是大萨满,还曾于中原学习道法,同时还是一位威能巨大的神灵!曾经驭使这套法幡,与中原道门数百大能大战三千余里,杀人百万,重创了当时的中原李周王朝,这才有后面被前朝取而代的可乘之机。
只不过后来神主受创过重,不得不转世重修,但带走了主阵器。所以这五支幡,就由这萨满先祖保管,一代一代流传,以等那转世神主持主阵器来寻,才可恢复法幡的全部威能。
只是等了几百年,也未见神主来寻,到了他这代,后代已无,不得不散尽家财,把五幡带入了墓葬,心中着实愧对先人。
康大师得了这个机缘,当即就洗手不干了,专心研习那大萨满的法术,并回到关内,四处查找文献,潜心研究那法幡根脚,想修复他的威能,更相信神主转世一定还在,但需要寻找并启发他觉醒——这就是五仙教教义的根本来历。
萧然听了这些,心想也难怪五仙教没什么出息,你瞧瞧这纲领,定得也太小家子气了!但当然不会讲,只是对老乞丐的勉励不停地点头称是。
废话,不称是,难道还能劝他们说这是条死路,我根本不是什么神主转世?那不等着人家把二十万要回去嘛?傻不傻!
不过关于九城会道,老乞丐却抖出来一个秘密。
原来九城会道举办萨满仙师大会,不仅只有术法交流的意思,还想就此创立一个宗教——“九城会道”,以此统合萨满民间萨满仙师的力量,合为一体。
所以通过几次办会,会道的影响日张,不但持续有新的萨满仙师前来,核心的仙师也固定下来,所以今年——确切说是明天晚上,就会举行正式的成立大会。
萧然忽然想到了白天看到的三波怪人,不禁讲出来给老乞丐听。
老乞丐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应该不是人身,而是类似傀儡的一种,实际上纸、草所扎,一些山野妖精道行未能通全窍,还不能把神力化虚为实,达到变化人身的地步,常用此法附魂于其上,行走与山间。”
萧然估摸着,神力就是指的自己修的念力,而通全窍化虚为实,应该指的是开府境,这与便宜师父讲的可以对上号。开府境的应该都是大妖了,不会这么鬼鬼祟祟上树爬墙的,所以萧然心里已经认可了老乞丐的猜测。
“它们来是干嘛呢?”
“展示法力,谋个一官半职,也好有稳定的香火来源。”
见萧然瞳孔失焦,显然没懂,老乞丐便不厌其烦的为萧然答疑。
原来这种神道宗教的创立,不仅要确定神职人员,还要立下祀神谱系,以此确定教义和祀神仪轨。
教义和仪轨,基本上就是沿用萨满仙堂里发展比较完备的出马仙一系的那一套,有所增删,不会有大的变化,不然也就达不到统合民间萨满仙堂的目的了。
核心的神职人员,经过几次大会,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只有祀神谱系这里,还有很大操作余地。
这里包括两部分。主神系部分,必定是九城会道核心萨满仙师们的主领神无疑,这个不会有改变。但仆神、从神部分,却大可商榷。
按出马仙堂的风格,大一点的堂口,兵马都得数百,那堂堂一个九城会道,号称要一统萨满江湖的庞然大物,兵马岂能弱了?如果连一个普通堂口都不如,那还会什么道!
所以这些小精怪前来,就是想混碗饭吃,他们目前没有能力通过造像接受香火,只能真身前来,控制傀儡展示一下法力,看能不能得到会道教主的青睐,得一份稳定的香火安心修炼。
“因为明晚就要举行本次会道,所以明天你能看到的怪东西更多。”老乞丐道。
“那师兄你们来这里,也是准备参加九城会道,成为神职人员吗?”萧然随口问到——他还没有继承“师父”大统,所以只好先以师兄弟来称呼五仙会的五位。
听到萧然这么一问,老乞丐傲然起来,道:“我们五仙教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初代神主的转世身,并不想参加这种小教门。现在已经找到了你,剩下的就只是看看热闹。”
萧然有点愧对老乞丐的期待。见老乞丐也没有其它的话要讲,便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有生以来第一次住宾馆,萧然扑到干净松软的床铺上,舒服得呻吟出了声。结果一翻身,腰上被一坨东西硌了一下,用手一摸,竟是那堆监控设备,想了一想也许明天还能用上,就掏出来充上了电。
晚上在房间里修炼到十一点,萧然就睡下了,夜里梦到了那个口罩姑娘,他这是翻山越岭的追想要个说法,结果好容易追上了,拉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个脸上五官呆滞的纸扎人!
萧然惊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时间却还不到凌晨五点。想了想,便起床一边锻炼,一边四处看看,顺便寻找那神秘的口罩姑娘。
九城村本就不大,宾馆又规划在一处,所以萧然在外面一走,就知道昨晚来了不少人,看了半晌那些在宾馆区闲逛的人,也看不出谁是与会的萨满——没有穿神衣的萨满,看起来就像邻居大叔大婶,不好分辨。
正逛着,竟然又碰到在庙宇那边当保安的小富了,正陪着一位六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头在散步。便走上去打招呼:“富兄弟,在陪大萨满散步啊?”
小富回头见是萧然,笑道:“我叔现在不是萨满了。他现在在大学教书,教萨满文化的。这次是特约嘉宾。不过我叔以前是特别厉害的大萨满,提‘富守山’三个字,整个北方三省的萨满都知道!”
“三子的朋友?”富守山伸手拍了一下萧然手臂。他声音宏亮,古铜色面皮,眼睛放光,一看就是个很和善的老头。
“昨天刚认……识,叔抱歉,看到一个熟人。”萧然打了个招呼就奔那个熟悉的人影追了出去,到了大街上左右一看,人影又不见了。
此时躲在萧然视线死角处的一位姑娘,戴着口罩,咬牙切齿地骂道:“阴魂不散的魂淡!”
转头看向富守山,面露疑惑的神色,不禁伸指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萨满们出行,可不像明星一样前呼后拥,最多带个二神,有的甚至就一个人,加上萨满呈衰势已久,虽说九城会道号称辐射东方萨满圈,但其实正式邀请的萨满,也不过十几人,算上主办者都不到二十人。
所以全部人员算上,都不到50人,几乎是没怎么引起注意,就都在下午进驻到九城会道庙宇里。
萧然现在行动比较自由,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就和老乞丐约好,看完会道仪式,晚上再驱车回县城。
这次萧然早早在上午就踩好了点,免得来些牛鬼蛇神把好位置占了。虽然萧然已经在庙宇附近窥探过两次,但一次是想看庙内情况,要近一点才好。一次是观察周围情况,选的位置就远。
这次不但要能看到场内情形,还要便于观察周遭,并且他也不清楚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还要考虑到退路,选的位置就靠近一个缓坡。
那缓坡应该是冬天用来滑雪放爬犁的,萧然走了一遍,清理的很平整,没有什么残留的树桩石块之类,夏天又长满了绒绒的细草,紧急时可以从坡顶直接滚下来,再顺下面的沟塘小路跑几步,就可以上到桥上的主路,很是方便。
会道仪式要等天色全黑,定在八点开始。
三、四点钟的时候,萧然便穿着一身新买的迷彩爬到了选好的树上,清理一下碍眼的枝叶,一边修炼,一边等好戏开锣。
不过萧然还是太不了解小妖精们的心理了,他才在树上没坐多久,就见下方射上来一条鲜红的舌头,忽忽悠悠地就吊上来一个白纸人,就靠在比萧然低半个坐身位的树杈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自己。
萧然早已经对这些没了畏惧之心,盯着那纸人呆板的面孔看了一会,直感有些好笑,不防脑海里就传来一声冷哼:“你的出马没有教你和神仙打交道的规矩吗!”,这一声哼,震得萧然直反胃,只好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活该!”鹿小妍十分解恨,她现在已经发现这货,只要他来了好奇心,自己说什么他都当耳旁风,说什么也拦不住他来凑这个热闹。
这棵树还真是风水宝树,天刚擦黑,又上来一个人,不过一看这个人萧然乐了,竟然是那口罩姑娘。
姑娘的身手很矫健,如狒狒上树一样,是手脚并用走上来的,自然就看到了那个纸人,竟然也不害怕,就停在了纸人的的下方坐定。
这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不过应该是被纸人接了视线,竟然没发现萧然。
萧然心满意足,觉得今天的戏还没开锣,就越来越有趣了。
因为怕惊动口罩姑娘,萧然也不敢拿手机看时间。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场内已经基本准备就绪了。每个撮罗子在靠近场地的一侧都摆上了桌椅,正屋前摆着主 席台,都蒙上黄布,摆上了茶点。
台阶也都铺了红地毯。白天的时候,还有人在场中三个杆顶上拉了三条绳索引入了正屋之内,索上拴着彩布条。在杆与主 席台中间,还燃起了一大堆篝火。
此时正有四个人各持一个长柄勺子,自篝火内盛出炽红的火炭,上置大概是某种松树的香料,以冒出的烟环场地熏染,非常仔细,各个角落包括每个撮罗子内部都一一熏到,一时烟雾缭绕,老远都能闻到松树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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