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奈一开始没有预料到这会成为一个无解题。
“不会唱歌就学,没有天赋就比常人多花上千倍万倍的刻苦和努力。”朱奈说的头头是道,这么多年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最关键的是你想不想做,愿不愿意投入。”
“她好像一个老师。”邵瑛武半蹲下来,悄悄跟赵乐磨耳朵。
赵乐踮起脚尖,悄声说道:“晚饭吃什么?”
滋拉——
朱奈拖拉椅子,椅子脚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难受的嘶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
“所以说为什么我也要开会?”丁无虞抱着保温杯,在一旁很是无奈。
“这一单我们一定要抢过来!”朱奈拿着剧本在桌上拍了三下,发号施令,“社长,我晚点约了制片人吃晚饭,你也一起。小邵,你主抓两个任务,一个是准备试戏,另一个是把歌练好。”
“报告”,邵瑛武举手,“我的定位不是演员吗?”
朱奈恨铁不成钢:“你知道现在多少演员都跨界了吗?电影的跨剧,拍剧的tie歌,主唱歌的上综艺,还有的全面开花!就你这个木头,上综艺综艺不出戏,唱歌唱歌没个音,就会演俩戏,迟早让人挤出去!”
邵瑛武被训得委屈巴巴,赵乐举手提问:“报告,演员不是拿个什么影帝视帝就很火了吗?为什么要演戏还得会唱歌啊?”
“这是因为——”丁无虞悠哉悠哉地喝茶,笑眯眯给小助理解释,“我们国内的演艺圈发展较晚,受到其他国家娱乐文化的影响,对演员,歌手,偶像,舞者,主持人等这些职业没有明确的区分,既然统称为艺人,在文艺领域都能有所作品,毫不限制。”
“这也意味着,只要你有作品,不管什么作品,能火就是成功。”朱奈拍板,结束闲聊,“好了,小邵去练歌,赵乐你监督他,再让他跑了扣你奖金。晚上我跟老丁把剧本谈下来,你再去研究研究。”
“我不想唱歌。”
天台,可乐,黑云压城,弦月欲坠。
风拂过他褪成枯草色的头发,带起白色的衬衫。
“怎么了?”赵乐深知自家邵哥一向心事重重。
邵瑛武垂头丧气,望着地上的蚂蚁爬过:“我唱歌太难听了,会把老师吓跑。”
“不会啊,你上次不是在那什么晚会上,唱得挺好的嘛?”
不提还好,一提更惨,赵乐眼神颤抖,眼睁睁看着自家正主的表情从失望走向绝望,他甚至扯出来一个戏谑的微笑:“乐啊……我们出生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比如说,让一个听不到声音的人唱出歌唱家的水平。”
“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来自诡秘的黑箱,来自每一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赵乐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瓜子,交到邵瑛武手心里,安抚道:“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邵瑛武磕了一个瓜子,觉着有些咸了,扔回给赵乐。
“以前呢,是刚入行不懂,原来可以提取声音,用软件加工合成,表演的时候动动嘴巴就可以了。”邵瑛武望着远方,“我那时还有点负罪感,后来慢慢就没多大感觉了……”
“为什么?”
“休息二十五分钟——”
邵瑛武从录音室里出来,两只脚走路都在飘。
声乐老师脸色苍白,看他出来,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邵瑛武意味不明,只得将眼神投向自己的助理。赵乐正乐呵呵地看小说呢,忽然被个身影罩住,以为是朱奈查岗,慌忙地摘下耳机。
“怎么样?”
赵乐瞟了一眼他阴晴不定的表情,猛地拍掌叫好。
“你别哄我,说出你真实的感受。”邵瑛武眼神乱飘,有些心虚,“是不是真的……很难听?”
赵乐吞了吞口水,撸起袖子,竖起两个大拇指,露出陶醉的表情:“邵哥,真不骗你,您玩过消消乐吗?最高级的评价——unbelievable!”
“真的啊!”
“嘘——”赵乐竖起手指,“现在的你,需要休息,不要出声……保护好您珍贵的嗓子……”
一个钟后,朱奈果真来查岗了。
“怎么样?”
赵乐头也不抬:“难听。”
“……”朱奈哑然,在她旁边坐下,“具体说说,怎么个难听法?”
“您吃过彩虹糖吗?”
“吃过。”
“那您一定知道彩虹长什么样。”
朱奈佯装挥手要打她:“说重点。”
“邵哥的歌声就如同彩虹一般,每个音符都唱出了七种色彩。”赵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嘴角耷拉着,“朱奈姐,就不能让他专注演戏吗?”
“别扯这些黑粉发言。”朱奈走近录音师身边,拿了个耳机戴上,二十秒以后,她摘下了耳机,面无表情地坐回赵乐身边,“我觉得你的建议可以考虑。”
“您厉害了,坚持了二十秒。”赵乐敬佩地点头。
朱奈麻了:“……有十五秒是间奏。”她甩甩脑袋,一本正经地分析,“不是没救,能唱出个声儿来,让编曲把什么前奏间奏弄长点,后期再加点电音……”
“……必掉粉。”
朱奈抱头:“没办法,老丁头喝酒上头,把牛皮吹破了天,这窟窿就是女娲再世都没法补!”
赵乐抬头看了看,朱奈姐发际线有点稀疏。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她慌忙转移视线,问道:“社长说了什么……”
“……我们小邵是个全才,就差一个机会,这歌唱不火,劳务费我们不要了!”朱奈咬牙切齿地低吼,“个老瘪三……明儿我要吃炖王八!”
一团黑影从朱奈脚底下蔓延开来,迅速膨胀。睡梦中的丁社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您息怒啊……”赵乐手忙脚乱地灭火,“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她摸了摸脸,“黑火……也是一种火嘛……”
“是啊……”朱奈抬起头,眼神里射出锐利的光,“让所有人都知道邵瑛武连只鹦鹉都比不上,就是只乌鸦唱什么都跟说一样,乌鸦都在调上他连汉语拼音四个声调都踩不上点。让他成为所有人的笑柄,那可不火遍全球。以后别演戏了,就唱歌得了,不那也不叫唱歌,说唱吗?那侮辱了另一种艺术。”
赵乐听着她毫无感情地嘚叭嘚,听得头皮直发麻。
整个房间里,打了粉的没打粉的,脸色都一样苍白。
朱奈眼神一转,“我突然想起来。”她拿出手机查了查通讯录,给对方发了几条信息,“给他换个老师吧,这个声乐老师不了解他,找个熟人。”
“熟人。”赵乐跟着念了念。
那边回复得很快,似乎答应的也很干脆。朱奈盯着录音室里邵瑛武认真对着乐谱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发声的表情,严肃道,“这回你可得盯住了。他肯定要跑!”
“对不起!”赵乐一把鼻涕一把脸地鞠躬,就差给人跪下了。
对面人一脸了然,也很是无奈地把人扶起来:“没事儿,不用在意,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来。”
“楚大师!楚老师!都怪我一时没把人盯住。”
圈内知名声乐博士楚勤头上绑着一条黄灿灿的头巾,上身复古黄色t恤,下身一条绿色短裤,脚下一双发着绿光的运动鞋,中间一水毛绒绒的腿毛,他双手抱胸,气势昂然:“我跟他当了四年舍友,他那鸵鸟性格本大师早已了如指掌。这事儿他没跟你说嘛?”
“哦哦哦哦舍友啊……”赵乐疑惑,“可我记得,邵哥不是法学专业的吗……”
“对啊,后来他不是跟舍友闹矛盾了嘛?欸这事儿他没跟你说嘛?”
“没有。”赵乐摇头,“那您打算怎么教啊,他都不肯见您。”
楚勤摸摸下巴:“你临来时,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今日嗓子抱恙,不能出声,唯有琢磨剧本之用。”赵乐表情痛苦地一字一字背出来。
楚勤咂咂嘴:“什么时候变这么文绉绉的……不管了,他在家吧,既然他不来录音室,那就去他家里。”
“家里?家里能练声吗?”
“他家里有个房间是装了全隔音的,欸这事儿他没跟你说嘛?”
“都说了我今日身体抱恙——”邵瑛武穿着睡衣,一脸冷漠,就要关上门。
楚勤一条腿卡住门缝,硬生生挤了进去。
“对待昔日同窗你就如此绝情嘛小鸟儿!”
赵乐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为什么叫小鸟啊?”
“鹦鹉嘛。”楚勤还有工夫回过头来问,“欸这事儿他没告诉你嘛?”
“可是鹦鹉也不小啊?”
“行!那我给你个面子,小助理。”楚勤卡在门缝间,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在用力,“大鸟,我喊他大鸟,大鸟你放我进去吧!我要被榨成汁儿了!”
“滚蛋!”
嘭——
门被粗暴地关上了,身手灵活的楚大师还是被门撞了个踉跄。
赵乐摇摇头,叹了声气,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挪揄道:“叫什么门啊,直接开就得了。”
啪嗒一声,电子锁发出解锁的声音,两人慢悠悠地进门。
“人呢?”
“肯定跑房间里锁起来了。”楚勤鞋也不脱,一步一蹦地直奔房间去,途中还念叨着,“他大学的时候碰到有别的班的来找我们舍友玩,他就躲床帘里边装不在。能憋一个下午不出声,可牛逼了。”
“欸这事儿他没告诉你嘛?”他探出个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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