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四个多小时,楚大师总算把本应在一个半小时内上完的内容教完。虽然不见得成效显著,但——
“我觉得已经非常有效果了。”赵乐在一旁起哄,“我们邵哥,至少知道输出不能纯靠吼这个道理。”听出了这是对自己教学水平的嘲讽,楚大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原舍友,喝一口他舍友泡的花茶,空闲下来的脑子有余力把矛头转向了另一个人。
“赵助理,你是艺术生么?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是农大毕业的。专业是畜牧管理。”
“……”楚大师被这一回答冲撞得措不及防,哑口无言,他望向邵瑛武,对方一脸平静,“你知道?”
“我只知道是管理方面的。”邵瑛武端着茶壶,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两人喝茶的样子,贤惠得像个管家,“茶怎么样,酸吗?”
赵乐哄孩子似的:“刚刚好,酸甜酸甜的!”
“那就好。”
楚勤感觉自己的胃一阵一阵抽痛,他分明觉得这杯中的茶酸到令人发指,眼前一哄一笑的画面也臭到让人想呕,他举起茶杯遮住自己扭曲的脸,问道,“赵助理……钢琴弹得不错,师从哪位同僚?”
“咩咩。”赵乐天真无邪,“我们学校有一头奶牛叫咩咩,她也是我的毕业论文,我给她按摩的时候学会的,那是一种对奶牛特别舒服的手法。”
邵瑛武满眼睛憧憬:“给奶牛按摩,是不是要先学钢琴?”
赵乐笑眯眯的:“可以。”
邵瑛武大手一挥,指着楚勤说道,“大师,加钱,我要学钢琴。”
楚勤面无表情地干了手里这杯花茶,放下杯子,二话不说,提头巾跑路。他烦死这对天真浪漫的主仆,坐进车里时,楚勤让引擎一阵,冷静下来,觉着方才种种颇有些诡异。
“这个助理……有点问题……”他的手机在私家侦探与另一个头像上面停留片刻,拨通了另一个头像的电话。
“滴滴滴——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收拾完房间的赵乐猫在沙发里,等着邵瑛武洗头洗澡换衣服,一个小时后要赶去参加《月上梢头》的剧本研讨会,赵助理需要把人送到。通知了保镖兼司机的安sir来楼下接驾后,她望了一眼卫生间,紧闭的门里水声不停,她拎了一件外套,走进隔音间。
钢琴是熟悉的钢琴,房间也是熟悉的房间,十六岁那年她被藏在这里,二十五岁了,她还是躲在这里。赵乐盯着床,简单的不锈钢折叠单人床,上头承载着水绿色的四件套,只有她知道,那床垫底下藏了个什么秘密。赵乐的眼神变得凝重,敞开的门让她随时能听见邵瑛武的动静,水声停了。这意味着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绪溢出。
如果可以的话,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
——是她的奢侈。
意外的是,这次安sir并没有准时到达。赵乐打了多次电话,无人接听,又电话给了朱奈,也显示忙音。幸好她及时想起,联系了私教乐大哥,才得知安sir有一个私人紧急电话。
“赵妹子,我刚联系到他,你们公司出事儿了。”
赵乐听见电话那头有风声。
“他通知了另一个保镖过来接你的艺人,另外——他让我去接你。”
分开接送,这是为何?
邵瑛武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许是赵乐的表情从未如此沉重,他选择了闭嘴不问,但却夺过电话,冲对面的人厉声道:“是朱奈的意思?”
乐教练被训得心一惊,空白了半晌,弱弱地应了一声。
“她人呢?”
“……有,有些急事儿……”
“转达朱奈,除非她亲自来接,否则我不会离开。”邵瑛武挂了电话,扔回给赵乐。
赵乐也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这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面临着的危机。她谨慎地打量着邵瑛武的表情,希望那张被不爽僵直的脸能够让她看出一丝裂缝来。
但邵瑛武的脸依旧绷着,冰冷如山,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双手大张着靠在后背,严峻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往常总是温暖又脆弱,不曾有一分愠色,如今低垂着眼眸,双唇紧抿,让人望而生畏,难以捉摸。赵乐上一次见着这副表情,还是在他入戏时分。
而现在并非演戏,而是生活。
这让一贯靠着看人脸色说话做事的赵乐慌急了。
她本能地想凑上去,又不敢靠近一步。明明吃住在一块已经有一段时日,她还是觉得邵瑛武离她太遥远了。或许是他面貌俊美过她太多,也或许是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不是爱情,不是友情,不是同事情,也不是陌生人。
但她还是开口了,如果不说话就无法打破僵局。
“邵哥,我待会儿……”
“嗯。”邵瑛武手捂着脸往后倒去,哀嚎着,“啊——我刚刚是不是耍大牌了?我天我怎么能……”
赵乐好一阵怔愣,不由得眼眶发酸,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让眼泪渗出来。
她笑着抽了抽鼻子。
太好了……邵哥还是那个邵哥。
“乐啊……遇到什么事情,如果实在是……我是说迫不得已,万不得已,无药可救了的时候,你可以……报一下你邵哥的名字。”她邵哥谨慎地斟酌用词,脸上藏不住一点得瑟的笑容,“你邵哥我……勉勉强强,算是,就有那么一点知名度,能罩你那么一罩。”
“邵哥……”
“欸嘿乐啊……”他还是憋不住了,“你邵哥我好歹是个影帝。”
赵乐也憋不住笑,她邵哥说完不好意思的表情太过可爱。她往前蹦跶两步,扑进她邵哥胸口,小狗脑袋蹭了蹭,在她邵哥害羞到濒临爆发的边缘迅速跳开。
“谢谢邵哥,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她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只等门合上了,杀意渐起。
楚勤进电梯时,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他正欲观察一下,电梯门夹走了她的身影。楚勤只看见她穿着一条白底红玫瑰花纹吊带裙,长发在身后飘飘的倩影——活像一个女鬼。
楚勤告诉邵瑛武。
“这栋楼闹鬼。”
“别胡说,你知道这栋楼住了多少演艺圈大佬。”邵瑛武嫌弃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朱奈让我来接你。”楚勤往房间里探头探脑,“你那个助理呢?”
“刚走。”
“很好,咱们也走。”楚勤打开门,见门外风平浪静,并无蹊跷,才推着邵瑛武出去,关门前,他还从门后边捎了一顶鸭舌帽给他戴上。
“我刚吹的头。”邵瑛武以行动表示拒绝。
楚勤“嘘”了一声,鬼鬼祟祟地往四周打量,压低了声音告诉邵瑛武。
“你助理是个杀人犯。”
“哦。”
邵瑛武的发型没了。
“一个总是笑眯眯的人,我们称它为和蔼。一个总是笑呵呵的人,我们称它为乐天。一个总是笑哈哈的人,我们称它为没心没肺。一个总是笑嘻嘻的人,我们称它为犯贱。”
赵乐一本正经地对前来抓她的黑衣人讲述道。
“你们不应该打扮成这样,以为自己很有气势,但其实只会引人夺目。”她屏气凝神,忽而睁眼,怒吼一声,“啊——!余明辉——!”
“什么?余明辉?”
“余明辉是谁?”
“傻子吗?视帝啊!你没看过他的《万千灯火》?”
“余明辉在哪里!啊啊啊啊啊——这么多黑衣人,是在拍电影吗?”
赵乐微微一笑,手机扔了撒腿就跑。
跑到街头,乐教练的大排量机车正好杀到,她跨步翻上车,踏着长烟而去。
“余明辉的公司突然说要你这个角色。”楚勤瞥了一眼低头摆弄手机的人,“你还在担心你助理的事情?”
“没事。”邵瑛武说,“合同签了。”
“正常人都不会冒着巨额违约金去换掉一个已经通过试镜,并且有一定的名气和地位的演员。”楚勤似笑非笑,“但是余明辉不是个正常人,他是个杂种。”
“……”邵瑛武说,“这是朱奈要解决的。”
“朱奈——我联系不上她。”楚勤脸色沉重,“我以为她太忙——她经常不回我信息。我找了私家侦探——”
“你调查朱奈?”
“我调查你助理——赵乐。”楚勤望着不远处,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她秘密还不少,你那点上课费居然还不够。”
“他说如果你不出现,就要公布邵瑛武的秘密。”乐教练说。
赵乐问:“他针对邵哥?”
乐教练点头又摇头:“之前说过要公开你是个杀人犯的秘密。”
“跟朱奈姐说的?朱奈姐什么反应?”
“她说……滚。”
“事情麻烦就在于……他聚集了一大批流氓去堵你们公司。”摩托车停在公司楼下的一家饮品店边上,赵乐远远望着,认出了那个人,冷笑道:“是他会做的事情。”
“妹子,哥就先送你到这里,我是借口上厕所出来的,再不回去要被学员投诉了。”
“乐大哥,你相信我是个杀人犯吗?”赵乐叫住他。
乐教练抬了抬下巴,“你会杀我吗?”
赵乐摇头。
“那信不信的,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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