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老支书家门口许久,宋世魁和曹川江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但我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动也未曾动过。
纵使心里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纵使宋世魁和曹川江的背叛,使我怒火中烧。但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方向,回忆在不知不觉中便充斥了我整个脑海。
“竹排排头——曹川江,见过老司,见过两位掌门。”
“陈老九,你他娘的要劈死老子啊!”
“好样的!是个男人!”
“我,曹川江。湘西倒海帮的把头!”
……
“老师,陈老九把凌萍的头发给剪了。”
“陈老九,我爷爷,他不见了。”
“陈老九,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兄的。”
“我答应了陈师叔和爷爷,要照顾你,谁让我是你师兄呢?”
……
宋世魁,你不是答应了长辈们要照顾我吗?你这样离我而去算是什么?
我呆站在门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回忆带来的是矫情与辛酸。
我擦了擦满脸的眼泪,转身准备回屋。
“陈老九。”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头,夜色中缓缓走出两个人。
是苗大哥,他的身边跟着的是……岑铃儿?
“苗大哥,你这是?”看到他们走近,我出声询问道。
可这一开口,我便意识到自己此时,就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铃儿她姑姑走了,留下这丫头。”,苗大哥走到我面前,看到我脸上满脸泪痕,问道:“姓宋的,还有那个倒海帮的小子,走了?”
我沉默着点点头,看向岑铃儿。
这小丫头此刻和我一样,脸上两行泪痕特别明显,还在微微抽着红彤彤的鼻子,看来也是刚哭过不久。
苗大哥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感同身受,还有几分心疼。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我无言,转身进了屋,苗大哥和岑铃儿跟着进来。
“铃儿,你先去给那小子解蛊。”
进来后,苗大哥便让岑铃儿给小李解蛊,这倒是一件值得让我心情好一些的事。
但岑铃儿低着头站着不动,苗大哥眉头一皱,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道:“路上我怎么跟你说的?那小子罪有应得,但不至死。铃儿乖,听话。”
岑铃儿听到此话,抬头幽怨的看了一眼苗大哥,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推开了房门,进去给小李解蛊了。
看着岑铃儿进去,苗大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继而跟我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这是他们的选择。”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他们的选择,只是凭什么我就是那个被舍去的选择?
我已无力和苗大哥探讨这个话题,情绪涌上心头,泪水就会下来。
我低着头,紧闭眼睛,强行把它遏制住。
苗大哥用脚碰了一下我,说道:“来,帮个忙,我口袋里有包烟。”
我知道苗大哥的意思,伸手便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半包烟来,拿出一根给他点上。
苗大哥把烟挪到嘴角,说道:“来一根?男人在这个时候,有根烟会舒服一些。”
我看着手里的半包烟,苗大哥的话让我听起来有些耳熟。
那晚,宋世魁也是提着两瓶白酒,来叁镹茶馆找我,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我默不作声,拿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
宋世魁教会了我喝酒,第一口就被呛得眼泪直流。
苗大哥教会了我抽烟,第一口,尼古丁从嘴巴直冲鼻子,最后到达眼睛,依旧是一边咳嗽,一边眼泪直流。
“还记得在双月湾下,我对你说了什么吗?”苗大哥问道。
我好不容易把喉咙内的烟咳了出来,抬头看了看苗大哥,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苗大哥倒是不介意,他说道:“我说过,聪明的人都会执着,他们的执着带来的是身边人的痛苦。郭意安是这样,那个姓宋的小子也是如此。”
苗大哥见我没有说话,用脚踢了踢我,微怒道:“我也曾经历过这段时期,你心里的感受没人比我更懂。可那又如何?你是一个男人,男人就该有打掉牙齿和血而吞的气魄!你这像什么话?是男人就给老子站起来,告诉那些做了选择的人,他们是错的!”
男人之间的开导,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暖心窝子的话。更多是男人看不惯男人矫情的一面,所言亦是豪气干云的鼓励。
听了苗大哥的一番话,我心里像被人捅破了一个阴暗的墙角,一束温煦而炙热的阳光照了进来,明亮了一方天地。
苗大哥说得对,既然宋世魁和曹川江做了他们认为对的选择,我又何苦纠结于被他们舍弃的情绪之中?
为了所谓的成仙,便杀人夺魂,就是对的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真的对吗?
陈三定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声声不绝:“心不正,剑则邪!”
世间哪有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那都是有求者为所求的自我安慰,免遭自身道德的谴责而自找的理由罢了!
心怀善良之人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而所谓的“聪明人”拿着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便可说服自己舍去师门授业之恩、长辈养育之恩、兄弟手足之情,然后义无反顾地去追求自己所谓的对的选择!
世间之事真是如此吗?
不!我不相信!
许多道家之人毕生所追求的,也无非是形而向上的得道成仙。但郭意安的举动,哪里是形而向上?分明处处弥漫着血腥味,如此偏激的“仙”,还算是仙吗?
若真被他得逞,世间还有多少人将要遭受无法承受的苦难?
不!他是错的!得道成仙之路不是如此!我要阻止!
或许我不是一个救世主,也不是电影里的主角,或许我会死在证道的路上,但那又如何?
郭意安,纵使你说服了天下所有人都追随与你,我陈老九就做第一个反你之人!
想到此处,我再次深吸一口烟:“哪怕,只有我一个!”
尼古丁随着空气进入到我的肺里,我顿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心中的痛苦似乎真的不再那样强烈。
“苗大哥,我懂了!”我重重地说道。
“念头可是通达了?”苗大哥微笑着问道。
我点点头。
苗大哥坐正了身体,说道:“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事,你一定要给老子保守秘密,不可让铃儿知道!”
我连忙也坐正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苗大哥缓缓说道:“铃儿其实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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