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仰

    
    早晨六点钟。
    天网唤醒了整个地下城。
    在中央公园待了一宿的江泽回到了皮带街。
    楼上的胖大婶正牵着她的大狗排便，看到江泽冷哼一声也不予理会。
    江泽推开万修屋的铁门，看到文一禾正弯着腰收拾着一地的狼藉。
    江泽走过文一禾，从冰箱里拿出几瓶碳酸饮料抱在怀里，又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熟悉的旋律响起，刚好到早间新闻时间。
    地表新闻依然是关于尚海市政府指使城市维和警深入地下城的事件。
    媒体与专家各执一词，就该不该过度干预地下城安全治安进行了激烈的论战。
    甚至还有别的城市的示威者进行了浩大的游行，声称要解放地下城，给予地下城人应有的权利。
    江泽时不时打出一个气嗝。
    老徐提拉着拖鞋揉着眼睛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淤青红肿的脸再加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显得格外可怕。
    见到江泽也不理，点了支烟坐的远远的抽了起来。
    很快，江泽将电视切换到了地下城的新闻频道。
    女播音员在画面中一板一眼道，“请大家不要过度关注飞鸟路飞车事件，此行为严重败坏了社会风气，影响社会治安，应该予以谴责，而不是推波助澜变成社会焦点···”
    背景中飞车二人组的图片也被全部模糊处理，又加上了一行醒目的标题。
    “保护社会风气，争做文明先锋！”
    聂清晨穿着马尾送来的衣服从江泽屋里走了出来。
    身上不灵不灵的闪着金属条的光泽，裤裆几乎掉到了大腿根部。
    这样的一身流里流气的扮相看着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昨晚我等了你一宿都没回来，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江泽抬头，虽然一脸疲倦但也多了些平静。
    “你要问什么？”
    聂清晨用他唯一的那只手撮着大腿，“你，你切开进鹰号和烈焰弹用的是什么武器？”
    “元气”
    “元气？这是什么？”聂清晨好奇道。
    江泽放下手中的碳酸饮料瓶，“元气是身体经脉从空气中抽离出来的一种力量！”
    聂清晨眼睛亮了起来。
    眼前立刻出现一副图景，自己威风凛凛地站在地表的震旦大厦顶上，神情倨傲，不可一世。
    那些反对自己的人驾驶着进鹰号，控制着无数无人攻击机要消灭自己。
    但都被自己伸出中指一个个打落击爆。
    剧烈的爆炸声在自己背后响起，自己都不屑于回头看一眼，当然看了肯定不够帅。
    最后还要仰天长啸，还有谁？！
    “你没事吧？”江泽伸出手在聂清晨眼前晃了晃。
    聂清晨从神游中惊醒，一把拉住江泽的手神情激动道。
    “你能不能教我？”
    江泽摇了摇头给出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教不了！”
    “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钱，我可以让你在地下城横着走！”
    江泽神情突然有些落寞，“你的经脉不通，不光是你，我见到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经脉淤塞就没办法学会！”
    聂清晨一脸失望，“那有没有办法可以疏通经脉？”
    江泽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出神。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就在有意无意地探查着所有遇到的人。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经脉拥堵，神穴凝滞。
    他们身上感受不到那种能量场。
    一丝一毫都没有。
    换而言之，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
    眼前突然浮现起乌金官邸内那个四肢都用义体代替的白发年轻人。
    那人身上散发着强大的能量场。
    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元气的流动。
    难道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和自己原来世界截然相反？
    聂清晨恨恨道，“唉，我还以为学会后可以把绑我下来那帮混蛋杀的一干二净呢！”
    文一禾疑惑道，“绑你下来是什么意思？”
    聂清晨捂住了嘴巴，心有余悸地瞟了老徐一眼。
    老徐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香烟在他指尖徐徐地冒着青烟。
    “这个，这个嘛，哈哈，哈哈···”聂清晨挠了挠头吞吞吐吐。
    “你是地表人！”老徐突然道。
    聂清晨赶忙否认道，“我，我不是···”
    老徐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了聂清晨的对面。
    “不要否认，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地下人！”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看到老徐目光中那些殷红的血丝，聂清晨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老徐徐徐地吐了口烟。
    青色的烟雾里，老徐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你身上没有那种污浊的味道，就像她一样···”
    “污浊？味道？哈哈···这怎么闻得出来···”
    聂清晨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老徐说的味道指的是一种气味还是一种感觉。
    文一禾瞪大了双眼观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聂清晨一番，“不对啊，地表人怎么会是个矮子？！”
    “矮子？！”聂清晨勃然大怒，“我他M一米六五，你说我矮子，我比你高半头好吧！”
    “我十四岁，还在发育！”
    “呃！”聂清晨语塞，然后叹息一声，“地表也有不优化基因的人，比如我家全家都是基因优化的坚定反对者！咱这是原始基因，纯净着呢！”
    “江泽也是原始基因，他都超一米八了！”
    “你！！！”
    “行了，别吵了！”老徐掐灭手中的香烟，“我只问你一件事，怎么才能去到地表？”
    “去地表？”
    聂清晨看了看江泽又看了看一脸好奇的文一禾，最后又看到目光炯炯的老徐。
    这些人为什么要执着着去往地表？
    聂清晨沉思了一会，郑重道，“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没有地下城的人能走出去往地表！哪怕是被地上赶下来的人也不行！”
    “有！”老徐肯定道。
    聂清晨一脸茫然，“谁？”
    老徐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地下室厚厚的金属墙面，越过无尽的空间和时间，最终聚焦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身上。
    “徐徕的妈妈，江风···”
    聂清晨蹙眉沉思了起来，仿佛在仔细搜寻着相关的记忆，但却一无所获。
    “对不起，这一点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江风我也没听说过，或许有这回事，但那些信息我这样的人接触不到！”聂清晨一脸歉意。
    老徐往沙发上一靠不再说话，又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对聂清晨能提供的信息也不报什么期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些老徐经历的太多，也失望的太多。
    “有没有办法无限靠近地表！”江泽突然问道。
    聂清晨不解地看向江泽。
    江泽目光中闪烁起异样的光采，“既然不能去往地表，那尽可能的接近地表呢？”
    江泽伸出拳头，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只要足够的靠近地表，就会有更多的元气，只要有足够多的元气，我就不用惧怕那些地表的武力！”
    “你是说？”老徐木然的眼神中渐渐闪烁起光泽。
    江泽那张稚拙的脸高高的扬起，伸出拳头指向地表的方向。
    “只要我现身，就能去往地表！”
    聂清晨一愣，哈哈大笑，“也对，没有人比你更容易去往地表了！”
    看着江泽神采飞扬的目光，聂清晨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叹息。
    地表上面，可不全是徐仁眼中的舒适和体面。
    那里还有很多的···残暴和狠毒。
    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聂清晨。
    聂清晨微微一笑，“电梯修理工！”
    “电梯修理工？”
    “对！电梯修理工，通往地表的废土电梯维修工！”
    “这些修理工据说都要从乌金大学机械维修系毕业，并且要经过地表人严苛的层层考核，至于考核内容，只有地表人知道。我能办到的也就是，在最后的考核后找关系让尽量让江泽通过！”
    “换句话说就是，必须参加考核，而且一直不要被刷下去！最后才可能被录用。”
    老徐听完破口大骂，“合着你起作用不起作用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聂清晨摊了摊手，“这种机要之地，就是地表城市首席执行官汤志新说话也不好使！这些事都归地表安全事务局管理，要不是我老爸有师兄在里面，我连这个保证都不敢许诺！”
    江泽制止了两人的争论，“行了，与其争论不如早点去打听打听怎么进入这乌金大学的机械维修专业吧！”
    “对对对，你可要抓点紧了，还有四个月这一届的学生就要毕业了，你要是晚了，可能得再等一整年了！”
    ···
    一亮黑色的燃油机动车渐渐停在了乌金官邸的大门口。
    这种燃油机动车是新元前人类的最主要的代步工具。
    它效率低下又污染环境，加上后来全世界爆发的资源危机，这种交通工具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
    取而代之的是更为高效和环保的电力机动车。
    在这个满是电力机动车的时代，这些还拥有和使用着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甚至也不是地下城明面上的掌控者。
    乌金官邸的大门缓缓打开。
    黑色的机动车驶了进去，很快停在了官邸入口。
    一个衣着笔挺，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双眼通红，柳眉斜飞，脸部肌肉也绷的紧紧。
    这无不在显示着他此时的心境。
    愤怒，焦虑。
    很快，另一边的车门下来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他头发花白，身着黑色的短袖短裤，露出长长的银白色手臂与小腿。
    很显然他的四肢都装上了义肢。
    他的背上背了一把长长的刀，刀身从背后的小腿处延伸到了肩膀，并且露出长长的刀柄。
    两人快速地走入了官邸，穿过了长长的大厅，推开了钱执行的办公室的大门。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钱执行一人。
    此时钱执行正低头看着什么，露出一个明亮的头顶。
    听到声响，钱执行急忙直起身子匆匆地走向两人。
    衣着笔挺那人不等钱执行开口，便直接说道。
    “我需要天网筛查下是谁毁了幽山制药！”
    钱执行也不回答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讨好道。
    “汪会长，咱们坐下说···”
    被称作汪会长的人打断道，“不必了，你尽快安排天网执行筛查程序，找出幕后黑手！”
    钱执行搓着手为难道，“这，这怕是有些难···”
    汪会长一怔，脸色瞬间铁青一片，“怎么，难道这小点忙你不愿帮？”
    钱执行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帮，是，是，是地表前天发来的信息函，没有地表命令，严禁乌金官邸调取使用天网资源！”
    见汪会长眉眼间渐渐浮起一团煞气，钱执行连忙补充道，“还不是地表那些吃饱没事干的，天天游行声讨，说地表政府前些日子调动天网资源严格监控地下城，是为再次屠杀地下城居民作准备！”
    “这些是你的事，我需要的是你给我个答案，帮还是不帮！？”汪会语调渐渐加重，眼中的血丝更是多了一些。
    钱执行脸上一僵，露出一副欲哭的表情，“这权限已经被收了上去，现在要做什么都要给地表汇报，得到批复后才能调用！”
    汪会长大怒，指着钱执行的鼻子吼道，“钱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黑铁倒了，你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钱执行连忙躬身赔罪，“汪会长，您消消气，这件事我真的是爱莫能助，要不您用您那边的资源向地表政府提交个申请？”
    汪会长暴跳如雷，梳的整齐的头发变此时凌乱地搭在额前。
    手指在钱执行的胸口一连重重地戳了三下，汪会长恨恨道，“钱峰，不要让我这次缓过来！走！”
    说罢转身便走。
    白发年轻人一言不发紧跟在后。
    不一会，警卫厅厅长赵富从门口探出个脑袋，见钱执行悠然地坐在椅子上哼唱着，便快步走了进来。
    “钱执行，我看汪会长一脸怒气的离开，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钱执行轻哼一声，“幽山制药没了，他做什么都晚了，知道是谁做的又怎样？超神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他有的是好果子吃！”
    说到这钱执行恨恨地啐了一口，“都自身难保了，还这样跟我说话，就是能帮我也不会帮！”
    ······
    下午，马尾匆匆地跑到万修屋。
    “江泽，不好了，不好了！”
    江泽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举着一瓶碳酸饮料咕咚咕咚地喝着。
    那双浓眉外侧下压，让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舒坦的神情。
    文一禾好奇地看向马尾，“什么事不好了？”
    马尾满头大汗，“刚刚黑铁给全地下城黑道推送消息，要搜集昨天下午四点到晚间八点间个人拍摄录制的短视频！特别是山淤区靠近幽山街道的附近的！”
    马尾咽了咽口水，“只要是在这个时间段用个人终端拍到的视频都可以发送给黑铁！黑铁言辞激烈，每个人都要上传，这次怕是要动真格的了！完蛋了完蛋了！！！”
    江泽一脸问号，“发视频？发就发吧，管我什么事？！”
    “哎呀，怎么不管你的事，这不明摆着，要用程序筛查烧掉幽山制药厂的黑手，我都快急死了，我自己没视频，就把之前偷偷录制的和王姐盘肠大战视频上传了···至少有不在场证明···”
    江泽文一禾一脸呆滞，这，这马尾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