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仰

    
    凌晨一点三十分。
    山淤区黑铁总部大楼。
    中央机房里，西瓜头手指迅速地在手下的光屏上触动，细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动作极其流畅顺滑。
    从写完模仿天网的筛查系统，西瓜头就没什么事干了，晚上失眠的厉害，又无事可做，无聊之间把目光投到了基因数据库的报警器上。
    它的工作原理很简单，就是接收到数据库毁坏时发出的某种频率的电磁波，然后转化成信号告知关注它的人：数据库已销毁。
    这个报警器从来没响过，也就意味着数据库状态完好，汪会长给的命令又是死死地盯住报警器。
    出于无聊，出于手心里突然生出的痒，西瓜头决定破解它。
    虽然这玩意里面的运行结构很简单，但是加密系统做的很完备，设计它的人竟然用了好几层哈希函数进行混淆。
    但，西瓜头恰好很擅长解密，就像他在地表上攻击天网的后台数据库那样。
    西瓜头神情专注地进行盯着眼前的屏幕，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西瓜头的面前有三个显示器上，居中的显示器是正在进行的破解程序命令输入界面，左边一个则是整个黑铁的后台系统，主要管理的是黑铁数以千计产业的实时状态，右边一个则闪烁着数据洪流。
    这便是西瓜头写的模仿天网筛查系统的程序，它比天网自身的筛查程序要更加快速有效且强大！
    西瓜头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缚天，意思是能把天网给束缚住！
    出于无聊的原因，西瓜头也把它接入到天网之中，默默地用天网海量的数据进行神经引擎的训练···
    当然，这只能在晚上十二点到两点钟内进行。因为这时候天网也在处理自身的数据，会暴露出一个bug，这个窗口期也是两个小时，在这时候用特殊的方式接入，不会引起天网的警觉···
    在泡面浓烈的香味让他肚子发出第一声抗议时，西瓜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破解完成。
    西瓜头有些失望，端起了泡面吃了起来···
    ······
    万修屋。
    江泽端起泡面极其夸张的吃了起来。
    这是他吃的第五桶，虽然肚子里吃进去了很多面和汤，但是江泽依然感觉饿。
    脸上沾着油腻的汤水，嘴角是一截卷曲的面条，江泽放下碗来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汪雪目瞪口呆的望着江泽，“你，你可真能吃！”
    江泽意犹未尽道，“这玩意看着是一碗，里面没多少东西，打架又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别说五碗，就是十碗也能吃的下！”
    “你，你居然还没吃饱？”
    “还差一倍的量···要不你再去看看还有没有了？”江泽说着把目光不由自主地盯着汪雪手中的那桶泡面。
    汪雪摇了摇头，“没有了，我跑了附近的两个贩卖机，都已经售罄了！”
    看着江泽投过来的渴望目光，汪雪脸上露出一副奸笑，“你要不要再欠我一个人情？”
    江泽遗憾地收回目光，“多吃一桶也吃不饱还欠你个人情，这事情怎么看都是赔本的，我不干！”
    江泽说着将桌子上最后一罐碳酸饮料拿了起来小口的嘬了起来，这是最后一罐了，得省着点喝。
    吃了泡面，喝了饮料，江泽觉得自己全身都暖了起来，连带着精神都好了很多，身上的力气似乎也恢复了不少。
    在这狼狈的午夜，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和一个自己很厌烦的人呆在一块，江泽甚至不知道要和她聊些什么。
    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又彼此相厌，哪里有什么话题？
    一阵尴尬的沉默中，江泽找到遥控器，试图打开被子弹打出两个窟窿的电视机，意外的是，电视机的屏幕亮了，而且有声音传了出来。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地下城天网因系统维护需要，将于今夜二时至中午十四时进行系统调试，期间天网将切断对外服务，请居民不要恐慌，尽量居家等候···
    “噗！”
    汪雪一口面条喷到碗中。
    江泽奇怪地看向汪雪。
    汪雪呆呆地望着电视，一脸的难以置信，“天网要切断对外服务？！”
    江泽疑惑地看着汪雪，“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断开服务就意味着整个地下城将陷入一片停滞的状态，所有的终端将失去连接，所有的公共交通瘫痪，所有的交易终止，所有厂房的机器停止运行···只要是和天网有连接的设备都将无法使用！”
    汪雪说着脸上露出强烈的疑惑，“天网从投入使用到现在一百年间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地下城衣食住行全都依靠着天网调控安排，天网一停，整个地下城可能将要乱套了！”
    “什么？！”被汪雪这么一解释，江泽也被震惊了，虽然来地下城的时间不长，但这不妨碍江泽理解十亿人的衣食住行全面失控的状态。
    “不光如此，地下城平时治安全靠天网维护，一旦没了天网的实时监控，那些野心家或者流氓地痞暴力份子就会跳上街头为所欲为，就是当街杀个人，只要别被目击了没问题！”
    江泽嘴巴大开，眼前仿佛出现了四处烽烟烧杀抢掠的场景，“不是···还有乌金官邸，乌金官邸不是有警卫队吗？”
    汪雪嗤笑一声，“警卫队就是个笑话，地表人为了控制地下城的暴力力量，允许地下城的警卫队数量不能超过三万，三万人管十个亿能管得过来吗？再说，这三万人里被个个势力渗透，光我爸插进去的人都有将近两千人，警卫队各个部分之间谁也看不上谁，整天斗的你来我往，说是一盘散沙也不为过，当街吓唬那些地下城的居民倒是好手，你让他们去镇压bao乱，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江泽听罢沉默了，因为江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地下城天网从来没关闭过，恰好在黑铁发现烧掉制药厂的人是自己时关闭了，要说两者之间没有关联，江泽死也不信。
    多年来遇到的危险经历让江泽形成了一种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其实是风吹草动之间一连串的平凡事件所引发的敏感判断，况且，眼前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事件一点也不平凡！
    天网关闭意味着地下城将要陷入一片混乱。
    这种混乱几乎没有被监督和记录的可能性。
    没有监督和记录就意味着可以放手去做。
    放手去做什么引人而异。
    比如黑铁之前想要杀了自己，因为顾及着天网的监控只能派出一小部分精锐力量，而现在可以放手去做！
    想到这江泽浑身的寒毛炸起，再看向万修屋外门洞口顿时觉得那黑魆魆的夜色里埋伏着无穷的杀机四起！
    汪雪惊叫一声，“啊天网马上要停机了，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一会导航用不了了！”
    “留在这里！”
    “什么？！”
    江泽稚拙的面孔浮现一丝严肃，“留在这里，外面不安全了！”
    汪雪见江泽又是这副拉着臭脸命令自己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说留就留，你算老几？！”
    江泽指了指墙上的电子时钟，“现在已经一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天网就要停机，外面将会是黑暗中的丛林，丛林里将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你要是觉得无所谓大可以离开！”
    “我是黑铁的千金公主，谁敢对我怎么样？！”
    “就是因为你是黑铁的千金公主，你才很危险！”
    “谁敢？！”
    江泽有些不耐烦了，接下来自己还要准备很多东西，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汪雪的口舌之争上，于是转过身冷冷道，“是走是留自便，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想杀你的人和想报复黑铁的人绝对比你想象的多！”
    说罢江泽转身向那些地上的尸体走去。
    江泽要抓紧时间将自己尽可能的保护起来，比如将这些尸体上那种子弹打不透的马甲穿起来，盘点这里面能用的武器，并学会怎么去使用它们，以便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毕竟在接下来的十二小时内，地下城将是一片黑暗森林，没有人能预知自己的敌人是谁，江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
    山淤区的一处街道上，一台伪装成食品运输车的黑铁武装运载车停靠在路边不起眼的角落。
    像这种半夜停在路边的食品运输车地下城还有很多，所以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样。
    车里，一个黑铁卫的士兵正在给侯博处理受伤的手臂。
    侯博手臂上的伤很重，小臂已经不复存在，连大臂上的一部分也被炸的粉碎。
    这些粉碎的地方很难处理，也难以包扎，于是侯博让士兵直接把最外面的一段砍掉。
    士兵拿着锋利的匕首，在侯博不断示意的严厉眼神中下定狠心，手起刀落将那一部分干脆利索地砍掉。
    侯博的脸更白了，但是眼睛却更亮了。
    疼痛使人清醒，也让侯博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不敢生一丝一毫的情敌之心，比如两个小时前那样。
    侯博不是个怨天尤人鼠腹鸡肠之人，自然不会去悔恨之前的战斗自己多么的失败。
    相反，侯博只看向未来，因为过去的事情改变不了什么，自怨自艾只会让自己变弱。
    未来，即将握在自己手里，虽然背后可能会有根线，自己将是线上的木偶。
    但谁又能知道自己不能将这根线斩断，并且将提着线的人一个个杀死？！
    突然。
    每个人的终端上推送了一条消息。
    这种消息不管你是自动离线还是终端关机，都会收到的紧急通知。
    天网将于凌晨两点钟到午后14时关闭服务，请广大居民提前做好准备，尽量居家等候天网上线···
    侯博瞠目结舌。再看向车里的三十多号黑铁卫，从他们透明的面罩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震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