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枫火

    
    “是了，只有那凤尘诀才能使这纵横洪荒的凶煞之力，变为神煞真火。”褐色玄蛇细看数眼，确认所见非虚。平静了万年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神情恍惚，眼前朦胧出现一个熟悉的人类身影。
    久远的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模糊的身影还未彻底的显现，只听身下的龟武惊声道：“那少年体内的真气即将干涸，不出片刻，他身体内外燃烧的神煞真火就会趁机反噬。到时他便会成为一头洪荒凶兽，我们会更加危险！”
    龟武一双神目，可以看清雷璟的血肉经脉，以及丹田气海。很想助他一臂之力，怎奈它与玄蛇都被红光巨枪牢牢的钉住要害，使不出一点神力。
    “只有他将那红光凝聚而成的天煞神枪吸收大半，我们才能挣脱束缚，恢复神力，才有能力救他。”玄蛇比龟武冷静很多，柔和的女子声音安抚着躁动的龟武，硕大的褐色蛇目望向那倒悬高空，神色痛苦的雷璟。
    它默默祈求上苍，希望天可怜见，给那少年和它们一线生机。
    阴风呼啸着卷起沙土，形成一股股龙卷风暴，肆虐着洪荒异境。风声如涛浪此起彼伏，玄蛇与龟武的话语被风吹散，高空
    沙土里逐渐露出数以万计的人类尸骸，巨兽白骨，有的被龙卷风暴卷至昏黄的天上，似乎触及到那渐渐丰满成实体的巨大红色人影。
    雷璟在痛苦的狂洋中苦苦挣扎，右手掌心的青月印记吸收的越来越快，天煞神枪快速的变小，他也随之飞落而下。
    飞落之际，那翠绿的神煞真火焚去他上身的衣裳，袒露在外的肌肤覆盖着晶莹冰霜。在神煞真火下闪耀着点点白光，似绿色极光下的无数星辰，璀璨无比。
    黑色的腰带束缚着前后各剩一片的蓝色衣袂，随风猎猎飞舞。腰畔的葫芦与木制的剑鞘框框作响，摇摆不停。
    雷璟落在玄蛇粗大的鳞甲蟒身上，双目向外飘出两缕绿中含白的光芒，看不见内里的眼眸。轮廓分明的脸庞痛苦得扭曲起来，紧咬着牙关宁死不松。顽强坚守的一分理智时时告诫着他：成功就在眼前，绝不可放弃！
    细小的神煞真火在体内的条条血脉上变大了些许，内里似快马奔腾的热血逐渐沸腾起来。
    呼吸之间，青月印记迅速的吸收穿透玄蛇蟒身的天煞神枪。转化出来的神煞真火，流窜燃烧至头部。
    霎时，雷璟的面部和发丝凝结晶莹的冰霜，神煞真火向上燃烧。只觉脑海嗡的一声，残存的一分理智立时失去。痛苦如大海波涛倒灌小舟，再也承受不住。
    他双臂大张，昂首向天，发出痛苦的长啸。
    “啊——！”
    强劲之中透着一股凶悍的啸声，激散开呼啸刮来的数道龙卷风暴。昏暗的天空上，巨大的红色人影已形成一个头生牛角，面容狰狞恐怖，手持一柄天煞神枪，身穿血焰红衣的巨大妖怪。
    他身形足有十丈之高，踏着一片红云，从高空缓缓的飞下。
    玄蛇彻底摆脱了束缚，神力开始急速的恢复，那宽阔的伤口几乎瞬间愈合。它身下的龟武体内还插着小半截天煞神枪，并不担心。龟武的道行要比它高出许多，相信它能解决。望着那踏云飘来的巨大妖怪，看向立在它蟒身之上，痛苦长啸的人族少年。
    “我到底该不该救他？”玄蛇的眼中，那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化成了一根刺，刺进了心里。它心里莫名的一疼，清晰的人影慢慢的变得模糊。
    “夫人，你快救他，只有我们联手才能战胜天煞凶神！”龟武见它怔怔出神，焦急而不解的大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念动法咒，庞大的身形腾起褐色的浓雾，急剧的收缩。
    玄蛇惊醒了过来，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天煞凶神，深深呼吸一口，猛然蛇嘴大张，向雷璟吐出一道半丈粗细的玄霜真气。
    雷璟先前使用出冰霜巨剑，它已了解雷璟的真气是极寒之气，与它的是同一属性。不过玄霜真气带着几分远古洪荒的煞气，正是他前面破开外围的无形煞气。
    “少年，你若能承受得了我的玄霜真气，说明你命不该绝。如果你承受不住，变成了洪荒凶兽，也怪不得我了。”玄蛇始终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痛楚，让它心意前后变化，颇为矛盾。
    风力凶猛的龙卷风暴吹不去龟武变化的丁点雾气，眨眼之间，收缩成一团的褐色雾气忽然消失，现出一个面容俊朗，留着黑色短须，穿着一身褐色衣衫，手持一柄褐光长剑的中年人。
    他看了玄蛇一眼，纵身飞向高空，远远的说道：“夫人，莫要伤了他。我先阻敌，你们随后跟来。”
    玄蛇粗大的蟒身兀自飘在半空，听到龟武的话语后，喷出的玄霜真气非但没有缩小，反而更加剧烈。
    燃烧在体内和体外的神煞真火，所产生的痛苦让雷璟几近疯狂。失去理智的他变得愤怒狂暴，呼啸的狂风让他躁动难安。沸腾的热血快要令他喘不过气来，一种原始的气息从丹田衍生，刺激着全身，发生起异变。
    正在这时，玄蛇向他喷来玄霜真气，冲击在身上。玄霜真气虽带着几分无形煞气，竟抵消许多神煞火焰的痛苦。暗含无形煞气的玄霜真气也使得神煞真火之下的晶莹冰霜结成了冰晶，痛苦减去几分。
    粗大的玄霜真气透过冰霜结晶的变化，透入肌肤血肉以及经脉之中。竟令血脉结起了冰霜，体内的焚烧痛苦又去几分。那些流入经脉的玄霜真气，被自行运转的凤尘诀功法引导着归入丹田。不知是否因蕴含无形煞气的缘故，与体内体外燃烧的神煞真火隐约有着感应灵力。
    周身的痛苦似潮水般退去十分之九，雷璟浑浑噩噩的还未清醒，处在一种意识虚无的状态。他头部的神煞真火熄灭，发丝上的冰晶消失，只有面部的冰霜形成一个有着眉目鼻唇的冰晶面具。
    空中传来一片激烈的打斗声，还夹杂着震彻天地的喝骂声，他仍旧无动于衷，意识在一种忽明忽暗的空间漂浮不定。
    他归为己有的丹田真气，自主的流动至各处的经脉。灵力运转，控制着肌肤毛孔开关自如，身上覆盖的冰晶缝隙可大可小。吸收玄蛇喷在身上更多的玄霜真气。
    褐色玄蛇有着万年以上的道行，它的玄霜真气顷刻间已让雷璟的丹田气海充盈了一大半。见那人族少年承受了下来，及时止住了玄霜真气。
    它心生愠怒，忽然很后悔喷了那许多的玄霜真气，当年仿佛也是因自己而成全了别人。反复无常的脾气正要发作，忽然，眼前一花，一道褐色的人影从高空掉落而至，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它的蟒身上。
    褐色玄蛇被巨力带动，不由自主的向下方落去。看着口吐鲜血，面色苍白的龟武，关心道：“夫君，你没事吧？”
    雷璟陡然失去平衡，从半空掉落。但瞬息之间，无意识的他已悬立在半空，稳住了身形。
    龟武和玄蛇粗大的蟒身落在沙土地上，龟武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咳嗽一声，站了起来，道：“夫人，你也变成人形吧，我们一起联手，一定能打赢天煞凶神。”
    玄蛇盘起蟒身，顺带起一股沙尘风暴，转眼变化成一个身穿褐色衣裙，容颜冷峻的中年美妇。她手执一柄蛇形黑剑，黑气蒸腾，几乎看不到剑身。
    一身血焰红衣的天煞凶神站在高空的一片红云上，天煞神枪斜指下方，看着下方三个蝼蚁般的渺小人物，猖狂大笑：“玄蛇，龟武，你二人一万年后还是再败我手，哈哈哈……。”
    龟武手中的褐光长剑指着高高在上的天煞凶神，道：“臭老怪，我夫妇二人道行是差你一截，但一万年后的今天，不一样了！”
    “哦？有什么不一样呢？你们不过是多了个人族小子而已，又能奈我何？”天煞凶神睥睨下方离地三丈之高，悬立半空的雷璟一眼，微微一怔，惊讶道：“神煞真火？！”
    龟武道：“不错，正是洪荒至高无上的神煞真火，当年那一战，你就是拜在神煞真火下，难道你忘了？”
    “可笑，那人早已经死了，纵然这是他的后世弟子，也未必有他那等修为。我又何惧之有？”天煞凶神不屑的扫视一眼微微低着脑袋，像是喝醉了一般的人族少年，轻蔑的哼了一声，完全没有当回事。
    玄蛇的瓜子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低声道：“夫君，不如我们退入金光洞。在他追来时我们已经逃出金光镜外，不必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
    龟武愕然的看了她一眼，向来干脆无畏的夫人怎么感觉有些变得不一样。他无暇细问，摇了摇头，道：“夫人，难道你忘了，我们当年是答应了那个人的。只要天煞凶神不灭，我们永远不出金光镜！我龟武虽是一只万年龟兽，但我知道承诺意味着什么，那是我的底线。”
    “既然如此，我随夫君同生共死，再无二话。只是那人族少年，此刻心神不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的。”玄蛇幽幽轻叹一声，无论龟武要做什么，她都全力支持。
    龟武看了半空的雷璟一眼，依稀间想起了一些事，心神一动，忽然转身，向身后高大的金光洞派了一掌。金光洞的石门缓缓朝上缩进，一阵金光照射了出来。
    金光刺目，玄蛇和龟武不由眯了眯眼，高空红云之上的天煞凶神看到此金光，冷笑一声，浑不在意。他清楚的知道身在何处，并不急于出去祸害人间。等打败了玄武二人，夺了他们的内丹，那时道行倍增，再去人世间，就可无敌三界，谁也不惧。
    “夫君，你要干什么？”玄蛇不解的问道。
    龟武道：“那人族少年在极端的痛苦中，意识似乎进入了与此方天地，心神合一的境界。”
    “我知道了！你是想让他用那个人的灭神剑！”玄霜身子一震，又惊又喜，那柄剑只有那一派的人可以使用，只要人附近，修为到了，自然可以感应到剑，剑也能感应到人。
    灿烂夺目的金光洞里，忽然铮的一声飞出一柄无鞘的金色长剑。没有落入雷璟的手中，却是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