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疆

    
    拖雷、察合台等几位部族大汗，在叶青微微点头后，其他几位部族大汗便鱼贯走出了议事厅，瞬间诺大的议事厅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叶青的脸sè依旧是很平静，根本无法从表面上窥探出叶青此时的内心情绪。
    拖雷、察合台的神情则是显得有些紧张，察合台甚至是都微微皱着眉头，若是以前的话，或许他还会觉得刚刚那两个大汗的要求，并不算是太过分，但如今宋廷如此强盛，草原又被他压制的根本都抬不起头来，这个时候再提这样的要求，恐怕就是不识抬举了。
    何况，叶青都已经做出了让步，而且也算是给足了草原面子，但这几个部族大汗，还是有些太过于贪婪了。
    因而一时之间，使得刚刚的商谈陷入到了僵局之中，直到叶青平静的笑着说今日就先到此，明日再继续商谈，才使得今日可能会让他跟拖雷更加尴尬的境地得以缓和。
    “燕王叔，这件事情给我们一些时间，我来跟他们私下里谈，我保证下次商谈时，绝不会再出现如此过分的要求。”察合台看了一眼拖雷，而后对面sè平静的叶青说道。
    叶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摆了摆手道：“小可汗不必往心里去，这些要求都是预料之中的，别说我这里不会同意，朝廷那边也是不会同意的。虽然说，这种事情在中原王朝并不新鲜，但是也要看时机大势的啊。中原王朝千百年来，每次用这和亲手段之时，都是因为我们处于弱势一方，所以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来缓和矛盾。但如今宋廷强，草原弱，那么再想要效仿就有些牵强了。”
    “无缺娶一个草原女子的事情，您真的同意了？”拖雷在叶青面前，要显得比察合台轻松很多。
    “这不是你早就跟他合计好的吗？”叶青笑看着拖雷反问道。
    拖雷呵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叶无缺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草原上，他们二人到底是谁效仿的谁这些动作。
    “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那么多，无缺当时还说了呢，说您可能会同意，但王妃她们怕是会不同意的，所以我也没有当真，都是随口一说。”拖雷解释道。
    叶青笑着点着头，随即微微叹口气，道：“那可有合适的女子？无缺有见过吗？别告诉我你们早草原上的时候，就没有偷看过那些年轻的女孩儿家。”
    拖雷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叶青的问话，而是不自觉的跟察合台互望了一眼，随着察合台又缓缓低下了眼帘，拖雷才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的叔父有个女儿，跟无缺年级相仿，我跟二哥都觉得很合适。”
    “还有呢？”叶青平静的问道。
    他知道拖雷所说的叔父是谁，也就是如今还在草原，并未跟着来燕京的铁木真的弟弟合撒儿，如今在云中，膝下确实有一个女儿，据说是长得很漂亮，但就是不知道，这个漂亮是按照他们草原上的审美而言，还是按照中原的审美来算的。
    见叶青继续追问还有吗的时候，拖雷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而察合台的神sè也显得有些不自在，可谓是格外的古怪，甚至拖雷还暗自里捅着察合台，要让他来回答叶青的话。
    叶青与铁木真的年纪相仿，而拖雷也好，察合台也罢，也因为叶青跟铁木真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如今草原弱，宋人强的局势下，在心里对于叶青多少还是有几分敬意的，甚至是，这份敬意丝毫不亚于她们对合撒儿等几个叔父的敬重。
    因而这才会在有些为难的时候，会在叶青面前露出晚辈才会有的局促不安跟不自在来。
    察合台先是叹了一口气，就像是接下来要跟叶青说的是一件坏消息一般，皱着眉头叹息道：“不瞒燕王叔，有些事情还真是应了你们中原那句俗语啊。”
    “应了我们中原的俗语？此话怎讲？”叶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隐约能够猜到，肯定是他们二人跟叶无缺之间，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清楚的。
    “去年在王妃跟姚里氏再次领兵回到王帐时，我跟二哥等人曾宴请过王妃跟姚里氏一次，那次为了宴请王妃，我们也请来了叔父等人，自然……还有我们的母亲与妹妹。”察合台的神情显得五味杂陈。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叶青听察合台如此说，那只握着杯子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杯子，隐隐觉得，耶律月从草原回来时，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阿儿乐木格，我们同父同
    母的妹妹，而且也是我们最为疼爱的妹妹，她那一次也见到了无缺。”拖雷一脸的无奈跟心疼说道。
    叶青看着拖雷的表情，再看看察合台那无奈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可能被自己猜中的事情，但还是问道：“别告诉我，无缺喜欢上了你们的妹妹阿儿乐木格。”
    “我们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但好像乐木格真的喜欢上了无缺，而且还把当年父亲送给她的那把匕首送给了无缺，无缺也罢一块玉佩……。”拖雷面有难sè的说道。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无缺回来之后也没有提及过。”叶青看着两人五味杂陈的神情问道。
    “因为我们两人反对，不想让乐木格嫁到中原来。”拖雷撅着嘴实话实说道，但神情之间却是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多大了？我是乐木格。”叶青好像发现了一些什么。
    “十三岁。”察合台动了动嘴唇说道。
    听到察合台说才十三岁，叶青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嘴里念叨了句难怪。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拖雷跟察合台的感受，就像他们刚刚说道，乐木格是他们同父同母的妹妹，也是他们最为疼爱的妹妹，所以自然不想把妹妹嫁到陌生的中原来。
    虽然心里如此想，可叶青不知为何，还是鬼使神差的在表面附和着拖雷跟察合台的态度时，顺嘴说道：“过完元日十三岁，其实也不小了不是吗？”
    “嗯……？”
    叶青一说完，察合台跟拖雷，立刻拉长音嗯了一声，随即一同望向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叶青。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所不妥后，叶青只能是面对两人有些不满的目光，摇头苦笑了一声。
    草原上的少年还是女子，或许是因为食肉跟马奶等各种食物的缘故，使得他们天生看起来就要比同龄的中原少男少女大上一些，所以草原女子十三岁的话，其实在中原人眼里，已经可以说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我的意思是……无缺是真的喜欢上了乐木格了吗？”叶青继续问道。
    拖雷嘴角开始挂着一丝不屑，甚至是鄙夷，像是想起了自叶无缺跟乐木格认识后，便整个人变得行踪不定的往事。
    嘴里甚至都带着一丝不满道：“肯定是喜欢上了乐木格，要不然的话，以前从来不在草原上胡乱跑的他，就不会经常找不到人影了。以前只要去他的帐篷，就能看到他拿着一本书在看的津津有味，而那个时候，去了他的帐篷找他，肯定找不到人，但只要去了母亲跟乐木格那边，就一定能够找到你们宋人的骑兵，而叶无缺肯定就在那里。”
    “每次都逗得乐木格哈哈大笑，好不开心，我觉得他在骗乐木格。我让乐木格要小心叶无缺，但乐木格太天真了，就是不听，好几次还都偷偷主动跑过来找叶无缺。”察合台也跟着不满的说道。
    听着两人像是防贼似的防着叶无缺接近他们的妹妹，不知为何，叶青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叶吹雪跟钟叶，就是不知道，等她们再年长一些后，自己会不会受得了，自己不再是她们眼中的唯一，而是要跟其他男子争夺她们的注意力了呢？
    一时之间，叶青对于拖雷跟察合台的心情，竟然是十分的理解，可就算是再理解，这终究是人家的事情，还远远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庆幸，以及想要开解两人凡事要大度、宽容的想法。
    “那你们到底是舍不得，还是不愿意？”叶青看着拖雷与察合台问道，随即想了下后，有些语重心长道：“草原是很美，但每年一旦冬季来临后，草原上的日子有多难熬，想必你们两人再清楚不过了吧？若是你们真为她们着想，我觉得不妨就让她们都住到燕京来，平常无事的时候，你们也可以过来看看她们不是吗？”
    “但您不是要离开燕京吗？”拖雷不解问道，同时也不望看了一眼察合台。
    叶青刚刚所说的，正是他们两人最为担心的，那就是当草原对宋廷俯首称臣后，宋廷会不会因此而变本加厉，名义上是让她们的母亲以及妹妹远离苦寒之地，但实际上则是为了当做人质来牵制他们。
    “我离开燕京，跟她们来燕京并不冲突吧？何况……若是乐木格真的嫁给了叶无缺，有叶无缺这个女婿在燕京照顾她们，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叶青微笑着说道，虽说语气温和，但却是带着一丝的不容置疑。
    这让察合台不由的望了望那几位部族大汗刚刚离
    去的门口，心里暗叹一声，或许这是叶青早就想好的，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刚刚那些部族在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后，便使得叶青再也没有顾忌，可以提出他自己的要求了。
    拖雷跟察合台一时之间相对无言，这不是他们愿意的事情，甚至是……如今他们几乎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叶青，但若是把他们的母亲跟妹妹送到燕京，这件事情还是让他们两人有些为难。
    而一旦妹妹与母亲被带到燕京，他们甚至认为，这几乎代表着母亲与妹妹的安危，再也不是在他们掌控范围内了。
    而就在拖雷跟察合台相对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叶青时，叶无缺却是在敲门之后，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走了进来。
    “嗯？”一头扎进议事厅的叶无缺，不自觉的嗅了嗅鼻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叶青三人，明显能够感觉到，议事厅内的氛围好像有些压抑。
    而被叶无缺敞开的议事厅的门在开启的瞬间，拖雷与察合台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仿佛被叶无缺推开的那扇门，在一瞬间就帮他们释放了不少来自叶青的压力。
    直到叶无缺再次把门关上时，拖雷跟察合台再次感觉到，仿佛一股厚厚的压抑又再次向他们袭来。
    “不在驿馆你上哪儿去了？”叶青看着挨着拖雷坐下的叶无缺，笑着问道。
    而随着叶青的微笑变得温和起来，议事厅内那股无形的压力，也像是瞬间消失了一般，让拖雷跟察合台都是不由的暗自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庆幸，叶无缺来的正是时候。
    “今日圣上召我进宫了，我今日不单是去了圣上的御书房，而且还去了姨娘……不是，是皇太后的宫殿，皇宫我也去过好几次了，但是像御书房还有皇太后的宫殿一直都没有去过。是真的很豪华，比您的书房虽然小，但是感觉很尊贵的样子……。还有皇太后的宫殿，是真大啊，里面的花草也是真多，如今还没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但皇太后那边有好多鲜艳的花朵，比母亲那边全是枯树枝的要看多了。”叶无缺兴趣颇佳的向叶青显摆道。
    叶青笑了笑，淡淡道：“这番话别让你母亲听到了，要不然肯定跟你没完。难道你不知道，你母亲跟你姨娘一直都不对付吗？这时候你还敢跑过去，被你母亲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当然，叶青如此说，也并不代表他就不清楚，李凤娘对于叶无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之前李凤娘每次前往燕王府后，要是没有见到叶无缺，别管是当着谁的面，哪怕是当着叶无缺亲娘白纯的面，也会理直气壮的问无缺去哪儿了，怎么我都来好半天了，也不见他的人影。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那强硬的态度，即便是在白纯面前，好像她李凤娘才是叶无缺的亲娘，而白纯则是姨娘似的。
    也正是因为随着李凤娘对叶无缺的喜爱被加以验证，尤其是让白纯彻底明白，李凤娘对于叶无缺的喜爱，完全是真的没有任何目的后，这也才使得李凤娘跟白纯之间的关系，开始渐渐得到了缓和，最起码不再像从前那般一见面便是针锋相对，相互看不顺眼了。
    “母亲现在跟姨娘挺好呢，见面时都会主动交谈了，姨娘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在母亲跟前老是咄咄逼人了。对了，我还答应了姨娘，今日晚膳要在宫里陪姨娘一块儿吃呢。”叶无缺主动说道。
    叶青笑了笑，便没有在说话，随即端起茶杯，喝完最后一口茶后，便打算起身离去，至于刚才跟拖雷、察合台的话题，他并不认为需要现在就得到答案，而他也相信，在这件事情，拖雷也好，察合台也罢，其实都没有多少好的选择。
    拖雷、察合台主动起身相送，而叶无缺自然也不能不去送自己的父亲，只是随着叶青走到驿馆门口时，叶青看着门口停着的马车，瞬间扭头看向叶无缺。
    而正在跟拖雷在小声私语叶无缺，在察觉到叶青皱着眉头看向他时，瞬间是吓了一跳，随即在叶青再次看向那马车时，急忙解释道：“父亲，我也没有办法，是姨娘非要让我做这个马车来的，而且还亲自吩咐了，就让他们在原地等我，到时候还要载我回宫呢。”
    听着叶无缺的解释，叶青却是只能摇头笑了笑，要是不出所料的话，恐怕白纯跟李凤娘之间，又将开始一场争夺了，而这一次的争夺，怕绝不是谁对叶无缺更好一些那么简单了，更可能是会跟……叶无缺的婚事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