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萧流云嘴角含笑,正想着刚刚遇见的那位姑娘,突然感觉马车顿了顿,旋即挑帘往外看去。
前方北凉王府正红朱漆大门外,两尊姿态威严的石狮子旁,站着一位中年官员, 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乌衣的顺天府衙役。
萧流云正想让亲卫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就见那官员眼睛一亮,连忙提着衣摆,急急跑上前来,于马车外俯首躬身:
“下官顺天府推官李莱,参见世子殿下!”
萧流云上下打量着此人,声音清冷:
“有事?”
李莱低下头不敢直视萧世子的双眼, 恭恭敬敬地道:
“昨晚南城簸箕巷子内发生了一起命案,经查明其中一位名叫殷玉的死者出事前曾于锦香院和世子殿下会面, 府尹大人特遣下官前来......”
萧流云眉梢微蹙,打断道:
“你的意思是,顺天府尹怀疑是本世子让人干的?”
推官李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慌忙道: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只是现场留有多家府邸的腰牌,牵扯极广,府尹大人也不敢怠慢,这才遣下官过来向世子殿下问一问当时的具体情形。”
神京城内,顺天府下还有大兴、宛平两个县衙,普通命案都不用递至府衙,交由他们处理即可。
那些递上来需要府衙侦查裁决的案件, 要么是案情重大,已经造成百姓恐慌, 要么就是牵涉极广,下面的人不敢擅自侦查。
南城一案有两位死者, 稍年轻的尚未查明身份, 年老的已经查清楚了, 正是近段时间以来,在勋贵之中混的风生水起的殷玉殷大师。
县衙不敢擅自处置,便将案子呈至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尹起先还没在意,待看到移交上来的诸多勋贵世家的腰牌后,脸马上就绿了,连忙加派人手出去查探。
这一来二去,便查到了北凉世子萧流云的头上。
锦香院人多眼杂,当晚很多人都看见了保龄候府的史安和一位满头华发的耄耋老人进来,也看见了随后北凉世子萧流云叫人殴打史安的场面。
打完人之后,在众多北凉亲卫的护卫下,萧世子进入雅阁,过了许久,殷玉才扶着史安出门。
再之后,殷玉于南城遇害。
萧流云皱了皱眉,声音平淡道:
“若是本世子不说呢?”
李莱脸色一僵,北凉世子地位崇高,不想说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
“此事下官会如实回禀府尹大人,大人定会明察秋毫,公正定夺。”
“哼!”
萧流云闻言哼了一声,冷冷一笑:
“好一个明察秋毫,本世子遇刺的案子拖了快一个月了吧,顺天府和三法司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们就是这么个明察秋毫的?”
“这......”
李莱额头微微冒汗,呐呐不敢多言,身后的几个衙役也是臊眉耷眼的,连头都不敢抬。
萧流云见状不耐烦地说道:
“什么时候把刺杀的案子查清楚了,再来与本世子说话!滚吧!”
说罢窗帘落下,马车缓缓前行。
一旁李莱等人贴着墙站着,看着马车自面前经过,一动也不敢动。
......
保龄侯府。
史湘云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见无人经过后,快步走到侧院的后门前。
咚咚——
随着门声敲响,里面很快便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
门后,一位听起来年纪不大的丫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姑娘,是你吗?”
史湘云神情一喜,连忙道:
“缕儿,快开门!”
嘎吱——
院门打开小半,史湘云连忙钻了进去。
“没被发现吧?”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一边小声问道。
丫鬟和她年纪差不多大,闻言摇了摇头,紧张地说道:“姑娘,你快去将衣服换了吧,万一被太太她们看见,又要挨骂了......”
史湘云扬了扬手中的帕子,眉开眼笑地说道:“我才不怕她们!”
虽是这样说,她还是连忙和缕儿往自己的小屋跑去。
这缕儿并不是史家派来的,而是她姑奶奶史老太君送给她的丫鬟。
两人都十分天真活泼,性子相近,虽然在史家不怎么受待见,但两人时常玩在一起,倒也过的快乐自在。
回到屋内,湘云赶忙把身上的小厮衣服脱了,换上一身看上去稍旧的貂鼠短袄和棉裤,便拿着急匆匆地拿着脂粉盒子出门去了。
穿廊过栋,来到正院二婶娘住的屋子。
门关着,问了问一旁正在清扫落叶的丫鬟,才知道是看史安去了。
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推门进去,将脂粉盒子放在了妆台上,随即转身离开。
正往回走,忽然有丫鬟跑过来告诉她,说荣国府的人来接她过去玩,马车已经停在侧院了。
史湘云顿时欢声雀跃了起来,连忙带着缕儿坐者马车往贾府去了。
贾家,荣国府。
湘云先是拜见了姑奶奶、大太太和二太太,高高兴兴地说了会话,就被贾宝玉和几位姊妹拉到内院假山后的亭子去了。
一行人在亭子内的石凳上坐下,他们的贴身丫鬟譬如袭人、司棋、入画等等连忙将糕点果盘端上来,沏好茶,又点燃了铜炉里的熏香,服侍着少爷姑娘们玩乐。
薛宝钗因为天寒,又加上哥哥薛蟠在养伤,倒是没有过来。
刚一坐下,贾宝玉就凑上前来,悄悄问道:
“云妹妹,你见着那人了没?”
史湘云怔了一怔,奇道:“什么那人?爱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贾宝玉登时急了,瞪着眼睛,道:“那晚我们在二姐姐房里说的,云妹妹莫不是忘了?”
“哎呀!”
史湘云小手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恍然道:“还真被我给忘了。”
说着,转头看向迎春,歉然道:“爱姐姐,我错了,过几日,过几日我一定帮你去见一见。”
迎春却是丝毫不介意,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
“要不云儿还是别去了罢,父亲最近并未找我,兴许这亲事只是一句空言罢了......”
贾宝玉闻言顿时一喜,仰着脑袋,正要开口。
一旁俊眼修眉的探春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昨日无意间听人说起,王家的凤丫头和琏二哥哥的婚事似乎要提前了,大伯父兴许在忙这事,这才没有时间找二姐姐谈话。”
“啊?”
众人都十分惊讶,婚事定下之初,便已然确定好了良辰吉日,这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更改?
几人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只隐隐觉得或许又与那飞扬跋扈的萧世子有关......
“依妹妹这样说,二姐姐还是得嫁人?”
贾宝玉面色一苦,扁着嘴巴,转头看向身旁的黛玉。
黛玉心想又不是我说的,看我做什么?随即白了他一眼,连回他的兴致都没有。
史湘云笑嘻嘻地道:
“爱哥哥这是在说的什么话?咱们又不是庵里的尼姑,哪有不嫁人的?”
贾宝玉哼哼两声,连忙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说道:“那我宁愿你们都是尼姑,也不想看到你们嫁人!”
这......
几位姊妹又气又想笑,皆说不出话来。
有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兄弟,她们时常都会感到无奈。
见气氛稍显沉默,有些后悔刚刚开口的湘云连忙轻咳了一声,小圆脸儿神情肃了肃,极力作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叹道:
“唉!你们是不知道,我现在还欠着别人账呢!”
几人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也顾不得刚刚宝二爷惊世骇俗的言语了,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于是,湘云就将自己是怎么打碎婶娘的粉盒,又是怎么出门去买新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等等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云妹妹是说那人将凝脂坊的所有胭脂全买下了?”
一旁的贾宝玉瞪着眼睛问道。
他倒不是惊讶于要花多少银子,而是竟然会有人一次性买这么多胭脂回去。
难道也是和我一样,喜欢吃女孩子唇上的胭脂吗?贾宝云心中暗暗想到。
史湘云却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点了点头道:
“没错,整个凝脂坊都被搬空了,要不是我去的早,说不定连婶娘惯用的金玉颜都没了。”
“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探春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然荣国府姑娘少爷的月前都一样,都是二两银子,但人和人始终是不同的,宝玉深得老祖宗疼爱,基本上是要啥有啥,根本不愁银子花。
但探春她们不同了,虽然每月也会剩下一些,但也不多。
反正凝脂坊的胭脂她们平时是没那那么多银子去买的......
史湘云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最后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委屈巴巴的地说道:
“那人没说,我倒是不知,不过我存下的三两银子全花了,还倒欠那人二两,以后的日子啊,恐怕只能仰仗哥哥姐姐了!”
话音刚落,贾宝玉当即笑道:“云妹妹莫急,一会儿去我屋里,我叫袭人拿些银子给你。”
“不行!”
湘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就欠爱哥哥的了,不都是欠账,欠谁还不是一样?”
贾宝玉不耐烦这个,嚷道:
“云妹妹你也忒俗了,我又在乎这些,不叫你还!”
湘云哼了一声,挑了挑眉道:
“无功不受禄,若是有什么手工活儿给我,发工钱我倒是愿意,白送的,我才不要!”
贾宝玉闻言脸都快被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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