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夕阳西下,太子湖一片苍茫。
宋源明站在湖边,瘦小的身躯仿佛愈发瘦长,他望着渐渐幽暗的湖水,想向湖里大喊一声,却不知喊什么。他想喊爸爸妈妈,可是,他又感觉那不是父母,怕喊错了,但除此他不知道它的名字。
急迫之下,他喊出了“灵儿”二字,如一阵和风霎时传过湖面,湖水在微微地颤动。
过了好久,湖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家媳妇说:“孩子,怎么没看见鲤鱼出来?”
宋源明也焦急起来,又对湖中,大喊了两声,湖中仍然没有动静。
夜已经确确实实地来了,湖面一片黑暗,透着一股冷森森的阴气。
张家媳妇拉着宋源明的手说:“孩子,我们回去吧,它不会来了,兴许已经游走了。”
宋源明忽然哭起来,说:“不,它的身体还很虚弱,不会游走,一定是气泡炸了,它受了伤,大娘,这怎么办?我想下去找她。”
张家媳妇一把拉住宋源明说:“不要去,如果真是那样,那它肯定是在休息,我们还是不打搅它,回去吧。”
宋源明看着湖面,慢慢地转身跟着张家媳妇回去了。一夜没有睡着,天未亮,就爬起来,跑到湖边,直愣愣地看着湖面。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湖面非常平静,细浪如处子之纹。水鸟已经苏醒,悠闲地在湖面游弋,梳着羽毛,打扮好了,清脆地一声鸣叫,湖彻底亮了,太阳底下,铺了一道金光,炫彩夺目。
宋源明向着湖面又喊了几声“灵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灵儿”这个字,但他深信他的朋友能听懂他的话,会出来见他。
可是,过了很久,湖面还是一片平静。
恐惧和忧虑在宋源明心里蔓延开来,碧绿的湖水,不再那么温柔,它暗藏着暴戾,喜怒无常。
“孩子,回去吧,吃了饭再来,也许这时候,你的朋友还没有醒呢。”张家媳妇说。
宋源明看着湖面,太子湖安静得如睡着了一样。
吃罢早饭,宋源明正准备到湖边去,迎面碰到了管花园的园头,猛见到宋源明,把他吓得一个倒退,睁大眼睛看着宋源明,惊问:“你还活着?”
宋源明便叫了一声:“园头早。”
园头定神看了看宋源明,小心地斜着身子,向墙边靠去,因为那边放着一把铁锹,随即,闪电般地抓住铁锹,大声嚷起来:“你是人是鬼,我有铁锹,别过来,小心我一锹拍死你。”
听见屋外的喊声,张家媳妇连忙走了出来,看见园头的架势,急忙挡在宋源明前面,对园头说:“你要干什么?”
园头紧握着铁锹,说:“他是人是鬼?”
张家媳妇说:“当然是人,大白天的那里来的鬼?”
园头仔细地看了看宋源明,没有找到鬼的迹象,问:“这么多天,他在哪里,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张家媳妇说:“他就在湖——”
宋源明忙说:“我昨天从湖南回来。”
“湖南?”园头惊得眼珠子都差一点掉下来了,说:“你去湖南了?”
张家媳妇说:“是啊,昨天才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园头盯着宋源明,说:“张家媳妇,你三天没出工了,你在干什么?这个月的工钱要扣了。”
张家媳妇说:“头,你高抬贵手,我这两天,身子不舒服,走路都走不动,你千万不要扣我工钱,本来就吃不饱,再扣掉工钱,还不饿死。”
园头说:“那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都像你这样,那园子谁去修理?”
园头一边说一边盯着宋源明,慢慢地向后退,约莫一箭之地,扔下铁锹,一转身跑进芦苇后面去了。
看见园头身影消失,宋源明说:“大娘,你哪里不舒服?”
张家媳妇说:“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好着呢。”
“你刚才不是说不舒服吗?”
“骗他的,就是担心你,不想做事。”张家媳妇说,“你真是从湖南回来的?”
张家媳妇仍然不相信宋源明是从湖底里回来的,宁可相信他刚才说的话。
“大娘,我不是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湖底嘛。”
“你刚才不是说你从湖南回来的吗?”
“我是骗他的。”
“你是骗他的?明明,你是从来不骗人的。”
宋源明解释道:“大娘,我如果说我在湖底,他们可能不信,说我撒谎;如果他们信了,那会对我的湖里朋友不利,会想方设法去捕捞,会伤害我的朋友的。”
张家媳妇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明明长大了,对,就这么说,你的朋友对你那么好,千万不要出卖它。”
宋源明说:“我知道,大娘。”
二人正说着,只见一群人飞奔过来,看见宋源明,一起上来抓住了他。
张家媳妇护着宋源明,大声地问:“你要干什么?”
来人说:“带他去见大人。”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宋源明就走,张家媳妇紧跟着而去。
李府沸腾起来了,大厅里挤满了人,像杀人刑场一样,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孩子,忽然间又回来了。他去哪儿了?怎么没有死在墓室里?他在墓室里看见什么了?等等,都那么令人好奇,叫人联想浮翩,大家都想揭开谜底,获得一个满意地答案。
可是没等到答案,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来。
宋源明被李尚书带进了自己的房里。李尚书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宋源明的面前。
宋源明受宠若惊,慌忙起身,叫了一声“大伯。”
“哎,”犹如天籁之音,宋源明吓得一跳,直愣愣地看着李尚书,他从没有听到如此清甜的嗓音,如珠落玉鸣,莺啼燕啭,令人陶醉。
但宋源明大惊失色,心想:“大伯,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不过很快,他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李尚书说:“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宋源明看了一眼李尚书,见他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他的眼里却充满了厌恶和恼怒,显然他正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我去湖南了。”宋源明说。
“去湖南了?”李尚书不相信,但他还是说,“你怎么去湖南了?”
宋源明很痛苦,他从来没有撒谎,但想到说实话会给鲤鱼带来危险,便不得不编出谎言,来对付李尚书,便说:“是袁先生带我去的。”
“袁天正?”
“是的。”
“他去了什么地方?”李尚书急切地说。
“侄儿对湖南不熟悉,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李尚书见宋源明不肯说实话,脸色变了,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宋源明说:“要饭回来的。”
“袁天正会放你回来?”
宋源明想起袁天正把他遗弃在墓室,不禁泪水涟涟,说:“他自然不肯放过我,我对他有些用处,能帮他干事,他舍不得我走。”
“你是怎么逃走的?”
“有一天,他累了,我趁他睡着了,偷偷地跑了。”
李尚书点了点头,眨着眼睛,以此来判断宋源明话的真伪。
忽然,他的眼珠子不动了,紧紧盯着宋源明,说:“你是不是帮袁天正偷了我的东西?”
宋源明诧异了,连忙摇摇头,说:“大伯,我有十个胆也不敢偷您的东西》”
李尚书厉声说:“还说没有?”
宋源明一脸茫然看着李尚书。
李尚书说:“一个月前,那天夜里,你和袁天正干什么去了?”
宋源明知道李尚书说的是盗墓的事,便说:“那天夜里,袁先生带着我盗墓,没有偷大伯的东西。”
“那就是我的东西。”李尚书声色俱厉,大声嚷道。
宋源明怔怔地看着李尚书,一副茫茫然。
“你看着我干什么?那墓室在我的花园里,就是我的。”李尚书气急败坏,厉声问,“你们都偷了什么东西?”
宋源明骇然,他第一次听说墓室是自己的,这不是诅咒自己吗?
“你们偷走了什么东西?”李尚书又大声问。
宋源明醒悟过来,说:“就一个匣子。”
“一个匣子?”不等宋源明话音落,李尚书就说,“一个什么样的匣子?”
宋源明摇头道:“我没有看清,袁先生说叫什么龙漦宝匣。”
“龙漦宝匣——”李尚书一下子站起来,走了两步,又急急地倒退回来,跌坐在椅子上,脸上苍白,嘴角不停地抽搐,一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怕自己坐不稳,跌倒下去。
宋源明见了,大惊,连忙说:“大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郎中来。”
李尚书痛苦地摇着头,像要甩掉什么,好半天,才停下来,看着宋源明说:“你说袁天正偷走的是龙漦宝匣?”
宋源明说:“袁先生是这么说的。”
李尚书突然抱着自己的头,眼睛瞪得大大地,鼻子嘴巴都跑了位置,脸上由于痛苦,皱作一团。
“那是我的,”李尚书极力地地喊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愤慨和绝望。忽然,跳起来扑向宋源明,紧紧抓住他的胸襟,说,“宝匣是我的,你还给我,还给我。”
宋源明被勒得喘不过气,只得不顾一切地抓住李尚书的手,使出全身力气,想掰开李尚书的手指。可是李尚书像一头发狂的牛,提起宋源明猛地一顿摇晃,接着像推车一样,推着宋源明抵在墙壁上,双手紧紧地顶住宋源明的胸膛,像按图钉一样,顶着宋源明,仿佛要把他按进墙壁里去。
李尚书的动作如此迅猛的,力道十足,丝毫不像出自于文弱的大丞相之手,宋源明惊骇万分,他想解释,可是脖子被勒得出不来气,只能用双手使劲地扳开李尚书的手,可是他那么瘦小,很快不动了,一双手无奈地垂下来,偃旗息鼓,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听见李尚书的大叫声,两个家丁跑进来,见李尚书还一双手抓着宋源明,往墙壁里摁,宋源明挣扎着,哀求着,但是李尚书什么都听不见,抓着宋源明瘦小的躯体连续不断地撞向墙壁。这番猛烈的操作持续了一刻钟,宋源明终于放弃了挣扎,垂下双手,头也歪在一边。
家丁惊慌地说:“大人,这孩子,这孩子死了。”
李尚书这才一下子惊醒,松开手,宋源明随即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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