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轶事

    
    很多年后张不伦都能清楚回想起那天晚上骤然碰见老妪后发生的一切，从来觉得自己胆子还算可以的他，瞬间在黑乎乎胡楼道中本能地发出一声嚎叫：“啊······”，多少分贝已经无从考证，反正当时蓦的一下大脑里一片空白，有点麻麻的感觉，整个人都不知道在哪，好像飘起来一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不伦突然感觉有人在慢慢拍击他的后背，才慢慢回过神来，听着嗓子里不受控制发出：“呃······”的叫声，然后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捂着胸口，一边拍着张不伦一边很焦急地问着：“伢呐，你没事吧？”
    张不伦定定神，半天，喘了口气，摇摇头：“我没事！”
    这时候，在黑暗中张不伦总算慢慢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样，全身一身黑衣，两鬓油光锃亮，头发梳在耳后，起了一个圆圆的发髻。黢黑的面庞干巴的瘦，颧骨隆起很高，就像凸起的坟冢，两片薄薄的嘴唇被牙齿撑起来高高的翘着，以至平常不能合拢总是露着森森的白牙，还有些怕人。
    老太太接着问道：“伢呐，你怎么一看到我就喊这么大声音啊？”
    张不伦心想我总不能说您老人家长得也太吓人了吧，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下跑去。
    后来张不伦再分析这段，急转弯碰到的那个老太太估计也是到学校来接自家孩子的。上楼双臂往前伸，应该是晚上天黑，眼神也不太好，结果很不幸就碰上了从楼上下来还是一脑袋僵尸的张不伦。
    不过有了这次遭遇后，张不伦的胆子算是彻底放开了，感觉这个世界上真没有什么东西是好怕的，都是自己吓自己。长大后因为工作需要有一次一个人在太平间呆了好几天，晚上对着一排又一排尸柜，竟没有一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该吃吃，该喝喝，还真没遇到灵异事件，也没见过什么魑魅魍魉。
    张不伦坐厂车的地点在三孝口老四十六中附近，汽车厂一般是五点半下班，五点四十左右，在厂区路边停成很长一列的客车会准时出发，把不住在厂区的职工送往全市各个地方。
    到达三孝口的那班厂车一般在六点多钟，不过那个时候张不伦等车已经不孤单了。已经转学到了安二小，安三小、红星路小学等处一些汽车厂的孩子，放学后都会在站点早早等候。而像张不伦的小伙伴张元，庄园，方勇他们从小玩得比较熟的几个，到了地方后，还会就白天的校园生活到各科笔记进行交流，当然也少不了分享课外书和各种新鲜玩具。
    和张不伦一样，小伙伴们在各自学校又都认识了一帮好朋友，特别是看上去情商挺高的方勇，在安三小人缘那不是一般的好，到了学校一提方勇几乎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不过大家记忆中让方勇出名的还不是他的人缘，而是一起因他而起的群架。
    有天方勇放学早，独自一个人在站点等车，碰到红星路小学几个孩子，把方勇围起来找他要点零花钱，平常自己零花钱都不够的方勇哪能答应，于是就撕扯起来。
    不一会，刚刚放学的庄园，张元还有几个汽车厂的孩子陆续到来，见状赶紧上前帮忙，一番较量后红星路小学的孩子吃了点小亏，匆匆离去，不过临走还指着方勇威胁他：“有种明天你还在这，打不死你！”
    方勇很豪气地回了过去：“明天你大爷就还在这，有种你们就过来！”
    大家都很担心他，谁知他竟然满脸毫不在乎，说明天这件事自己就能摆平。
    第二天晚上放学，方勇果然从安三小呼啦啦喊了一帮人，加上怕他吃亏提前赶到的庄园，张元他们，倒也人多势众。那天红星路小学的孩子也喊了一帮人，不过一开始他们以为就方勇还是一个人，气势汹汹直奔他而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打啊！”于是一场很多人谁也不认识谁的混战就此开始，过了一会，刚从学校赶到张不伦轮着书包也加入了战团，打得昏天黑地。
    打了有一会，突然听见方勇喊了一声：“厂车来了！”
    于是，汽车厂的孩子纷纷脱离战团，跳上厂车。等厂车开了有一站多地，稍微调匀点呼吸的众人冷静下来，突然发觉那里不对劲。
    只有张不伦一拍脑袋，看着方勇：“刚刚我们打架是为你打的吧？”
    方勇点点头：“对啊！”
    张不伦又问：“那我们跑了，特别是你都跑了，那帮帮你打架的同学算怎么回事？”
    方勇摸摸头，一时语塞，想了半天：“嗨，没事的，让他们先打着吧，都是好兄弟，明天我多带点零食去学校，慰劳慰劳大家。”
    我去，大家顿时对方勇的大哥做派佩服的五体投地，特别是张不伦，从此一直觉得方勇是个人物，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人。
    后来，方勇大学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去了团省委。
    厂车到家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在这么长的时间了，男孩子们是很难安安稳稳坐着的。俗话说七岁八岁狗也嫌，可是十来岁的孩子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比如有个叫陈先佩的孩子，自己带了好几根皮筋，然后用废弃的纸叠成一个一个纸弹，在厂车行进的过程中，从车窗瞄准往下对着骑自行车的人流射击，打完一弹迅速躺倒在座位上，看着中弹的人龇牙咧嘴却一时找不到罪魁祸首迷惘样子，车上的张不伦他们都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一次陈先佩又发一弹，这次打中了一个正在骑车的年轻人，那天比较倒霉，到路口就碰上了红灯，厂车停下了。蹬着自行车的年轻人赶上了厂车，气喘吁吁把车往路边一放就，狠狠地拍开厂车门，一下跳了上来，大声质问刚刚是谁干的缺德事？
    可是在这个时候谁又好意思挺身而出呢，于是年轻人跳脚骂了一阵，在几个大人的劝慰下，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这个事给张不伦他们一次很深刻的教训，那就是有的事情看起来很好玩，可是却并不一定是能做的，因为它会招来祸端，而且如果问起前因后果不管是谁干的传出去想必名声也是不好听的。
    当然有时候也会遇上些快乐而温馨的时刻。
    一天，张不伦他们一上车，就看见前排坐着个男警察，穿着新式警服，带着很漂亮的大檐帽，应该是厂里的家属。
    上了车的男警察在座位上昏昏而睡，张不伦总觉得他帽子头顶那块凸出来的地方挺好玩，就拿手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迅速闭上眼睛，在椅子上装睡。
    男警察醒了，看着后面这些调皮都在装睡的孩子们，笑了，坐下又昏昏睡去。
    一会就轮到不甘寂寞的张元上场了，他悄悄挪到警察身后，手刚刚举起，警察突然转过头，对他大喊一声：“嗨！你想干吗”
    张元咕咚一下就吓坐在地上了.
    警察笑了，装睡的孩子们也笑得捶胸顿足，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