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胜桥见这时候竟然有人跑出来喊冤,已经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当即大吼道:“贼子大胆,竟敢冲撞钦差仪仗,还不快快将他打出去!”
吕胜桥这嗓子喊出去,却发现压根没人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个衙役都没有,而那帮属官则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站着,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吕胜桥气急败坏地低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那刁民弄走!”
直到这个时候,那帮河南府的官员才反应过来,心知绝对不能让这人见到钦差大人,情急之下这帮官老爷也顾不得体面,急吼吼地扑上去,打算将喊冤的人弄走!
可是他们的脚步刚动,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住手!”
虽然那声音极其陌生,但是所有河南府的官员听了,却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迅疾如风的脚步也都如钉子般站在了原地!
吕胜桥回头一看,只见那八抬大轿已经落地,轿子前面站着一个身穿二品官服的清瘦官员,不用问,此人就是八府巡按,御赐尚方宝剑,左督察御史杨涟!
吕胜桥知道事情要坏,但还是硬着头皮小跑到杨涟跟前,躬身说道:“杨大人,有刁民惊扰大人,这是下官的失职,请大人稍等片刻,下官马上就派人把那刁民弄走!”
杨涟看了吕胜桥一眼,露出一抹冷笑,冲天抱拳道:“本官奉陛下之命巡查天下,为的就是了解民情,处置冤案,现在既然有人拦轿喊冤,本官怎可置之不理?”
吕胜桥还要再说什么,杨涟却是高喝一声:“来人!将喊冤人带上来!”
擒住那喊冤人的两个护卫二话不说将人带到了杨涟面前,杨涟看了那人几眼,心中暗道:“东厂的人做事还真是精细,这喊冤人打扮的如此逼真,倒也不会有人怀疑有假!”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杨涟面上却是沉凝如水,问道:“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喊冤人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陈大,原是福王府下辖陈家庄的佃户,小人冒死拦轿喊冤,是为了给全庄老小讨个公道!”
那陈大此话一出,在场所有河南府的官员无不如遭雷击,吕胜桥的额头上更是冷汗都下来了,这倒不是说他吕胜桥没有气度,遇事便慌,而是吕胜桥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并不简单!
陈大说的案子吕胜桥心知肚明,虽然他不是主谋,但是自己辖地除了屠村灭庄的惨案,他这个知府要是不知情,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过这件事的起因和来龙去脉,在案发之后吕胜桥也得到了消息,而那经手的人已经说了,陈家庄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这不但让吕胜桥放下了心,还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可是现在代天子巡查天下的钦差到了洛阳,却出来一个为陈家庄喊冤的人,这简直就是打算把他这个河南府知府架在火上考,扔到油锅里煎啊!
而且这这个人的时间点抓得也太准了,早不喊冤晚不喊冤,偏偏赶上钦差来了才喊,摆明了这是有人指点,甚至这个陈大就是被某些人派来的!
最可疑的是,今天为了迎接钦差进城,吕胜桥明明已经三令五申,让钦差所走道路的沿途居民关门闭户,可钦差仪仗一进城却看到了这样人山人海的场面!
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张大网,已经早早的张开,就等着他们这些飞蛾扑进去了,所以吕胜桥不怕真的有人喊冤,他怕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收拾他,安排好的大戏!
就在吕胜桥心中翻江倒海之际,杨涟却已经问道:“陈大,你陈家庄有何冤情?其他庄民为何不来喊冤?”
陈大此时已经哭成泪人,脸上的污渍被泪水模糊的一塌糊涂,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牛皮纸,颤巍巍举过头顶喊道:“回大人的话,我陈家庄一百二十八户,老老少少四百六十二口,一夜之间全被贼人杀戮殆尽,只剩下小人一个活口了,这是小人的状纸,请钦差大老爷给陈家庄四百六十二口无辜惨死的百姓申冤啊!!”
周围百姓听闻这样的事情无不倒吸口冷气,有人说道:“这事儿我听说过,是去年年末的事情,不过那时听说陈家庄被屠了干净,没想到如今却有活口留下来了!”
又有人说道:“这人也是奇怪,庄子被贼人屠了,不找县尊、府尊大人报案捉拿贼人,却非要在钦差大人面前喊冤,莫不是钦差大人不来,他这案子就不报了?”
就在四周百姓议论纷纷之际,已经有护卫将陈大的状纸呈给了杨涟,杨涟接过状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天启元年末,有熊耳山匪徒夜袭陈家庄,全庄上下四百六十三口只余陈大一人,此案乃河南知府吕胜桥及其下官员、士绅谋夺福王府遗留田产不成,雇佣贼人谋害人命,陈家庄无辜百姓受难实在天理难容,恳请青天大老爷为陈家庄百姓做主!
这张状纸内容不多,但其下却密密麻麻列着数十个人名,那些人名后面还标注着侵占多少田地,逼死几个佃户,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罪状!
杨涟看完状纸,脸上神色更冷,看着吕胜桥道:“吕大人,陈大状告你河南府所有官员、士绅,为了谋夺福王府留下的田产,雇佣山贼屠戮陈家庄四百六十二口村民,不知吕大人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吕胜桥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此时也不免慌如丧家之犬,其他河南府的官员、士绅,更是一个个目光呆滞,体若筛糠,他们死活都没想到,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竟然在这个时候露馅儿了!
这些人中终究是吕胜桥心智坚定一些,他深吸口气,抱拳躬身道:“启禀钦差大人,下官及河南府官员、士绅,虽然不敢说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但也不敢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这陈大一看就是疯癫之人,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才来此胡言乱语诬告朝廷命官,还请钦差大人明察!”
杨涟脸色缓和了一些,微微点头道:“吕大人说的也是,诸位都是朝廷命官,乡里的贤达,怎么说也不能干出雇佣山贼屠戮百姓之事!”
吕胜桥及河南府的官员、士绅闻言心中都是一松,吕胜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件事真的只是陈大这条漏网之鱼,见钦差到了洛阳才跳出来喊冤,而不是有人要设计收拾他!
陈大听了杨涟的话,也是目瞪口呆,一脸的泪水污渍糊在脸上,虽然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一对眼睛却已经红的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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