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悠悠,长舟荡荡。
高悬的太阳照射在水面之上,映出一片片耀眼的鳞甲,随浪涌动。
细细低头看去,却是水光澄澈,一眼能看进数尺深。
偶有鱼影闪过。
“当真是,浮光跃金,静影成壁啊。”
林羽倚着黄木栏杆,悠悠叹道。
前一世上学的时候,《岳阳楼记》中的句子尚且只是死记硬背才停留在脑海里。
直到出城,到这山间水间,方才领悟句子的真意。
再细细读来,便有如身临其境。
“林公子果真是诗才艳艳,随口道出两句都有如此生动之感。”
不远处,小翠正为刘蔷撑着纸伞,二人立在甲板之上,顺着林羽的目光,环视着周遭的飞鸟鱼虫。
他们正乘船东去。
蜀州位于大周西南一侧,而徐州则是位于东部偏北,沿海区域。
相比于走旱路向前,水路则更加便利。
乘大江而去,一路横跨大周,递到下游,便到了江州。
俗称烟雨江南之地。
在江州往北走一段旱路,便能直接到达徐州。
徐州乃是儒生体系开创者孔仲尼的故乡,学风浓厚,可以说是读书人的根据地。
这一路沿江而行,所见之景与从前大不相同,让几人都心情大好。
最让林羽没想到的是,登船之时,竟遇到了老熟人周通。
此时在船上,两人并肩而立,斜倚栏杆,林羽不禁发问:
“这诗会,周兄也要去参与?”
按刘蔷的说法,诗会之上,有大儒会讲评近两年大周涌现的名篇佳作。
再对诗词的技法和意境的感受进行一定的指点。
甚至会手把手地帮助一些诗心境儒生修改诗词,炼字炼句。
若说对什么人最有利,自然是需要磨炼诗心的六品儒生。
凭借一首五律名声大噪的周通,已然成为五品,何须参加诗会?
“林兄有所不知,这诗会讲解对我而言意义不大,但我仍然受到大儒所邀,前往徐州。”
林羽不解,只好侧耳倾听。
“因为那首《忆得春夜喜雨之感》荣登百诗阁,载入诗墙,届时大会之上也将作为典型,让大儒讲解,供儒生学习,在下作为名义上的作者,出席其中,也算是为大会增光添彩嘛。”
“原来如此。”林羽颔首。
说白了就是给大会当个嘉宾。
到时候估计会弄个主席台一样的台面,让周通上去,端坐其间。
当个不发言的吉祥物,也能涨不少脸。
“我刚步入五品,浩然境修行还毫无寸进,比不上寻常的五品,所以本来我家老爹是准备陪我一同前往徐州的。”周通随手扔出在岸边捡的小石子,甩出几道水漂。
“令尊是什么修为?”林羽顺手拿过几颗石子,也朝着水面轻轻抛动。
武者的身躯,手腕灌入一丝丝暗劲。
石子在水面打出一连串二三十个水漂,煞是好看。
随后竟绕着船拍打一圈,又回到了船上。
林羽伸起手一接,湿漉漉的石子又握到了手里。
看得不远处的小翠发出惊呼。
他不禁嘴角轻轻一扬。
武者的躯体,再去搞前世的一些小把戏,已经能打出难以想象的效果。
应着眼前的景色,颇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周通轻啧一声,也不甘示弱。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轻轻动手,用石子画下浅浅的一个“回”字。
淡金之色闪动,浩然正气起了作用。
他用力一抛,石子果然在水面上象征性地打了几个水漂,便迅速飞回到他的手中。
周通斜眼一瞟,朝着小翠扬了扬头。
“切。”却没成想,小翠轻啐一声,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周通吐了吐舌头,轻轻一笑,继续与林羽说道:
“我家老爹是五品浩然境修为,浩然正气已经打磨到了第六重境界。”
“只可惜,当年因为才智不足,诗心境只能不断品悟先贤古诗,进展异常缓慢。”
“以至于进阶五品的时候,都到了四十岁。”
“虽然说稳扎稳打,境界异常扎实,但也全无锐意。”
“又磨了十年,才到现在的六重境界。”
“人们常道七重便可直冲天门,其实六重也已经有不小的希望了。”
“但我爹已经稳习惯了,毫无进取之意,所以迟迟不敢尝试冲击天门。”
“以至于一直困在六重几年了。”
“直到看我一步登天,越过诗心境,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将生意尽数交给我打理,专心谋求突破去了。”
林羽闻言,不禁会心一笑。
想不到周通的父亲,也算是一个苟道中人。
七重上不去,冲天门也没有绝对把握,干脆一直待在六重。
把“稳住别浪”刻在脸上了。
“令尊也是走出了一条有趣的道路。”
周通赶忙摇摇手:“得了吧,见我终于登上五品,他整日都劝我好好打磨浩然正气,趁着年轻,争取登上人榜,不要学他失了少年意气,最后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本来他还想亲自护我一路周全。”周通目视远方,锦官城的方向,“结果打听到城主府找了林兄你,索性让我来蹭个方便。我老爹说,别看他是六重修为,你一剑下去,能把他牙全砍碎。”
“噗。”此言一出,附近的人一个都没忍住,喝水之人更是差点喷了出来。
这父子俩说话,真是有趣。
而且这周通更是奇葩,出门在外,啥丑都敢外扬。
几人嬉笑之间,林羽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来时的方向,问道:
“周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日登船的时候,你好像是从金凤楼的方向过来的。”
见周围的目光纷纷向他汇聚,周通赶忙轻咳一声,解释道:
“林兄有所不知,其实是这样的。”
“昨日我去锦官城城西边商谈书斋的生意,时辰有些晚了,天边下起了小雨,回家不便,索性想找个地方直接住下。”
“进去之后,老板娘才告诉我客房已满。”
“但是呢,她告诉我新出了一种‘拼房’的住法,只需要付一半的银两给另一位房客,便能一同入住。”
“我寻思回家不便,只能如此,将就一夜了。可是登上二楼,开门的却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虽然说这客房有些贵,但这种乐于助人的心肠还是很温暖的……”
听完这个故事,林羽脸上的表情陷入了木然的状态。
“呃……你信吗?”周通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一声。
全船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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