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那一声凄厉呼声镇住,回头看时,只见大厅正中,羽白衣披头散发,脸色煞白如鬼魅,一双俏目之中满是血红之色,眼眶中都流下了两滴血泪,一袭白衣胸前,尽被她急怒之下喷出的鲜血染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崔曜,一字一字地道:“崔曜,崔曜!我羽白衣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转回头对杨离离道:“师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信了这个卑鄙脏污之人的话,请师姐看在我对宗门还有所贡献的份上,待我死后,切莫将我逐出宗门!”
一言说罢,羽白衣举起一只雪白手掌,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头顶拍下!
眼见羽白衣将血溅大厅,一道青色身影如电般激射而至,抬手抓住了羽白衣的手腕。
正是紫竹轩掌门杨离离。
羽白衣羞怒交加,厉声道:“师姐,我一死便是了,何苦连死都不让我死?”
杨离离轻叹一声,缓缓将羽白衣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头发,柔声道:“傻师妹,咱们虽然是修真之人,但也是女子,又有哪个女子不想嫁个好郎君,从此夫妻同心,白头偕老呢?你虽有错,但更加有错的,却是这世间的腌臜男人!巧言令色,若只为了骗女人身子,还可以说是男子本性,但居心叵测,哄骗自己的女人去飞蛾扑火,那便是猪狗不如!你为了这等猪狗不如之人,却搭上了自己性命,死得不值!今后你隐居宗门,潜心修炼,再不看这世间恶心男人一眼,也就是了,同门一场,我怎能眼看着你做傻事?”
羽白衣扑在杨离离怀里,放声痛哭。
紫竹轩各弟子也是感同身受,个个小声啜泣。
羽白衣身边五名长老面面相觑,尴尬之极。
崔曜只觉身上一松,却是墨无稽放开了束缚他的法则之力,立时便跳了起来大声道:“胡说八道!这都是他们捏造出来的!”
南越大长老斜睨了他一眼,不齿道:“连对话都被人家复制下来了,却还有脸不认,你玉皇门便是这般的敢做不敢当?”
崔曜咬牙道:“敢问各位同道,所谓语出如风,出口便散,你们可曾听说过有这般神奇功法,竟能将别人说话声音留存下来的?”
厅中众人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崔曜大声道:“这便是了!就算是我宗叶掌门,上霄宫上官掌门,也无这般神奇功法,定然是这千年老鬼不知用了什么邪法,污蔑于我!”
随后一指正在痛哭的羽白衣,厉声道:“而且串通了这个贱人,当众演戏,意图毁坏我玉皇门声誉,各位都是修真人士,难道看不出来吗?”
杨离离回头看了崔曜一言,目光中满是厌恶鄙夷之色,羽白衣更是心如死灰,突然晕厥了过去。
黑锅啧啧称奇道:“怪不得人家能叫做四大宗门!就是这般不要脸的功夫咱们便比不上,以后倒是要多多学习才行。”
孙三凑趣道:“黑真人活了一万岁,居然也有能吃惊的事?”
孙四在孙三头上拍了一巴掌道:“不要脸这等事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黑锅乐呵呵地道:“无妨无妨,老夫这个岁数还能开眼,对修行大有裨益。”
孙三孙四一本正经地拱手道:“老夫替黑真人谢过玉皇门长老!”
座中玉皇门弟子大多羞得头也不敢抬,甚至身边的上霄宫弟子都向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但是崔曜却毫不在意,得意洋洋地道:“是非自有公道!若在座哪一位给老夫露上一手能保存声音的高妙法门,老夫这便俯首认错。”
黑锅双眉一竖,问道:“当真?”
董非青一直含笑看着场中局势,此刻开口道:“罢了,公道自在人心,不在口舌之争。”
黑锅有些不甘心,但董非青既然说了,便不再说话,毕竟空间竹篓能偷听这件事,不公诸于众是最好的。
听了董非青的话,崔曜便得意洋洋地坐下,但实际上在他心里,却绝没有脸上这般轻松。
董非青最后那句话说的不错,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虽然他强词夺理加不要脸,将局势硬生生压下来,但举世滔滔,谁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他来甘国之前,叶洞玄密令他妥善运作,必须将紫竹轩从对方结盟中拉出来,这样才好下手硬夺所谓的天赐仙珍,但此刻大好局面被翻盘,紫竹轩经此一事,必定同仇敌忾地彻底向谷神教方向倾斜,此后便不好运作了。
更何况,今日发生的三件怪事,让他始终心神不宁。
其一,董非青为何能一诗呼应天时?莫非天意真的厌弃上霄宫和玉皇门?
其二,那神鬼莫测的声音留存法术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还能不能愉快聊天了?
其三,墨无稽立场极其可疑!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束缚住自己,岂能彻底失去了力挽狂澜的机会?
崔曜也是个成精的人物,此刻虽然心中一团乱麻,但脸上丝毫不显,反而笑眯眯地道:“董掌门说的不错,如今咱们可以开始扑买了吧?”
董非青看向上官云落,问道:“上官长老意下如何?”
上官云落无所谓地道:“可以。”
董非青便回到座位,杨离离招来几名弟子,将羽白衣送入后堂休息,自己向一直尴尬站在场地中的五名长老瞪了一眼,斥道:“丢人现眼够了么?够了就回去站着!”五名长老羞愧之极,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杨离离身后,心里知道此事过去之后,自己等人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此时势比人强,除了伏低做小,还能有什么办法?
尤其吕轻琴,自知地位不能跟内门长老相比,而掌门一向信任自己,自己却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弹劾掌门的,心中不禁万念俱灰,低着头回到后面,猛然看到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月安岚,不禁心中一动,生出了些希望。
待场中一切归于平静,黑锅在空中咳嗽了一声,笑眯眯地道:“今日老夫算是开了眼,热闹啊,热闹得紧。”说着两股黑烟凝成的手臂举起来拍了拍巴掌,居然啪啪有声。
黑锅不怀好意地看了崔曜一眼,继续道:“大家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想必也饿了,老夫请各位品尝一下,传说中的天赐仙珍!”说着袍袖一拂,一股股黑烟凝成许多条线,向厅中各人面前桌案上射去。
黑烟一散,每个人桌案上都多了两个小碗,一小瓶饮料。
黑锅这是有意卖弄,但这一手空间传送之法着实精妙,在座足有上百人的座位,而他这般随手一挥,每个人面前不多不少,而且极其平稳,宛如是有人端着小碗轻轻放到桌案上一般。
果然,这一手功夫让各宗各派顿时惊为天人,对这位看起来不太着调的黑真人刮目相看。
黑锅负手向天,摆足了高人姿态后,才淡淡道:“各位品尝之余,老夫这便将天赐仙珍的来历,向各位介绍清楚。”
于是,在黑锅极具想象力的传奇故事之下,厅内所有人听得心旷神怡,暗暗与自己宗门内对于轮回大劫一事的记载相对照,竟然越听越是丝丝入扣,忍不住对黑锅的讲述信了足有六七成。
待黑锅讲完,众人端起碗来,品尝了紫糯米和黎麦,又喝了无忧果汁,闭目感悟片刻,顿时啧啧称奇,这三种作物所带来的生命感悟不能跟浴血鱼相比,但也是颇为明显,料想若有大量的作物每日食用,定能有所领悟。
上官云落问道:“果然是宝物!天赐仙珍四字,极为恰当。不知今日是如何扑买法?是价高者得,还是大家分润呢?”
黑锅嗤笑道:“你以为这玩意是种小米呢?如今我谷神教上下,上千亩地耕耘一年,所获收成不过万斤!若是分润,不够大家填牙缝的,若是价高者得,如此稀少,拍出来的价格岂不让上官云灭心疼死?”
众人都吃了一惊,此物收成竟然如此之低?转念一想却也释然,此等神奇作物,若说能种一亩地收上几百斤,恐怕也无人相信。
黑锅叹道:“此物种植极其费力,从下种到收获,足足要九个月之久,而且这中间对天时、地气、人力要求极其严格,稍有旱涝或者照看不周,往往整亩地颗粒无收!而且即使长出来,老夫凭借几千年的魂力进行滋养,能够还原当日生命之力的,也不过十之二三,其余的便只能用来果腹了。”
崔曜问道:“黑先生不要卖关子了,且宣布规则罢。”
黑锅道:“你性急什么?这是天赐作物,又没有一身白肉。”
此言一出,场中不知多少人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声音,盖因笑出来不免得罪了崔曜,但却实在是忍不住。
黑锅见崔曜气得脸色发青,这才笑道:“说起来也不复杂,我们今日拿出来的作物有限,只是作为今日扑买的添头,真正需要大家扑买的,乃是明年的种植权!”
上官云落疑惑道:“敢问何谓种植权?”
黑锅道:“请今日来此的各方势力自行斟酌,明年能交出多少地盘用于种植这天赐仙珍。我先声明:交出来的地盘,明年起所有农户的种植全由我天赐仙珍联盟决定,各宗各派、各方势力,不得自行向这些地盘收取任何贡献!其所属势力,只有监督之权,并无管辖之权。待明年收获之后,所属势力可以收走所有收成的一半,其余收成若还想要,需要用粮食或者等价金银交换,交换价格嘛,按百斤粮食换一斤作物的标准拟定。至于今年的收获,按今日拿出来的地盘总份额平均分配,你拿出来的地盘越多,能拿走的作物就越多,算是我们联盟送给大家的见面礼罢。”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议论纷纷。
黑锅一脸不耐烦道:“你们不要再东想西想了,若不是这作物急需大规模种植,以便尽快恢复其生命活性,我等怎会将这等好东西拿出来扑买?自己留着不好么?至于我们收上来的粮食,也是为了养活种植区域的农户。到底参不参与,你们尽速商议,我老人家却没有什么耐心等你们。”说罢,黑烟一卷,竟然径自消失不见了。
董非青见状,便笑吟吟地端起茶杯,与杨离离和南越大长老品着茶,低声聊天,对于场内之事竟然再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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