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望海潮》柳永
不仅自古,至今也是如此。
朵朵清荷在天光倒影的水色中静享年华。
引得当年元主完颜亮投鞭之意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是出自上文、源于此地。
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街道上人群络绎不绝,人流量让本地官员以及常年的居住的居民都为之皱眉。
太多了。
自衍朝建国以来,恐怕这是人数最多的月份,但这座城市承担了如此大的客流量却未见丝毫负荷,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运转,不得不让人心生想法。
就在前些天,街面上开始出现一个莫名的群体,虽然服饰各异、男女老幼都有所涉及,但在胸口前都戴着一枚徽章。上面湖面如镜,一根青竹接通云天。
而大部分来到杭州的旅客,都会三三两两找上这些人,然后就像一滴水去到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据城市管理的专家粗布统计,少说也有百万之众!
如此大规模的事件让当地官员不得不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就撰文上报,经过层层推送,已经上达天听。
就在各级动员部署,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诏书下来了,只有轻飘飘的四个字。
随他去吧。
???
百思不得其解的一派官员显然没有胆子去问上面,只得收敛手脚,将一切归于平常状态,对城里的怪事听之任之。
所以,又有三个人和那些怪人接头之事,也成了不起眼的水花。
“三位大人是要现在入界吗?”带有竹子徽章的年轻男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名帖,当即恭恭敬敬招呼着面前这三人。
“唔,距大典开始应该还有八天时间吧?”为首那人笑道。
“回文君大人,是还有八天时间。”
“那好,那劳烦管事小哥送我们入界,然后简单介绍一下其中风情。”蒋文伟拱手,也是颇为客气。
“哈哈,能为靖平卫三位大人服务也是我之运气,大人万万谦虚。”管事小哥引得三人入一院中,从怀里掏出一面罗盘,法力涌动,印诀不断打入,罗盘大放光芒,一道界门搭建起来。
“大人请进。”管事小哥后退两步,顿首侧身,让出道路。
蒋文伟三人对视一眼,接相走进。
天旋地转还未适应,只觉一股清香传入鼻腔,揉揉眼看去,只见:
赤日横空,素月摩挲。青竹万顷围天圃,妙手织笼卧长空。天镜倒悬,云水一眼尽收;万波流转,明光照亮山河。秀樾暧暧,檀香依依。丹鹤齐飞,一引长虹倒挂;瑞麟鸣呦,唤起彩霞扶摇。翠柏龙树,艾草寒梅,一聚四时之景;参商勾陈,紫薇天柱,同耀周天蓝图。山高俊美,运势峥嵘,根承昆仑脉,结顶霄汉中。猢狲唤群跃山峰,白鹿走崖鸣涧中。仙藤密森森,芝兰清淡淡。菩提子落话禅机,灵台玉璧道玄理。端的是阆苑奇葩,没的是万古闲庭。目极渺渺,金顶皇庭放霞光;六耳接通,晚钟齐磬唱皇庭。山人跃陆,道仙显化。云霞雾涌,独享天地造化;钟灵毓秀,唯占宇宙胜景。古今变幻多少事,尘土喧嚣一场空。人道悠悠去万古,天地不改长生家。
管事小哥傲然一笑,此番景象,人间何曾得见。
“欢迎三位大人来到我蒋家世界,万波海境,镜竹洞天。若三位大人不急于前往主会场,可以先从外围开始,慢慢闲逛进去。”
“万波海境?却是何解?”江泽问道。
“诸位请看。”管事小哥伸手一指,在极远处隐约可见一道白线,其后景色与现在截然不同。
“我蒋家世界和其他世界最大区别便是一环接一环,一个套一个,称是一界,实为诸界,所以无物不有,无景不存,跨界之时,海浪相存,便是万波海境。”
江泽倒吸冷气,由衷称赞:“了不得,不愧是九家执牛耳者。”
管事小哥笑,显然对这话很是受用。
“那请大人移步,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唤为摩云凌天,有千树岭、白鹿涧、仙藤村、七步石桥、万孔石窟、指仙桥、乘鹤观、摩云顶等大小一百一十七处景观,现在我们逐个细观。”管事小哥率先朝远方跃出,赫然是千军辟易的境界。
“我家境内可自由动用法力,诸位大人可自行发挥。”
几人便跟随管事小哥,一路游山玩水,不知觉已经过去五日,终是行完此地风景。
“劳烦管事小哥了,我等在这里稍作歇息,时日到后自行前往主会场便是。”蒋文伟寻了个住处,朝管事小哥笑道。
“那几位大人休息便是,我便不做打扰,可惜大典在即,时间仅够游览一地。几位若有兴趣,可以在大典结束后稍作逗留,再看其他诸地也不迟。”
“好说好说。”蒋文伟拱手,告别管事小哥后,回头朝两人笑道,“如何?”
江泽不惜赞美之词:“真当是梦中之景,画中诗,诗里画,真是不进来不知道人间还有这种福地。”
蒋文伟笑,频频点头。
而冥祺脸色漠然,闭上眼睛,显然对这种风景没有太大兴趣。
“既然是修道,那么为什么只对自己的道在意,要知道,道,蕴藏在天地万物中。”蒋文伟呵呵一笑。
冥祺睁眼,皱眉看着他。
“修整几日吧,马上就要揭幕了。”蒋文伟没有理会,慢悠悠走回房内。
……
三日后。
……当……当……当……
房中静坐的三人不约而同起身,推开房门。这时,宏大的声音传遍整个万波海境。
“时辰已到,凡持帖者前往万王殿前观礼,无帖者列于诸仙台。十五分钟现居此界不到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无数破风声响起,只见密密麻麻的人朝主会场赶去。
“老家伙。”蒋文伟撇嘴,“走吧。”
三人化作流光,跟在大部队后面,朝主会场而去。
而此时,主会场上已经站满密密麻麻的人群,千里平方的圆台上人头攒动,皆是举目看向中间。
以蒋家为中心,座位依次排开,不少目光从看向蒋家旁边座位上那人,目光敬畏。
那人相貌平凡,约莫有四十光景,长袍上画有先天太极图,双目紧闭,一切事物皆不能萦绕于心,伴随着他的呼吸吐纳,可以清晰看到阴阳二气交汇分离。
明明是坐在那里,却让人感觉一座永远无法跨越地高峰矗立面前。
周家家主。
仅仅四个字,却代表人间最高权柄之一。
九家历史悠久,其中执牛耳者千年来却仅在这两家间更迭。
一为蒋家,另外便是周家。
而这位不声不响、平平凡凡的周家家主可是当年将蒋家家主蒋文伟追杀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人间伟力的压制下依旧硬生生将半座缙云山打成焦土。事后,衍朝政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见其中蕴藏的实力。
周、蒋、叶、李、陈、王、刘、诸葛、杨。
九大家族,九大神话。
他们掌握着此世最高权柄,一言一行决定大势走向,关系无数人生死。合力之时,就连靖平、崇文也要退避。
以九家为首,其下还有三十六族、周天世家等等势力,但其中差距,无法以量估计。
不多时,万王殿前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能有资格坐下的最次也是周天世家级别的势力。而悠悠的钟声,再次响彻全场。
“吉时已到,九家大典正式开始!”
所有人看向场中间的九层祭坛,祭坛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青衣的老者。
蒋家代家主身着青衫,手持一根竹萧,朝四方拱手,就要登台祭祖。
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我们很给面子的来了,蒋家的诚意就是这个?让一代家主主持大典,真真是不把我们,不把天下群雄放在眼里?”
满座皆惊,回头看向说话那人。
那人面目英挺,剑眉星目,身着绿衣,薄薄的嘴唇掀起一抹弧度:“还是说你蒋家孱弱至此,连一个正式的家主也选不出来了?”
“叶阳景!你端的放肆!”代家主和蒋家众人还没说话,一旁坐着的一名壮汉忍不住起身怒喝。
“王显考,凭你也要和我扳扳手腕吗?”叶阳景没有回头,淡淡说道,眼神一直盯着代家主,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周家家主。
王家家主王显考大怒,胸口急速起伏,整件袍子一松一紧。
“好了,”一只手搭在王显考肩膀上,白须白发却面若童子的李家家主李洵荒笑道,“叶家先要出招,那我李家接着便是,大典之后随时奉陪,就是不知道叶家家主有没有那个胆子玩上一玩?”
诸葛家主诸葛孔云抚须轻笑:“恐怕第一天宣战,第二天叶家家主就出院了。”
“哦,”李洵荒接过话题,“怎么突然就出院了?”
“因为治好了那颗被吓破的胆啊!”
“哈哈哈!”蒋家一方的三位家主放声大笑,就连周家一方的几位家主也是轻笑起来,无视了叶阳景铁青的脸色。
同为九大家族,除了周蒋两家外,就算排名有先后,真比起来,鹿死谁手却还是未知。
叶家?第三名?呵呵。
全场噤若寒蝉,落针可闻,一道道隐晦的目光落在叶家家主身上。
有见闻者突然想起那件传闻:传言叶家家主本是另一位,但这位叶阳景家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硬生生逼得当年蒋家前代家主蒋文伟出手,斩杀了周家青年才俊三百余名,其中甚至有周家家主的亲子,几乎将一代天才弄得断层。因此,周家家主出关,不惜代价追杀蒋文伟大半个南方,最后将其斩于缙云山。关系稍有缓和的周蒋两家再一次走上冰点,不死不休。
其中种种,这位叶阳景家主便是源头。但因为手段过于下作,别说蒋家一方,就连周家这边也是对这位家主颇有微词,几位家主没有大声笑出来已经是看在同为一方的情谊上了。
叶阳景脸色青白交替,目光从闭目不言的周家家主身上撤回,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冷笑道:“九家大典两百年一次,轮流坐庄,何等庄重?!要说只是祭你蒋家一族,我绝不会多言一句。但,这是九家共祭,只是由你主持,你们家主悬而未决,派出一代家主就妄主持大祭。这是亵渎祖宗!漠视规定!不敬仙王!诸王岂能饶你?其他家族岂能饶你?我岂能饶你?”
李、王几位家主皱眉。
确实,这种大帽子扣下来,谁都不能多说,多说就是看不起仙王,谁敢?虽然恶心,但确实好用。
不少观礼之人心生后悔,早知道就找借口不来了。但蒋家九家神威,谁敢不从。现在还只是动动嘴皮,等下子万一真打起来,打出真火,自己这些人还不就是渣渣?
坐在九家两侧的总兵澹台复明和崇文院大学士左太冲对视一眼,皆是聪明的没有多事拱火。但现在周家家主不语,代家主也不说话。耽搁大祭,一会仙王问罪,估计在场的都要遭殃,可不会管自己二人身份。
令他们奇怪的是,蒋文伟究竟去往何处,为何迟迟不见现身。
代家主看着台上激动不已的叶阳景,眼神如平湖,没有任何波动。
“你蒋家不行就早点换人!让我等其余诸位家主主持!免得待会仙王垂询,你我都成罪人!”叶阳景意气风发,感受全场的目光,为之飘飘然起来。
从登临家主至今,自己何时受过如此重视?
今日只是第一步,然后便是步步为营,威震天下,拉下蒋家,甚至成为唯一之主。
叶阳景意淫得暗爽不已,宛如自己已经是此地之主,又要开口喝问。
这时,笑声响起,悠悠传遍全场:“家主未易,何来更换?”
齐刷刷的,所有人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身旁人不停后撤,留下空阔的区域,唯独留下一人。
“呵。”那人轻笑,迈步朝祭台走去,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挺直,光影交错间已经露出了真身。
草木为他织衣,百兽为他冕冠,长风化作披风,大地踏为红毯。眼中火光闪烁,腰间长剑放光。圆壁通翠,琅然而响。两缕长发从鬓间垂下,岁月侵染白发,却不老容颜。
台下还在蒙圈,台上却一阵哗然,就连周家家主也睁开了眼。
他亦步亦趋,慨然而歌,叩开众人记忆的大门。
“寥廓江天,楚风容醉。何处封王?叶竹声翠,有卦不息,无尽向东去。三尺凌天,石逗秋雨,审视重梦听及。乩天乱,远东有兰,白衣过江去。 权倾易逝,无定风流。怎笑堪谈杜若?瑶池有酒,山河换杯。执子又重游。采山铸钺,坟堤域城,举炬焦土成灰。多少事?零落稀散,唯我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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