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慕槿在自己面前骂着自己“王八蛋”,贺兰若却没有生气。
他没有想到,那些要不就是咸了,要不就是乱搭乱炖的食物,竟然背后还有这些故事。难怪之前,苏慕槿在餐桌上几乎很少动筷,他以为是她嫌弃自己烧的东西,没想到是已经在厨房里吃失败品吃饱了……
贺兰若感觉自己的喉咙中涩涩的,什么调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已经许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这么有耐心了。之前对他好的人,都已经在蒙族草原上,失去了他们的生命,还背上了反贼的名号。
“呐,弄好了,咱俩一人一半,大的给你,你男生,吃得多。”
“你不也是男的?”
苏慕槿递出去的胳膊一僵,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就说漏了嘴,讪讪一笑:“我……是男的,但是我要保持身材嘛,所以吃得少。你想啊,我要是发福了,京城里的那些姑娘还能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嗯对,就是这样,身材管理是一个花魁的最基本的自我修养。我真是个小天才!
苏慕槿对于自己的急中生智很是满意。
对于这个说法,贺兰若不可否置,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苏慕槿又是被绑架又是在山洞中现场推理的,虽然表现得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吃不下去。
看来,有必要给朝廷那帮废物透露点风声了,要不然就他们那个搜寻速度,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贺兰若在心中暗戳戳地打着小算盘。
*
很快的,夜深了。
苏慕槿之前还在担心,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自己现在是以一个男子的身份,但是里面的核,终究是一个女的。
但是在看到黑衣人抱着自己的刀,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靠着后面的石壁,就合上了眼睛,苏慕槿终于是放心了下来。
还好还好,劫人不劫色,要不然她可就是要暴露了。
火堆噼里啪啦地作响,本应该是催眠的声音,但是许是苏慕槿之前睡了太多觉了,现在到了真正的睡觉时间点,反而睡不着了。
她在地上辗转反侧。地上之前已经被铺上了一层稻草,所以睡着倒也不是很难受,甚至还可以闻到稻草隐隐的香味。
在一次又一次的翻身再翻身中,苏慕槿本以为自己会逐渐有了睡意,但是睡意还没有找上她,她就感觉自己的腹部一阵疼痛。
该死,不会是今天晚上的鱼不干净吧。
苏慕槿冷汗直冒。
还以为这个白若大哥是个会做饭的,毕竟鱼除了有点不好吃,还是挺好吃的。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吃了之后会肚子疼。
自己在相府当中做的饭虽然没好吃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没有卫生问题呀。
想到这里,苏慕槿觉得自己在疼痛中终于有了一点安慰,但是这对于她腹部铺天盖地地疼痛感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好疼……好冷……
苏慕槿感觉自己的身上阵阵发寒,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多动到了火堆边上,终于在火堆的温度下,腹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也给了苏慕槿思考的机会。
已知:腹痛难忍,有拉肚子的嫌疑,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答:去厕所。
这是一个三岁小孩都应该知道的答案,但是苏慕槿看着依旧坐在山洞口的白若,开始犹疑不决起来。
之前白若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杀意,苏慕槿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注意到了也没有什么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装傻充愣,就给糊弄过去了。
人生嘛,说到底就是一场糊弄学。
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是白若的杀意还是让苏慕槿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如果就这样跑出去解决生理问题,这要是真的有还好,万一没有,白若会不会怀疑她就是想逃跑?
想到白若给自己吃下去的那个黑色药丸,苏慕槿心中一阵发憷。
算了算了,还是再等等吧,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似乎只要腹部那里足够温暖,就问题不大。
等等……腹部足够温暖……
苏慕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在蓬莱阁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姐姐,因为小时候,曾经掉经过冬季的河里,于是身体一直发寒。平日里倒还好,只是每逢月事,就会腹中钝痛,浑身无力,至少有一整天的时间,都只能卧床不起,什么事都做不了。还因为这件事,蓬莱阁的妈妈经常骂她懒货。
所以……自己该不会是……
算算日子,自己到这具身体里已经有了大半个月,那么月事这个时候来也是正常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
苏慕槿在心中无能狂怒加无声哀嚎,但是都无济于事。
她不由得落下了两行清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她现在别说是害怕白若会不会误会她要逃跑了,就算是真的要跑,她也得需要这个体力啊。她现在双腿无力,可能连站起来都是个奢望。
*
这厢,苏慕槿躺在火堆边上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悲痛万分,那厢,贺兰若却在沉思中。
在来到京城之前,贺兰若对苏慕槿做过一个大致的调查,知道此人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废物混子丞相,但是却并不是一直是。
苏慕槿是第一次参加科举,就直接一举夺得桂冠的。京城中的那些老人,对于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还是印象很深刻的。
那一日,春风得意马蹄疾,所有人都以为,大顺将迎来一位年轻热血的青年宰相。
苏慕槿确实年轻热血了两年,但是两年后,一个春节过去,就突然变成了一个玩弄权术,甚至依附于摄政王的权势的丞相,相比于她之前的前任丞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像是一个永远都无法破解的诅咒,屠龙少年最终还是化身成了恶龙,只等着未来的少年继续挥下手中的宝剑,然后重复着前辈的噩梦。
但是很奇怪的是,五年前,几乎就是在蒙族草原之役之后没过多久,搅动风云、玩弄权术的丞相好像突然萎靡了下去,彻底变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甚至在朝堂上,对于摄政王也不再阿谀奉承,有了直接混到退休的架势。
有人说,苏慕槿可能是看到了贺兰军的结局,知道功高震主,手上权力过多,就容易被反噬,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决定就这样混日子下去。
还有人说,之前苏慕槿在朝堂上,一直与气血方刚、刚正不阿的贺兰将军针锋相对,现在死对头终于没了,所以也可以安心尸位素餐了。
但是无论哪种说法,都意味着,苏慕槿这个人,并不简单。这五年以来的废物形象,可能只是想要在所有人心中种下的一个新的伪装。
思及此,贺兰若目光幽深,之前对苏慕槿莫名其妙产生的好感,在诡谲的局势之下,荡然无存。
他们之间,终究只是算计和利用的关系。
更何况,五年前,他们本就是死对头。
贺兰若的心中重新回归了刚刚进入京城的状态,冷淡却暗藏着疯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钻进了贺兰若的鼻尖。
他之前就是见惯了鲜血的人,对于人血和鱼血,有着敏锐的区分。
现在,明显就是人血的气息。
贺兰若目光淡然,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
他最终还是起身,准备去查看那家伙到底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目前,苏慕槿对于他来说还有用,更何况,根据凌云阁查到的消息,苏慕槿在蒙族草原之役当中,似乎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就是不知道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现在还不能让这家伙出事。
贺兰若走到火堆前,本来以为会看到装病,或者因为一点小伤就哭爹喊娘的苏慕槿,但是映入眼帘的,确实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那脸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泪更多,还是汗更多,头发靠近头皮的地方,好像都被打湿了。而苏慕槿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好像血腥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贺兰若很明确的知道,苏慕槿的小腹上绝对没有什么伤,在苏慕槿麻药的药效消失之前,自己就已经为她大致检查过了,整个身上,应该除了被绑的地方有点破皮,其他都完好无损。
但是那张脸上,却眉头紧皱,好像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贺兰若觉得苏慕槿现在的样子有点眼熟。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出现。
之前在小村子里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个怀孕的女人,好像快要生产的时候,也是这样痛苦的表情。
但是苏慕槿是男的。
难道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自己之前没有检查出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兰若之前在心中筑起的层层营垒,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他连忙拉开苏慕槿捂在下腹的手,将苏慕槿的身体掰回到平坦的状态,却瞥见了身下的一抹鲜红。
贺兰若吃了一惊,随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全然不顾苏慕槿有些哀求的神色,可以说有些冲动和莽撞地扯开了苏慕槿之前已经整理好的衣襟,平滑的颈部再一次见到了天光,昭示着贺兰若心中的答案,也是贺兰若之前觉得最荒谬的猜测。
“你,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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