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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林间。
李清风透过清澈水面看着自己蓬头垢面,长衫早已脏兮兮的破烂不堪,拿个破碗,蹲在路边,俨然就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一个。
想起刚出沧州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景象,唯有仰天长叹。
李清风端坐河边石头上,横眉怒眼瞪着正在架火烤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丁马夫。
忆过往,只有心酸泪纵横。
附一:刚到连云堡,东跑跑西逛逛,宛若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丁马夫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招来一群马蜂,他见势不妙,抱头鼠窜,脚底抹油没影了。
留下李清风被蛰的满头大包,那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浑身是伤。
摆脱马蜂群,见到头藏在竹筐里高翘屁股在外,顾头不顾尾的丁马夫时,未等李清风怒斥,枣红色大马率先对着丁马夫的屁股就是一蹄子。
马是丁马夫养的,也随了他的性子,撅蹄子踹的果断,丁马夫“哎哟”一声,顶着竹筐飞出一丈远。
事后为了弥补过错,丁马夫听说妇人的奶_水治疗马蜂蛰了有奇效,便向客栈小二拿了个婉,跑去街上,明目张胆的挨家挨户敲门,找正在奶孩子的妇人要奶_水。
伸手要的坦然直白。
眼睛看的光明磊落。
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结果可想而知。
附二:被一众手拿锅碗瓢盆的老爷们儿连夜撵出连云堡,主仆二人找了个落脚的破庙过夜,肚子饿了,丁马夫跑去山野林间挖了些像树根的东西回来填饱肚子。
李清风认真问道,“能吃吗?”
丁老头信誓旦旦,“俺做事,少爷放心。”
李清风皱眉环顾一眼破庙,荒郊野外并且四面风雪,有银子也买不着吃食,半信半疑吃下那像树根的东西,吃着相当脆甜,不一会儿全部下肚。
仅仅过了盏茶的功夫,主仆二人闹肚子,拉了一整夜,破庙周围的雪地上全是两人挖的大大小小的坑,臭气熏天。
丁老头果然爱马,以德报怨,也喂马儿吃了些,原本的高头大马威武神俊,第二天活脱脱瘦了一圈,萎靡不振。
马儿见到丁老头直撅蹄子。
丁老头见状,不敢去牵。
——丁老头,我们吃的是啥?
俺不晓得。
你不是说能吃吗?
俺尝了一口,脆甜,以为能吃。
丁老头,我谢谢你啊!
少爷,客气啥。
丁老头,你脚太臭了,赶紧把鞋穿上。
俺身体好,容易出汗。
赶紧穿上。
好嘞。
唉……马都瘦了,咋骑啊!
牵着走。
……………
附三:主仆二人刚走出凤凰郡,丁马夫偏头与少爷有说有笑,迎面便撞倒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深衣女子。
丁马夫重心不稳,把那女子压在身下,右手撑地,左手压在深衣女子的胸脯上。
深衣女子瞪大双眸,不可思议,望了眼胸脯上的那只手,再向着丁老头眨了下眼。
“哦,对不住了。”
丁马夫低头一看,立即憨厚道了声歉,赶紧移开左手撑地,右手很自然的放在女子胸脯上,下意识抓了抓,好像没肉。
看着那深衣女子,眨眨眼,憨厚一笑。
“啊………老娘杀了你!”
见深衣女子暴怒,丁马夫瞬间起身,牵着马儿就跑,跑的很快,可谓是一骑绝尘。
他似乎忘记了少爷没在马上。
李清风笑容僵硬在脸上,轻轻瞟了眼浑身颤抖的深衣女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丁老头啊,丁老头!
跑丢了祖父。
又跑丢少爷。
真好。
李清风见怒不可遏的深衣女子头顶六层虚幻的天武塔,倒吸一口凉气,“娘咧,六境武夫。”
深衣女子抽出腰间软剑,森寒剑气游荡,吓得周围百姓作鸟兽四散逃离。
她,怒焰极盛,持剑有风,出剑有声。
李清风一把抓住深衣女子,轻声道:“我带你去找那老流氓。”
深衣女子淡淡说了句,“杀了那老流氓,老娘破格收你为徒。”
————丁马夫一直碎碎念叨,却没听到少爷说话,大感奇怪,回头一看,顿时直喊娘。
猛拍脑门,“少爷丢了!”
正想回头去寻少爷,转身见到目光杀意四溢的老娘们儿和少爷一起向着他追来,气势汹汹,肉眼可见的怒气滔天。
“少爷啥时候和那老娘们儿一伙了?”
丁马夫毫不迟疑,掉头就跑。
李清风中途想了个法子摆脱深衣女子,追上丁马夫。
没有破口大骂,只是语气平和道:“丁老头,你是天上神仙?”
丁马夫不解道:“俺是什么神仙?”
李清风紧咬牙齿,“扫帚星。”
丁马夫憨厚笑道:“扫帚星也是神。”
李清风指关节捏的咔咔直响,问道:“丁老头,你听不出来少爷我说的是反话?”
丁马夫点了点头道:“俺知道,反话正着听,舒坦。”
李清风再问:“那好话呢?”
丁马夫如实道:“俺躺着听。”
————李清风耸了耸肩,无奈叹息一声,当年祖父得有多广的胸襟,才能容下如此老仆。
少爷,俺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胸大的娘们儿脾气好,因为有容奶大。
脾气不好的呢?
胸小的娘们儿脾气坏,因为穷胸极恶,追杀俺们的老娘们儿就是例子。
———李清风听的直摇头,丁老头揩油竟然揩出了如此人间真理,佩服。
接下来。
那深衣女子对主仆二人恨之入骨,手持软剑,对他们穷追不舍,誓要杀了那老流氓。
丁马夫回头望了一眼,直言不讳道:“少爷,你不是二境武夫吗?杀杀那老娘们儿的锐气,让她知男而退。”
李清风瞪眼,惊道:“丁老头,你让我去拦住她?”
丁马夫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俺一个糙老爷们儿,让一个老娘们儿追着跑,许金武知道了,肯定要笑话俺。”
李清风怒道:“她是六境武夫,我是二境武夫,孰强孰弱,我主动送上门去让她杀吗?你怎么不去?”
丁老头摊开手掌,“俺手无寸铁。”
李清风摘下腰间弯刀,“我把刀给你。”
丁马夫摇了摇头,“李大人不让俺摸刀。”
李清风眼珠子一转,“丁老头,你是高手?”
丁马夫挠了挠头,“少爷,啥是高手?”
李清风直瞪眼,“不是高手,为何六境武夫追不上你?”
丁马夫沉吟片刻,“应该是俺跑的快吧,毕竟俺跑了几十年,拿的出手。”
李清风不再言语,抬手揉了揉额头。
丁马夫被追杀的不辨东南西北,带着少爷逃了两个月。
虽然暂时甩掉了那深衣女子。
但是银票跑丢了。
衣裳也跑破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肚子里的油水刮了个干干净净。
沧州李府的大少爷,差点被逼落草为寇,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
冬季虽然过了,山风依旧寒冷。
一股香气扑鼻,李清风回过神,弯腰洗了把脸,走到火堆旁坐下。
丁马夫搓了搓手,把烤好的吃食递给李清风,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少爷,烤好了,吃了暖暖身子。”
李清风心有余悸,摇头道:“你知道这是啥?就烤来吃?”
丁马夫挠挠头,说道:“不晓得,俺从地里挖的,应该能吃,可香了。”
李清风直摇头,拒绝道:“我宁愿啃树皮,吃树根,也不会再吃不认识的东西。”
“哦。”
皮糙肉厚的丁马夫无所畏惧,有东西吃,抱着就啃,吃了一半,关切问道:“少爷,真不吃?”
李清风嗯了一声。
丁马夫指了指架在火堆上烤的吃食,嘿嘿笑道:“俺全吃了!”
李清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一个,两个………见丁老头吃相粗犷却格外的香,李清风不由得吞咽唾沫,大动口腹之欲,加上饿了几个时辰早已前胸贴后背,管那么多做甚?直接爆了句粗口,“去他娘的,拉死总比饿死强。丁老头吃慢点,给少爷我留点。”
拿起火堆上的吃食,从衣裳上扯下一块布,抱着就啃,哪管什么李府少爷言行举止雅观不雅观。
丁老头,这玩意儿真香!
少爷,俺没说错吧。
赏,纯白酿两壶。
俺谢过少爷。
一柱香后。
李清风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背靠树干坐下,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丁老头说道:“丁老头,你与马儿说话,少爷我忍了,你拉着马儿喝酒,结果把马儿喝死了,咋想的?少爷我骑马仗剑走天涯,如今马没了,只剩仗剑了。”
丁马夫伸出黢黑手掌抹了一把嘴,小声道:“俺记得它能喝二两啊!”
这段时日杯弓蛇影,有点风吹草动便能让李清风从睡梦中惊坐起,看着从草丛跳出一只蟾蜍,叹息道:“丁老头,我们都多长时间没吃过荤腥了?”
丁老头掰着手指算了算,砸了下嘴,说道:“约莫着有半个月了吧。”
丁老头挠了挠头,起身靠近李清风,指着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条小河,嘿嘿道:“少爷想吃鱼吗?俺有办法。”
李清风翻了个白眼,鄙视道:“水性不好,非得下河摸鱼,我不捞你,你都浮肿了,还去。”
“少爷,你就瞧好吧。”
丁马夫神秘一笑,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屁颠屁颠跑到小河边,坐下拖鞋洗脚,不一会儿,水面上浮起两三条大鲤鱼。
个个块头肥硕。
丁马夫捏着下巴,点了点头,“脚气打窝,鱼获多多啊。”
动作麻利的穿上鞋,拿一截尖头树枝杀好鱼后串好,得意扬扬的来到李清风跟前,咧嘴道:“少爷,咋样?”
李清风瞪眼,起身道:“赶紧烤,等会儿那老娘们儿来了。”
“好嘞。”
丁马夫坐在火堆旁,美滋滋的烤鱼。
李清风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家底,一枚雕刻极其精美的玉佩,是贼心不死的叶子淇回京前偷偷亲了李清风一口给他的信物,凭此可去京城与她睡上一觉。
眼下身无分文,也没个法子,只有找个当铺换银子,省着点花,便不用继续过这种苦日子了。
让李清风恼怒的是,丁老头带着他东躲西_藏,迷路了。
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似乎距离西南边陲的龙门镇越来越远。
那里有一人,徐夫人,可一剑挑双星赶日月。
曾拿日月换肩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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