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氏母子先后出了门。
周斌手脚勤快的把家中的活都干完了,便锁上院门在村子里漫无目的闲逛。
他在找谁家生在宰杀活物,继续刺激金刚菩提子的反应。
段家鸡舍里的母鸡他是不敢动的,那可都是能挣钱的下蛋机器,平白无故死了一只,段母那宝贝着的样子,估计就要说他看家不力,扣他工钱了。
在村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周斌失望中带着不解,这段家村三百多户人家,按理来说总会有宰杀活物的时候,可他逛了一上午,除了一家没有赶上、只见了一地鸡毛的院子,没见任何人家准备开火吃肉。
实际上,村里一帮种地的农民一个月吃不上几回肉,要吃也是买些宰杀完的猪肉回来。
周斌有些被段氏隔三差五的做肉菜给迷惑了,那都是段母为了给儿子补身体才买的,段家的收入实际上也比大多数普通人家要强上不少。
周斌不甘心的又去村里屠户家看了看,几只半肥不瘦的母猪在猪舍里养的好好的,也没有要拿他们开刀的意思。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发现屠户家杀牲口也不是常事,冬天刚过去,家畜为了越冬消耗量不少脂肪,现在还不是宰杀的好时候,村里屠户也只有过节时才杀一头猪,趁着节日的喜庆,大家才能买上半斤八两的,有时候还不能全卖光,第二天早上就要去县城低价处理掉,毕竟这个时代没法长时间保存肉类。
周斌这才恍然明白,说得也是,段家杀鸡也是因为几月不见的大儿子回来了,县城里的消费能力大,才不用看日子就宰了黄牛。
心中失望的往段家回返,周斌心中又是犯了愁,‘难道我要离开段家找个地方当屠户?或者进县里的肉铺当学徒?’
呆在普通地方是没机会经常目睹宰杀活物的,可他在段家呆的不错,有钱拿活计还不累,当屠户的话,收购肉畜的本钱都没有。
他在段家好歹算半个书童,识字又有眼力劲,段棋以后也会用的着他,所以他体力活很少。而要是去了肉铺,人家缺不缺人先不说,干的活自然要累得多了。
为了一个只会目前只会发热的珠子,抛弃还算安稳舒适的生存环境,两者孰轻孰重,让周斌有些难以取舍。
这珠子要真是金手指倒还好,要是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发热的神异那还有个屁用,这世界上科学无法解释的诡异东西太多太多了,周斌没有把自己当成小说里的主角,自己遇到个不明就里的物件就一定是神器。
虽然他偶尔也会yy一下,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穿越者嘛。但理智和冷静是周斌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菩提子要是靠不住,他难道就不活了吗?
段家就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或者说是基本盘。
维持住段家仆人这个身份,有钱拿、有饭吃、有瓦遮头,是必须要保证的。
除此之外,他才有资格考虑更多的事情,比如怎么成为富家翁、大地主之类的。又或者研究这持续时间极短,耗电贼快的‘暖宝宝’。
边走边想,周斌一不留神就挡在了一群人的去路上面,回神后抬头一看,原来是老刘家的出殡,刘家媳妇一身粗麻丧服披在身上,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趴在由乡亲们抬着的自家男人的棺材上,泣不成声。
出丧队伍离周斌已经不远,已经有村民打算张口提醒周斌让开了。
周斌看清之后自己就马上跳到路边,连忙弯腰行礼表示告罪。
他刚才想事情没注意,在大路中间跟出丧的人家大摇大摆的对着走,实在是不妥,就算是在现代也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众人见周斌年纪不大,醒悟过来之后赶紧作揖赔罪,也就没放在心上,按部就班的撒着纸钱向村外走去。
在路边等着,打算发丧队伍完全过去之后在走的周斌这时却看见队伍后面有人跟他招手。
定睛一看,段清河也跟在送人的队伍里。
见段清河跟他招手,便走了过去,小声道。
“清河哥,啥事啊?”
“没啥事,跟我们一起去送丧吧。”段清河搂着周斌瘦小的肩膀,同样的小声说道。
“啊?这关我啥事啊?”周斌纳闷了。
“不关你事,只是既然都是同村,多些人送送老刘大哥,也让他多谢体面。”段清河唏嘘的说道,“原来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刘大哥就吹过牛,等他死的那天,一定要是风光大葬。”
“哦,那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周斌无所谓的答应了下来,这种小事能帮就帮,他估计自己在这段家村还要待不短的时日,能混个好人缘,以后万一求人办事也好开口。
段家村本就是建在山脚下,被大山半包围起来的村落,以靠山吃山的传统形成了最基本的小村,经过百多年的时间逐渐发展壮大。
所以在村外的山上,有一片专门的坟地用来安葬村民。众人抬着棺材上山以后,村里的风水先生拿着罗盘看了看,掐指算了半天定了一个地方,众人就把棺材放下开始挖坑。
这段家村挖坑还有个习俗,不是单独的几个人挖,而是在场的所有男人,一人一铁锹轮着挖,挖到最后剩一点土的时候,刘大哥十岁的大儿子才下坑挖了最后几锹土。
村里一共来了三四十人,周斌也轮了三次,他从没听过这样的风俗,不过在古代‘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的事情并不少见,段家村经历百多年的演变有了自己的风俗也不是怪事。
挖完了坑,众人将棺材放置好,开始回填泥土。这就没什么讲究了,几个长的壮硕,力气大的汉子拎着铁锹就开始埋土,身材强壮的段清河也在里面。
填完坟事情还不算结束,刘家寡妇拿出烛台供品之类的东西,仍然泪流满面的跪在一边开始烧纸。
村里众人依次上去烧香祭拜,周斌也去上了一炷香,又是一件他两辈子从没干过的事情。
之后刘家大儿子又在风水先生的指引下,完成一系列喊魂、压纸钱之类的琐事。
周斌和村里人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这事情也怪,这熊瞎子不发情的季节都是单独行动,就算往年这个时候饥饿也不怎么主动袭人,怎么这次都让老刘赶上了?”站在周斌身边的段清河纳闷自言自语。
“哼,你知道什么,那黑熊我看是成了精,行动比以往遇到的快还不说,朝人扑来的时候还裹挟黑风,必是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黑熊精跑了出来。”附近的另一人听见段清河的话后接了一句,听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跟老刘一起上山的几个猎户之一。
段清河闻言倒是不屑一笑,“呦,自己怂就是怂,被那熊瞎子吓破胆了吧。至于编故事给自己开脱吗?总听老人说什么山中修炼的妖精鬼怪听得多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况且真要是有妖精,你们几个还能回得来?”
“这……”那人也说不出什么,他确实是被吓破胆了,但他真的觉得那熊瞎子不一般,“你不信就算了,别当我没提醒你,以后进山小心点。”
村中人都较为淳朴,见段清河不信,也没有继续争执,反而提醒了他一声。
等了一会,出丧的所有事宜都完成了,刘寡妇带着自己三个孩子向众人拜谢了一番。
众人回到村子,刘寡妇强打着精神要留众人在家吃饭以表感谢,但老刘家本就不太富裕,他们孤儿寡母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谁也没好意思留下吃饭让人家破费,都说家里做好了晚饭回去吃。
周斌也就回到了段家,正好碰到了段棋也从村口回来。
他把今天跟着段清河帮刘家出殡的事情说了一下,段棋赞同的表示他做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去县城当了先生,段棋也是打算要去跟着出丧的。
晚饭过后,段棋少见的点了油灯,这个年代的灯油主要是各种菜油,价格不算便宜,又不是必需品,所以乡下天一黑就基本无事可做。
段棋不知为何今天来了兴趣,准备作画。
周斌本想回房歇息,但身为一个不太专业的书童,磨墨这种事还是要干的,况且还要时刻注意桌上的灯油,要用尽的时候及时去厨房拿新的菜油填上。
穷苦人家真有用到灯光的地方也是点猪油为燃料的灯。这种灯虽然烟大味道也大,亮度也极低,但价格稍微便宜并且耐用,是古代穷书生的最爱,很多文人老年时眼睛不好,就是因为被猪油的烟熏得。
至于秉烛夜读?蜡烛那可是高门大户才用得起的东西,亮度又相对油灯均匀稳定的发光,价钱自然不便宜。
周斌给段棋磨好了那青丝墨以后,段棋倒是只下寥寥数笔就停下思考,过了半天才又在纸上勾勒两笔,周斌看了半天才见他画出一个山头来。
站的有些无聊了,周斌见段棋咬着笔杆半天也没下笔,干脆跟他说起话来。
“少爷,今天出丧时我听人说,刘家当家的是被成了精的黑熊弄死的,那黑熊一扑还带着黑风,你说是真的吗?”
段棋愣了愣神,被打断了思绪让他有些不悦,可今天确实没什么灵感,心血来潮的想画画,脑海里有没有什么值得一画的景致,索性把笔一放,今天不画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把东西收拾一下去睡觉吧,今天不画了。”段棋起身离开桌案,让周斌收拾。
周斌巴不得他不画了,在这站了一个小时没动地方,实在是无聊透顶。
回到房间,周斌躺在床上思考着那猎户的话,这世道是真的有精怪,还是封建迷信荼毒了百姓的心智?
他觉得那什么黑熊精十有八九就是猎户吓破胆看错了,虽然他穿越了,但潜意识仍然被科学世界的观念所影响——‘解释不了的事物只是因为缺少客观条件,不代表那就是神鬼存在的证明。’
更何况那什么所谓‘黑风’,这个字眼在古代的武打、话本杂谈中经常出现,实际上也不过就是黑色物体因高速移动引起的人眼视觉残留而已。神怪小说里有它,武打戏本里也有它的存在,用来描绘角色的速度快。
周斌认为那猎户也就是第二种情况,加上本身较为迷信,才胡言乱语起来。
老孔不也说过嘛,子不语怪,力,乱,神。
虽然后世有多种解读方式,主流是说孔子对于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不屑谈论,也有好事者翻译成孔子是惹不起,所以不敢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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