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残损,破败,所有和不好的相关的形容词都可用于这座教堂。
枯木攀爬至墙壁的缝隙上,与这座建筑融为一体,残缺的穹顶透出无数道不规则的灰蒙光线,洒落在那些同样残缺不堪的长椅之上。
在教堂的最前方,一个长相无比俊美的贵族少年正坐在台阶上,在他身后,一个高大的、身穿余烬教会长袍的人影静静的矗立着。
他的脸模糊不清,让罗杰无法辨认他的身份。
在最前面的一排长椅上,坐着几个人。
罗杰一一认出了他们,欧瑟的妻子,温妮,名叫亚斯的随众。
他们闭着眼睛,但神情肃穆,像是这一幕最忠实的观众。
而在整个教堂高台的中央,插着一个火刑架,在上面挂着的,是表情痛苦又平静的亚伯。
是的,你很难想象在一个人的脸上可以同时出现这两种对立的情绪,但在这诡异的梦境之中,罗杰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亚伯的表情。
“原来,是你。”
欧瑟的声音从那个俊美的少年口中发出。
这是他年轻时的样子吗?罗杰心中稍有愕然,却也不是特别意外,毕竟亚伯亚斯两兄弟长得都标致,当爹的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他没想到,欧瑟年轻时的样子,竟然要比亚伯还耀眼。
“我来阻止你。”
“没问题。”
欧瑟对罗杰的出现并不意外,他伸出手,以一个很庄重的礼节请罗杰落座。
罗杰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前面,和亚斯挨在了一起。
“这是基于罪孽仪式下营造的梦,在这里,你用手中的剑杀我无数次,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仪式已经开始,当一枚不知来自何处的火星落在干草堆上的时候,大罪会用烈火夺取我儿子体内那些残留的【狂怒】力量,在我的肉身之上完成降临。”
“到那时,我仍旧是我,莱茵斯特仍旧是莱茵斯特。”
“大罪的躯壳被毁灭,民众欢呼仍在,但它早晚都会被我,或者说虚无大罪的力量暗中腐化。”
贵族少年露出无奈的神情,随即笑着看向罗杰:
“即便你进入梦境,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有关你父亲的事情,你现在知道了多少?”
罗杰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几乎全部。”
欧瑟怔了一下,无奈的笑了。
“你找到了瑞斯特?”
罗杰点点头:
“伟大的智慧之神,烈火之神,祂以无尽的仁慈将神光洒向这片经受万世苦难的大地。”
“祂的追随者们,心怀感激,为了擢升至祂的脚趾之下,在高耸的马力亚雪山之巅建立了第一座教堂。”
“克罗地亚宗和国的宗,其实指的就是教会,这片土地的真正掌权者,从头到尾,都并非皇族和贵族。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神。”
“如他只是一个名头,一个臆造的产物,世俗的力量终会改变这个国度,但神真的存在,教徒作为神在人间的使者,拥有无上的权威。”
“皇帝,贵族,这些于他们来说是普通人的势力因神的需要才能获得权力,在瑞斯特的描述之中,代表皇族的名氏,达尔塔,曾一度作为教皇的傀儡和棋子被随意使用,他们不过是教皇脱离神性,参与世俗的手段之一。”
“历史上的达尔塔三世因对教皇的不满被暗中处以极刑。”
“他的后代,达尔塔四世,为了祈求教皇的原谅,身披布衣,在严寒之中亲自前往马力亚雪山,在教堂的门口冻了一个小时,以表诚意。”
罗杰舒展了一下身躯,笑道:
“曾经的教会,居然能够强大到这种地步。”
“因为那时,权柄的晋升并不似现在这样困难,教会掌握权柄,就对所有人都有了生杀大权。”
“阴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简直是无处遁形。”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们对教会的惧怕逐渐减少,信仰的减弱影响了权柄之路,这才是教会借助往日余威设立种种教条,开办枢机,出台各种手段逼迫贵族新一代接受神学的主要原因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和我父亲才会产生那些当时看来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们两个谋求高升,希冀通过一系列行动让贵族脱离教会的掌控。”
“这背后如果没有皇室的支持,我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欧瑟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如今的达尔塔九世。”
“我与你父亲是战友,我们的功勋,都非世袭,而是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
“科斯珈是个极具侵略性的国家,曾数次对艾许菲尔和克罗地亚发动过战争,无数年轻人因此丧命,我和萨克,对战争可谓是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它,我们不会得到今日的位置。”
“那时的我们,年轻气盛,心怀抱负,在前往首都接受册封仪式的那天,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激动。”
欧瑟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达尔塔九世是个贤君,他不会吝啬权利。”
“那是因为他需要排布贵族势力来干扰和阻碍教会的某些谋划。”
“我知道,他自然也有利用我们的想法,但我们,何尝不是如此?”
欧瑟笑了笑,伸出纤细如女人般的手指指向罗杰。
“那一天,我和萨克清楚的看到,他手中用来册封贵族的剑,都是从一位红衣主教的手中接下来的。”
“这一幕给我们这些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你能想象吗?一国之君举行的册封仪式,教皇甚至都不愿露面,最讽刺的是,这宝剑,都是由他们保管的。”
“在回到莱茵斯特的路上,我们同时说了那么一句话。”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些装模作样的家伙的脑袋砍下来。”
“躁动的种子就此种下,在册封为子爵之后,我和萨克不停的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人脉也好,发明也罢,在达尔塔有意的操纵下,我们的势力愈发庞大,终于成为了能撼动教会汗毛的蜉蝣。”
“我们渴求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敢于和神明抗衡的勇气和不屈。”
“我们开始进行一些尝试,散播谣言,鼓动民众去破坏教堂的圣物什么的,但大多收效甚微。”
“我记得在我们第一次接触权柄力量的时候,是一个已经疯掉的线人,他跑回来,大喊着烈火和神之类的胡言乱语,然后就那样死去。”
“他的皮肤被烧灼出一股烤肉的香味,这让我们产生了恐惧。”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对教会所掌握的手段有了认知。”
欧瑟嘲讽的笑了笑:
“是啊,教会的建立甚至要比皇帝出现的时间还要漫长几个世纪,即便没有权柄,他们垄断,私吞的技术恐怕也数以千计。”
“这让我们深受打击,萨克更是一度沉迷酒精,我们年轻时期树立起来的信心和尊严就是被如此简单的摧毁了。”
“你嘲笑我们的无能也好,讽刺我们的懦弱也罢,当时的我们,深切的认知到了为什么达尔塔皇室会老老实实的屈服于教会之下,大家,都不敢和‘神’这种东西作对。”
“它真的存在。”
“同时,因为我们那不安分的意图,教会逐渐开始意识到贵族和皇室之间的某些联系,他们开始对此做出措施,让八大主教在各处辗转告罪,顺便安置枢机执事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听到这里的罗杰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有关欧瑟的一些事,他已经听说瑞斯特说过了。
不过这位讲故事将在兴头上的伯爵并未注意到罗杰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说道:
“就是在那时,我们和瑞斯特成为了朋友,还有......他。”
“老实说,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是惶恐的,但在见到瑞斯特之后,我和萨克当时的眼神,你要是在,你真得看看。”
“他邋里邋遢,手里永远那这个酒瓶,在教堂上做宣告的时候都能睡着。”
“我和萨克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够成为八大主教的教首?”
罗杰也有同样的感想。
“虽然疑惑,但他的出现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因为他是个浑身满是欲望的人,这样的人,也许能够为了自己的喜好出卖信仰。”
“于是我们安排了私下的会面,然后我们便发现,我们错了。”
“瑞斯特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但他对神的信仰不容任何人去质疑,他拒绝帮助我们,不过他并没有对我们的大不敬想法感到愤怒,反倒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可以颠覆教会。那就尽力去试试,因为这很有意思。”
罗杰微微颔首,瑞斯特信神不假,但是他对教会没什么所谓的忠诚可言。
“这让我们大失所望,就在这时,事情再度出现了转机。”
“八大主教的另一位,韦恩,突然在这场密谈之中出现。”
“他说,他愿意帮助我们,前提是瑞斯特需要帮忙调换一件原罪圣物。”
罗杰眯起了双眼,瑞斯特并未对自己的这位同僚有过多的提及,因为他和欧瑟公爵的关系颇为密切。
重头戏,这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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