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明风华开始的皇帝生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改变历史进程的小人物

    
    十二月,三日壬午。
    经过昨日一场稀里哗啦的冻雨,明媚阳光下,晕乎乎膝枕在李婉儿大腿上的王迪,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飒飒寒风,知晓再有不久便要返回澶州城以后,他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小惊慌。
    毕竟就要见到赵恒还有刘娥这两口子了, 尤其是刘娥这个明确载于史书当中被称之为“有吕武之政治才能,无吕武之恶毒狠辣”的传奇女子,说实话,王迪还真怕她瞧出点什么来。
    一个二婚女人能入得宫中成为皇后,活着权倾天下,死后还能得到仁宗赵祯、司马光、范仲淹等一众君臣的褒赞,纵古至今这种女人也不曾有几个啊。
    有这种精明女强人作为母亲, 对于还未正儿八经学过表演的王迪来说,他确实还是有点压力的。
    “前面就是黄河了!这么宽的一条河都被冻上了,好厉害呀!”
    前日,初吻被夺以后,藏不住心事的阿茹娜,当即就和母亲表明了想去南地大宋逛一逛的心思。
    女大不中留,况且对于出身于萨满教信奉“生于天地间,长于天地间,魂归天地间”的托娅而言,只要脚踏大地,抬头可以望见蓝天,去哪儿生活都一样。
    当然了,拉扯大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平白无故让别人给顺走了,若非还有其它原因,托娅肯定舍不得自家女儿跟着宋人小皇子跑到南地宋境生活去。
    至于原因嘛,还是为了萨满教的发展及延续。
    要知道,当初为了更好地管理北地辽境的汉人,在大辽还未建立之前, 契丹贵族们便以特别包容的姿态, 容纳了佛教在所属领地的发展。
    刚开始,并未盛行起来的佛教,其渗透影响力,还只是在辽国平民阶层的汉人之间传播。绝对多数的契丹贵族,信奉的还是本土萨满教。
    只不过,略显无欲无求讲究死后魂归天地的萨满教义,明显与可以转生到极乐世界的佛教教义差了太多!
    所以嘛,在佛教极具凝聚…或者应该说是极具蛊惑人心的巨大魅力下,越来越多的契丹贵族,也开始对佛教有所认可,并有所依靠。
    西红柿
    最明显的就是,天性残忍多杀罚的萧太后,由于做了太多恶事,她自己也害怕死后会堕入无边地狱。是以,甚为信奉佛教的她,每岁正月,皆不食荤茹,还大修斋会,建造佛塔,住持佛事,舍粥饭僧,冀望于获得佛祖福佑。
    上行下效,扩张速度极快的佛教,在北地辽境是越来越昌盛。与此同时,组织架构一直松松散散的萨满教,与之相比,可谓是相形见绌。
    当然了,这种已经称得上是宗教战争的重要大事,对于信奉自然之道崇尚天地万物的萨满们而言,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对此根本就没有太大的认知感觉。只有少数像托娅这样的大萨满,才忧心萨满教的未来发展情况。
    是以,托娅之所以痛快应允了自己女儿的请求,还有出于传承这一重要原因。
    她想让更为年轻的阿茹娜出去见见世面,如果可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管阿茹娜是否还能重返大草原,她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向世人弘扬传播一下萨满教的思想文化。
    故而,剪下一绺女儿的长发好好收藏起来,在郑重其事(连吓带唬)的与宋人小皇子讲了一句“不许打阿茹娜”以后,盼着雏鹰能独立翱翔于蓝天之上的托娅,直接将自家姑娘交到了王迪手中。
    只不过,刚刚阿茹娜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是让王迪动了一丝杀心。
    这一丝杀心,并不是在针对阿茹娜。
    而是因为阿茹娜刚刚讲的话语,其中提及到的“黄河”二字,令王迪想起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却在原本历史长河中影响了数个朝代的兴衰,造成了千百万无辜汉家儿女死亡的小人物。
    此人名叫李垂,字舜工。
    之所以知晓这么个小人物,完全是因为当初徐有贞在万言治水书当中提及过此人有不下四五次的样子,甚至他还将宋、金、元三个朝代的灭亡原因,都与此人挂上了钩。
    若非如此,王迪哪会关心知晓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存在。
    …
    通过徐有贞的万言治水书,以及后期翻阅的一些资料,若单以为官操守或是个人才学来评论此人的话,那么这个叫李垂的臣子,其刚正不阿的品行,决不比寇准、于谦这一类臣子要差到哪去。
    鲜为人知的是,趋炎附势这个成语,典故便是出自此人。
    可惜了,屡屡被贬的李垂,如果没啥意外发生的话,在《澶渊之盟》和约签订以后,他为了引起朝堂君臣的重视,明后年就会向朝廷进献三卷由他本人独立编撰的《导河形胜图》。
    正是这部没有多大研究价值的地理著作,其造成的恶劣影响,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后世建国前后一段时间!
    要知道,当下或是未来一段时间,虽说宋辽双方的关系,因为《澶渊之盟》和约的签订变得大为好转,但不管怎么说,辽强宋弱的客观事实摆在这了。
    边境危机尚存,是以,不光是自家便宜老爹没有放松警惕,就连满朝士大夫也均是认为,宋辽之间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可能还会有一战。
    正是卡在了这个节骨点上,抱着固防大宋、稳定边境、拱卫汴京城的心思,李垂特意编写了一本极其危言耸听的大作,便是那三卷《导河形胜图》。
    他在书中提及到,黄河河道会持续北移!
    自古便有之的黄河改道一事,经过他的夸张性渲染,成了一个特别不利于大宋国防的紧要事情。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提到了黄河最终会流入辽国境内…到了那个时候,北地辽境的契丹人便可乘船顺流而下,黄河天堑就再也不是能够守护汴京城的屏障了。
    对此,他在书中给出了“复九河故道”的应对策略。
    当然了,虽说他的此番危言曾在朝中引起了一时的激烈讨论吧,但绝大多数士大夫都没太当一回事。
    甚至是说,在不少臣子眼中,李垂完全是在信口开河,哗众取宠。
    可惜啊,到了仁宗庆历八年时,黄河在澶州城商胡口向北决堤,滔天洪水冲击形成的新河道,呈九十度直角笔直向北,纵穿整个河北东路,从天津一带出海。
    这一变化,当即就使得宋朝君臣受到了极大刺激,认为已死的李垂很有先见之明。
    于是乎,按照他书中所建议的那样,大宋上上下下为了不亡国于契丹人之手,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黄河改道工程,载于史书当中被称之为“三易回河”。
    通过翻阅资料,王迪认为,商胡北流纵穿河北东路,河北东路被纳入黄河流域,河北东路全域受灾,这几点可能才是回河工程开启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本着“黄河三年两决口”的说法,他估么着,当时朝廷上下也特别担心,真这么决堤下去,终有一日黄河下游河道会彻底改道至北地辽国境内。
    那样一来,在当时的大宋君臣看来,后果可不是一般得严重啊!
    因此,抱着让黄河下游笔直向东流而非向北流的心思,从仁宗那一朝开始,三易回河,这一典型的没事找事干且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的浩大工程,就这么操干了起来。
    其结果嘛,毋庸置疑,全部失败,败得是彻头彻尾!
    当时在徐州任职差点喂了水中鱼鳖的苏东坡,便曾对着主张回河工程的人骂道:“汝以有限之材,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横费之财,犹可力补,而既死之民,不可复生。”
    屡屡改道失败的黄河,带来的最直接的恶性后果就是,河北、苏北、山东等地基本上都被冲成了白地,占大宋可耕种良田面积高达百分之六左右的比例,也就是上千万亩良田化为了沼泽地带……
    那个场景,可谓是千里无鸡鸣,萧条无人烟。
    时间久了以后,朝廷失去民心支持,再加上内部的横征暴敛,以及由于几十年的瞎折腾导致朝廷财政出现了巨大危机,无法派军队驻守北境…当然了,也没有多少军队可派,即便派了,那些没了心气的士卒和散兵游勇也没多大区别。
    是以,金灭辽以后,本来只是想着南下打个草谷呢,万万没想到的就是,竟能如入无人之境,直接灭了北宋。
    只不过,北宋灭归灭,黄河下游依然是个烂摊子。赵构拍拍屁股跑到不受影响的临安府建立了南宋王朝,却是把治理黄河的重任交给了金国。
    正是这样一个十分不负责的坑人做法,将初兴过后正处于强盛时期压着蒙古人打的金国,在接盘了这个烂摊子以后,使得大量财政被用在了治理黄河上面,继而不堪负重导致国力衰弱,最终被崛起的蒙古人所灭。
    蛮元在中原建立政权以后,差不多也是同样的问题。征调大量民役,耗费无数财力……
    最终,在元末那场水灾,冲出来一只眼的石人,挑动了黄河天下反,未有百年的时间,蛮元也落得个金人的下场。
    这些,都是徐有贞当初在万言治水书中提及到的前因后果。
    当然了,在王迪看来,一个王朝的兴衰,肯本不是由一条黄河能够决定的命数。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齐失,这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兆。
    黄河泛滥一事导致的诸多后果,在王迪眼中可以算作是失了地利。
    至于天时嘛,千万别忘了,两宋之交这段时期,是华夏大地经历的第三个小冰河期。
    王迪记得很清楚,再有几十年的时间,全球气候将加剧转寒,最显而易见且明确载于史书当中的资料表明,占地极广远超后世面积的太湖,将会全部结冰,冰的坚实程度,足可通车!
    从苏东坡咏杏的那一句“关中幸无梅,赖汝充鼎和”,还有和他同代的王安石,曾在咏红梅诗中的“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也可以从片面了解到,相当耐寒的梅树,再过个几十年的功夫,将彻底在关中、河北、山东等地消失不见。
    由此可见,几十年的后大宋,会渐渐冷到什么样的地步!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种极寒天气的影响下,由北至南,黄河结冰、淮河结冰、太湖结冰,平时作为天堑的江河湖泊等诸多丰富水系顿时丧失了防卫御敌的作用……
    在冷兵器对战的年代当中,由此引发各种安全隐患,绝对是件极为要命的事情。
    至于人和嘛,说白了,在王迪的眼中,对地方掌控力较强的大宋,之所以能够这么富有,完全是建立在民生凋敝的基础上。
    参与过《资治通鉴》的编纂,与欧阳修、苏东坡、司马光等人交往甚密,上书反对过青苗法的北宋名士陈舜俞,他曾在上呈至仁宗赵祯的一道箚子当中总结了民生困苦的八项主要原因……
    “今天下之赋五:曰公田、曰民田、曰城邑、曰杂变、曰丁口。天下之禁三:曰盐、曰茗、曰酒。生民之衣食,举此八者穷矣。”
    大宋,尤其是北宋的苛税猛于虎。
    北宋开国之时,税赋就已经很高。
    用朱熹的原话来说就是,“祖宗创业之初”有很多事要花钱,老百姓承受的负担“比之前代已为过厚重”,且“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历代盘剥百姓的手段,都被我大宋继承了下来并发扬光大。
    当然了,如果天时地利都没问题的话,这种剥削,虽然重了点,但还不至于让大宋子民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可惜啊,天时地利皆不在的情况下,以王迪之所见,就算庆历新政还有王安石变法都成功了,在多数执政阶层都贯彻“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这一信条下,大宋完蛋,也是迟早的事情。
    思虑至此,王迪觉得,若非有了一次帝王经历以及外挂空间内的那些好玩意,在这个皇权被大大限制的年代当中,除非能成为朱元璋那样的雄主且还事事亲为,否则,想要改变大宋的命运,单凭几件发明或是几项良政,还真特么挺玄!
    想了太多,听着马车轧在冰雪上的那种极具催眠效果的“嘎吱嘎吱”声,处在晕晕乎乎半睡半醒状态下的王迪,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阿茹娜“到了,到了”的惊呼声……
    而后,猛然之间,爆竹山呼,锣鼓齐鸣!
    热泪盈眶的澶州军民,正在欢迎勇敢无畏且甘于奉献的大皇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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