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大人从药房走出去,就见一个一个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又满身贵气的男人,身旁还跟着一个软乎乎的稚子,眼睛滴溜圆,眉目十分清秀,手短脚也短,圆乎乎的,十分可爱。
那男人对着他便是一跪,余大人都来不及去扶,就听他道:“翊国榆某代妻向余大人叩拜救命之恩。”说着,就听他对着一旁的圆嘟嘟的孩子道:“阿次,谢过余大人。”
那孩子睁着滴溜圆的眼睛,跪下来,奶奶道:“次儿谢谢余大人救命之恩。”
他便明白过来,这眼前的,便是翊国刚谴来的使者,当初余纤纤深入敌营接生的孩子以及他的父亲,翊国的大将榆将军。
两国交好,就算他心里尚有不忿,他不过一介太医院太医,怎好越距摆谱,便赶忙去扶,先扶那个小的:“快起来。你叫次儿?哪个次?”
榆次自幼便被教地极好,他恭敬有礼回答道:“民为贵,社稷次之。父亲母亲说,次儿有两命,一命是母亲给的,一命是古夫人赐予的,如今次儿享用的是第二命,故给我取名次。”
孩子懂事,又听得他一席话,余老大人只觉得更为喜欢,这才去扶大的,嘴上生硬道:“榆将军也起来吧,不必跪我,我一届医者受不起。”
榆将军道:“古夫人与余大人全家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
余大人拒绝道:“治病救人,这是医者该做的,是你夫人命不该绝。”话说出口,又觉生硬,便再添上了一句,似是在逗孩子,也是在无形宽慰他,“是小次儿要出来造福天下呢!是不是啊小次儿!”
榆老将军虽仪表堂堂,但实则是个愣头青,他听不出的言外之意,倒让小榆次听出来了,榆次拉了拉他父亲道:“父亲父亲,您快起来吧!”
一旁静默了许久的古壑也道:“将军快请起吧,余大人这是让您不必自责呢,再跪下去,就是有损琮国国仪了。”
榆老将军这才站起身来。
余老大人还记得自己当时对榆老将军道:“你这儿子,小时了了,必成大器。”
这便是他第一次见到榆次,第二次见到他之时,是一两年后他替他家姑爷去翊国做使臣。说危险也并不,毕竟两国关系缓和,但若说不危险,也并不见得如此肯定。这毕竟是曾经烽火硝烟交织了多年的敌国,双方损了多少兵,折了多少将,无法计数。只可惜在赵庆义的统治之下,琮国远没有在先王手里时的那番光景。在发现根本挑不出什么好的言官出使时,当初少有的几个反对古壑休战的大臣们纷纷明白过来,休战是因为根本打不起了。翊国的实力不差,不过是流年不利,天灾人祸,等它缓过来,一切就晚了,不如趁此休战寻求更长远的和平。一时间,琮国对赵庆义的怨愤甚嚣尘上,甚至有大臣在烟花柳巷悄悄诉说对赵庆义的不满,说着“若是琮国在老王君手里多经历几年,只怕翊国他们已经打下来了”诸如此类大逆不道的话。可纤纤却不同,她护起了王君赵庆义。群臣最终选了古壑,可古壑得守着军队,实在无法出使,他最终自请替古壑出使翊国。余纤纤知道后与古壑大吵大闹,日夜争吵,百般阻挠。王君也莫名的撤回让他出使的金口玉言,欲换回古壑,但群臣奏疏纷纷如雪花,最终王君也屈服了。
他前往翊国。
一切都很顺利,榆将军和榆夫人十分有礼,榆夫人是一身的柔和贵气,十分的大气知礼,有巾帼英雄的胆魄。翊国帝君也在他跟前表达了对古壑的欣赏之情,说他的女婿胸襟豁达,女儿则是巾帼不让须眉,妙手仁心,说他医术绝佳。榆次给他敬酒,那时的榆次已是个五六岁的孩童,能够出口成章,长相也渐有惊为天人之感。他在翊国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就连尚在襁褓的太子许成渊也被抱出来,给他行礼......他承认,在翊国超出份额的感激下,他有些飘了。回到琮国后,他不再觉得古壑有哪里做的不对,反而觉得女儿时有无理取闹,便也出言教育,说榆夫人的巾帼气度给她听。
余纤纤渐渐变得更加静默了,鲜少说话,但夫妻关系倒是和睦了起来,也是那一年的冬天,古合清出生了。
余老倚在那朽木柱子上,看着榆次飞身离开的方向,静静地思己过,是他的错,没能谅解崩溃边缘的女儿,让一切到了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田地。
第三次见到他时,便是许多年以后,翊国疫病四起,时称辛丑疫灾。他执意前往翊国去治病救人,同去的还有长孙大人。这一次,余纤纤没有阻拦他,只是牵过在后院玩的满头是汗的古合清,面无表情地轻声道一句:“父亲小心。”
古合清糯糯道:“外祖,师父也要一齐去吗?那合儿也要去!”
余纤纤微蹙了眉,“嘘”一声,声音柔和却坚决:“阿合,你不能去。”
小小的古合清反驳:“可是父亲说了,救人于危,是将门之风。”
余纤纤声音高起来,少见的恼火,蹲下身,对着古合清的小屁股就是一顿打:“就只听你父亲的,你父亲说的就没错吗?!父亲说,父亲说,你父亲只管家国大义,他管过你几天?!还不都是我陪着你?!”
那一掌掌的,没在闹着玩儿,是下了狠手,打得古合清哇哇直哭。他知道这话不只是对个奶娃娃说的,亦是对他说的,对天下所有人说的。
当时的琮国,已到了古壑一眼,群起拥护的地步,如今想来,怎能让赵庆义不痛恨。
余老上前阻止余纤纤的打骂,但没有任何用处,余纤纤仿佛着了魔似的往孩子身上打去,甚至打到了孩子的面上,留下红红的指印。
古合清嘤嘤哭着求饶:“阿娘,合儿错了......阿娘,合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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