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吧外面,暗红色的天幕变得更加氤氲,把整个城市映照出厚重的红色,天空飘落的雪花也被浸成暗红。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陆丰感觉眼前红色辉映的街道竟然有些迷离,脑袋在隐隐作痛,呼吸竟也变得有些困难。
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踏雪前行,脚掌踩下积雪传来“噗呲噗呲”的声音,治愈而又好听。
身后留下两行不太规整的脚印,却又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沉重和俗世的不平。
一个人走了许久,陆丰肩膀上和头上都堆叠出一层厚厚的积雪。
突然,低着头走路的陆丰感觉自己被迎面走来的行人轻轻撞了一下。
陆丰抬起头,发现那个人走得飞快,已经消失在身后的风雪中。
不知为何,陆丰觉得红色的天幕下,整个世界充斥着嗜血的昏沉,犹如行走在人间炼狱。
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面上,风雪已经停止,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上凭空出现,像鬼魅一样骤然具现。
行人越来越多,瞬间就填满了空旷的街面,让街道变得逼仄拥挤,空气也变得压抑沉重起来。
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盖过整张脸,脸庞漆黑空洞,细细一看时,斗篷下竟然空无一物。
人群从陆丰身边擦肩走过,陆丰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刮过骨髓,每一次擦肩都仿佛在夺舍他的灵魂,他甚至看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肉身去追赶人群。
陆丰以为是自己喝醉了酒,眼前出现幻象,但用力闭住眼睛再次睁开,人群并没有消失,像野蛮生长的藤蔓,已经将街道和他完全淹没。
身体,被人群挤压得就快支离破碎。
呼吸,变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骤停。
陆丰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渐渐失去知觉,意识在一点点消散……
“哐嘡!”
街道另一边传来一个声音,把深陷黑暗的陆丰吓得跳了起来,陆丰瞬间清醒过来。
扭头发现昏暗的视线中,一只黑色的橘猫在垃圾场翻找着垃圾,不小心碰到了易拉罐。
定睛一看,刚才挤满街道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
目光扫过地面的时候,地面上并无脚印。缓缓转过身体,身后只有他留下的两行脚印。
撞鬼了???
三个字从陆丰的意识中挣脱出来。
陆丰不信鬼神传说,但此刻仍感觉身上鸡皮疙瘩直冒。
忽然,身后吹来一阵刺骨的阴风,夹着“呜呜”的呜咽,摄魂动魄。
橘猫翻找垃圾的动作停了下来,在街对面抬起头与陆丰对视一眼,然后后脚一蹬,朝着高处逃窜。
陆丰憋着一口气,小心地让身体随着视线向后扭转,动静细微,浑身战栗。
一米。
两米。
三米。
……
直到身体完全转了过去,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任何的异常。
“呼……”
陆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也有一种自己吓唬自己的安慰。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陆丰身体瞬间僵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身后,有人拍了拍陆丰的肩膀。
这种感觉特别真切,陆丰甚至听到了拍肩膀时发出的声响。
陆丰木木地回过头去。
黑衣人,跟刚才出现在街面上一模一样的黑衣人,斗篷下脸庞漆黑空洞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仅仅只是看到黑色斗篷,陆丰就能感觉到黑衣人浑身的刺骨凉意,感觉到黑衣人在直视他的灵魂。
甚至,还很清晰地感觉到黑衣人想一口吞了他……
听说,人要死的时候就会看见鬼魂。
跑。
陆丰的大脑下意识提醒他,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压抑。
迈开腿向前飞奔出去。
大脑痛得像是随时要爆炸一样。
耳畔“呼呼”的风声在疯狂咆哮。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陆丰一边奔跑一边提醒着自己,这是他从网上看来的,遇到鬼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
拼了命跑到休闲吧,休闲吧的灯牌已经熄灭,意味着打烊了。
快速找到一个门厅的角落躲藏起来,偷偷警惕着目光所及的街面。
还好,黑衣人好像没有追来。
陆丰手脚瘫软,身体紧紧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起刚才的情景,还是禁不住一身冷汗。
此时,身后袭来一阵刺骨的凉意,这凉意竟然如此熟悉。
卧槽!完犊子了,实在跑不动了。
既然逃不过,那就拼了,不知道打鬼会是什么感觉。
愤然转过身去,黑衣人此刻正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近在咫尺。
陆丰冷冷地看着黑衣人,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动着。
静静地保持了一分钟,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陆丰正想看看黑衣人的模样时,黑衣人无比配合地脱下斗篷。
仅一眼,陆丰便目瞪口呆。
——斗篷下的黑衣人长相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呼吸都和陆丰保持在一个频率上。
这……
像是为了回应陆丰,黑色斗篷下,黑衣人的一双眼睛泛起红光,释放出地狱中淬骨的烈焰,淹没了陆丰的整个身体。
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张开,从下巴处开始撕裂开来,仿佛一口就能吞噬世界。
“你……是……谁……”
陆丰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对面黑衣的“自己”一口吞噬。
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凌晨四点半。
在一阵寒意的席卷下,陆丰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眼睛慢慢睁开,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这一觉睡得尤其漫长,还做了个梦,仿佛一觉便是一世。
醒来的陆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休闲吧的门厅一角。
不知何时,暗红色的天幕已经悄然消失,鹅毛般的大雪也停了下来。
满地挥洒的白雪把凌晨的城市衬得无比白净剔亮。
陆丰马上翻滚着爬起来,动作灵敏,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往日的一丝病态。
不,那不是梦。
如果是梦,自己应该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如果是梦,自己怎么可能还活着。
陆丰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缺胳膊少腿,脑袋好像已经不再刺痛了,思维一下清澈起来,而且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在此之前,只要脑子里一想问题,脑袋就会止不住地刺痛。
陆丰并没有因为自己还活着而兴奋,对于一个常年等待死亡降临的人来说,对生的愿景已经变得陌生和不屑。
这种生活既消耗着身体又屠戮着内心,如黑暗中凝视,深渊中坠落,除了生死便再也没有什么能直叩内心,他只好奇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努力复盘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仍然觉得恐怖如斯。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该去算个命、拜个佛啥的?
大脑里思忖着,陆丰缓缓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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