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能在考古发掘现场附近,找到一座小招待所,简直是莫大的幸事。多数时候,只能在野外临时搭建几间草棚。即便是发掘震惊世界的曾侯乙大墓,也只是在发掘现场旁边支起几顶从部队借来的帐篷。野外考古发掘,吃住都没法讲究,最基本的要求是一天下来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好在是夏天,随州一带又是丘陵山区,用附近小河里的水洗漱不用担心血吸虫。在荆州的几次抢救性发掘就惨了,虽然也住帐篷,虽然遍地都是水,却不敢洗手洗澡,因为那一带是血吸虫重度疫区,有些地方,哪怕只沾上一滴水,都有可能染病。去年秋天,北京一位同行突然生病,做物理检查后发现肝脏上有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北方的医生没见过血吸虫,分不清是怎么回事。反复折腾多时,医生才想起来,问清楚他大学毕业时曾在荆州的一个考古发掘现场实习过一阵。于是医生建议他到南方的医院做血吸虫检查。北京的那位同行真的跑到荆州血吸虫防治站,一查果然是血吸虫肝。曾本之和马跃之曾结伴去荆州看望,他们到时,对方正在吃药。说是治血吸虫的特效药,其实就是减量的杀虫剂。曾本之和马跃之带着他去当年搭帐篷的地方忆旧,他还记得,当时邮递员送来女朋友的信,信封的角上还写着“内有照片勿折”,他怕自己的手弄脏了情书和照片,便破例到旁边的荷塘里洗了一下手。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直接接触到血吸虫疫水。事过多年,回忆起这些,三个人都觉得,当年连破旧招待所都住不上的日子,反而是最值得怀念的。
昨晚从宁波乘飞机返抵天河机场后,曾本之和马跃之乘坐一辆出租车,直奔这家连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的圆缘招待所。下车后,马跃之再三问曾本之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种地方七十岁老人肯定难以睡着。入住登记时,马跃之才发现,曾本之事先就将房间预订好了。曾本之将圆缘招待所的女主人称做华姐。马跃之后来对曾本之说,难怪他会选择这么个小招待所,这开店的半老徐娘,那腰身简直太迷人了,都比得上楚鼎的束腰。华姐打量他俩的目光略带忧郁,嘴里却庆幸连连地说,若不是早一个星期交了押金,仅仅电话预订都不会有空房间了。
圆缘招待所长年累月接待同一类客人,女主人华姐并不是成心想这样,只因为与江北监狱大门隔街相望,那些从外地来探视正在服刑的亲朋好友的人,或者专程来迎接刑满出狱的亲朋好友的人,先到监狱门口看上一眼,转过身来总是将离得最近的圆缘招待所作为第一选择。
华姐习惯地问他俩,是来看人的,还是接人的。
曾本之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明天一到,她就会知道。
华姐有些献媚地赞美他俩,圆缘招待所开业以来,这是头一次接待如此有气质的客人。华姐还相信这一带的私人旅馆都是如此,因为厅局级以上的犯罪贪官和教授以上的堕落知识分子都不往这里送,与正规的机关单位一样,不管为人多么牛气,只要达不到这样的级别,骨子里就会少一种征服别人的东西。
华姐说话口音,既像陕西话,又像甘肃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马跃之说她是甘肃天水人,曾本之说她是陕西宝鸡人。问时,华姐却说自己是定西南面一个叫岷县的地方的人。她怕别人不知道,还补充说,毛**写过“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的诗,岷县就在岷山的怀抱之中。大概是研究丝绸久了,马跃之不喜欢毛**的诗词,他不客气地对华姐说,岷县还出产中国四大名砚之一的洮砚,那可是比这空洞无物的诗句更有名的宝贝。华姐从未见过有人不喜欢毛**的诗,眼睛瞪得老大。曾本之赶紧接过他们的话说,岷县还有个地方叫清水乡清水村,村里的人直到现在还在用翻砂的方法做高仿青铜器。
像被人发现自己身上的短处,华姐借口有事,转身离开了。
房间的条件太差,邻近房间的那些人,因为第二天就能进监狱会见亲朋好友,或者在大门口迎接亲朋好友,不是激动就是焦躁,哭的哭,笑的笑,闹的闹,再不然就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大大的,两个七十岁的老人果然整夜都没睡着。马跃之几次爬起来恨恨地表示,自己要出门乘车回家去睡。马跃之这样做,也是想逼曾本之说说心里话,说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从出天河机场,被出租车送到圆缘招待所起,曾本之就像心里有种东西在憋着。马跃之似乎感觉到曾本之心里憋着的那个东西,但他希望曾本之主动开口说出来。曾本之不说,马跃之宁肯同样闷着。闹了一通,见曾本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马跃之只好将头搁到枕头上。天亮之前,圆缘招待所好不容易静了一阵。时间不长,华姐就开始在外面敲门,提醒那些探监的人,早点起来收拾好自己,然后去江北监狱登记排队。
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马跃之在对面床上主动说:“这些年我总觉得,当初郝文章犯事,被判入狱八年,这中间有些事于情于理都有破绽!”
曾本之叹了一声:“郝文章这孩子,出事时若不是太固执,也可能不致如此。”
马跃之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郝文章与郝嘉之间是有联系的。”
一旦说出这个名叫郝文章的人,曾本之心里像是轻松许多。
“是这样的。郝文章第一次来楚学院那天,正好是郝嘉十周年忌日。那天你去湖南参加有关马王堆出土丝绸的学术会议。郝文章敲门进来,我差一点将他当成郝嘉。他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武汉大学考古专业的本科生,想跟着我实习半年,也不知为什么,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仅要跟着我实习,在什么背景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还要他毕业之后来楚学院工作。更邪乎的是,所里的几个硕士生和博士生都想给我当助手,我一直没松口,郝文章实习才三天,就让他做了事实上的助手。”
“郝文章与郝嘉之间不只是形似,更是神似。八九年那一阵,去天安门的人太多了,堵长江大桥的人更是水泄不通,后来真正觉得活不下去的,算上郝嘉也没有超过十人,非要跳楼的人就他一个。郝文章来楚学院才几年时间,那次,就因为对你的失蜡法有异议,竟然当着楚学院半数以上人的面与你争吵,中间,他突然推开窗户,将我吓得不轻,以为他也要像郝嘉那样跳楼。幸好他只是觉得屋里闷,打开窗户透透气。可那架势绝对是宁可跳楼也不妥协的路数。”
马跃之接着曾本之的话说了一阵,又回到自己最先提起郝文章的话题上。
“暂且不说作案过程,仅仅是作案动机,就让人无法相信。郝文章来楚学院几年,以区区本科生的教育水平,很快就超越那些博士硕士,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已经是本之兄一人之下,而在其他所有之上。就连先前一直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郑雄,也显露出颓势。这种时候,他竟然去偷曾侯乙尊盘,让人讲不出,也想不出道理来呀!”
他俩一边说话,一边洗漱时,外面又有敲门声,而且是敲他俩的门。
曾本之将门打开,华姐端着两碗热干面站在门口,是昨天说好让她代买的早点。曾本之付钱时,华姐提醒他,若是探监,再不去排队,今天就轮不上了。曾本之嘴里嗯嗯地表示明白,华姐稍一走远,便又将门反锁上。
窗外的人流和车流已经很拥挤了。
马跃之开始给家里打电话,座机响了半天没人接听,他又改打柳琴的手机。一会儿就听到柳琴的声音,柳琴开口就问宁波的天气如何,武汉这边的天气不错,只要宁波的天气没问题,航班应当不会晚点。好不容易轮到马跃之问,柳琴爽快地说,曾小安在网上发现一家专卖女人用品的小店,地点在汉阳,上午要和曾小安到那家小店去看一看。
马跃之的电话还没打完,曾本之的电话就响了。是安静打来的,也是问他的行程有无改变,到机场接他们的车辆安排妥当没有。好不容易轮到曾本之说话,他首先问楚楚上学没有。安静回答说,曾小安亲自送到学校的。于是曾本之又问曾小安这两天的情况。安静说话的声音表明,家里没有别人了,如此她才敢大声数落曾本之,女儿这么大了,曾本之有事没事还在宠着她。曾本之只要不在家,曾小安就与郑雄相处得很好。反过来,曾本之若是在家,只要有丁点事,曾小安就会和郑雄闹得昏天黑地。曾本之不与安静细说这些,问清楚曾小安确实与柳琴一道外出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两人相视一笑后,不约而同地轻叹了一声。
曾本之看了看手表,马跃之也看了看手表,然后一齐趴到窗台上。大街那边的江北监狱门前聚了不少人。街边的停车位上,很快就停满了车。
曾本之正在想,曾小安若是开车过来在什么地方停车,真有一辆香槟色越野车出现在江北监狱门前,略一迟疑后,在一辆前后都没有挂车牌的黑色轿车并排位置上停下来。片刻之后,曾小安和柳琴从香槟色越野车内走出来。没看见发生什么事,曾小安突然很夸张地做了一个转身动作,但被柳琴拦住了。
这时候,华姐又在外面敲门,大声说,还有几分钟,刑期已满的人就会被释放出来。既然是来接人的,就不要躲在屋里,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马跃之只好打开门,要华姐不要管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中有数。
华姐离开后,他俩在窗台上趴了半小时。
探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监狱大门旁边的小门后,大门前刚好剩下十个人。
又过了半小时,紧闭的大铁门终于开了一道缝。
凡是监狱都有这类不成文的规矩,刑满释放的人,必须让他从大门走出去。如此有两层寓意,一是希望走得明明白白,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二是祝愿走出去的人,像普通人一样有个光明正大的前途。
一个留着极短头发的男人,拎着一只小袋子,从大铁门的门缝里走出来。等候的十个人中,有一半人冲上去,抱的抱,搂的搂,前后不到两分钟,就被拖进一辆商务车扬长而去。随后的十分钟里,又有两个女人从那门缝里走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同样被一群人簇拥着上了另一辆商务车。跟在后面的那个女人,拎着一只印有“丽江印象”几个字的布袋,在重新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铁门前站了足足半小时,也没见到有人来接。
曾小安和柳琴两次上前,像是向那个从江北监狱里出来的女人打听什么。从曾小安焦躁的动作可以看出,那女人的回答并不是她想听到的。
从监狱里出来的女人终于拖着孤单的身影,向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柳琴与曾小安说了几句什么后,两人回到香槟色越野车上,随后慢慢地跟上那个从监狱里出来的女人。大约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柳琴与那女人说了些什么,车停之后,那女人从打开的车门钻进香槟色越野车内。
马跃之转过身来,冲着曾本之说:“太奇怪了!”
曾本之忽然冲着窗外大声说:“不好!快刹车!”
说话的时候,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马跃之重新往窗外看去,不知为何,曾小安驾驶的香槟色越野车竟然掉转头来,冲着刚才还并行停放的那辆没挂车牌的黑色轿车撞了过去。黑色轿车刚从停车位里驶出来,后备箱盖被撞得翘起老高。马跃之想看看黑色轿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没料到开车的人连窗玻璃都没有放下半寸,一加油门,转眼之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曾小安的香槟色越野车前后都有坚硬的钢管保险杠,只要不是碰上装甲车都会没事。稍停一会儿,香槟色越野车也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江北监狱。
有一阵,曾本之和马跃之相对无言。
之后曾本之难得先开口说:“八年前的今天,警察从楚学院六楼将郝文章逮走,八年刑期已满,怎么不放人呢?”
马跃之说:“没看到怎么释放郝文章,却看到了哪些人会来接郝文章出狱!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曾本之还在那里喃喃自语:“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再不就是有人从中捣鬼!”
马跃之用手指捅了一下曾本之的额头:“你若是帮我猜猜黑色轿车里的人是谁,我就想办法替你打听郝文章为何没有出狱。”
“我是车盲,只分得清货车、轿车和摩托车。”
“我不要你猜车,只要你猜车里的人。”
“连坐在车里面的人是男是女都看不见,我怎么猜?”
“本之兄,你不会是用得着我时就拉着我,用不着我时就防着我吧?”
“你这个老马,真是欺人太甚。如果我说是郑雄,你相信吗?”
曾本之瞟了几眼,见马跃之有点不高兴了,只好将心里早就有了的想法说出来。马跃之果然表示怀疑。
“这不太可能吧?”
“因为你我是老朋友,我才不会乱说。”
曾本之索性将去宁波之前的夜里,曾小安打了郑雄耳光后,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情形,全都告诉了马跃之。
马跃之着急地说:“哪有这样做夫妻的,如此下去,肯定要出大问题!”
曾本之反而清醒了:“这事你暂时不要管,先说说如何打听郝文章的情况吧。”
马跃之说:“这事很简单,我这就去托华姐打听。昨天夜里我就想明白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独自扛着招牌,在监狱门口办招待所,十几年下来,如果没有一点邪门歪道,不是店被吃掉,就是人被吃掉,或者是店和人一起被吃掉。”
曾本之哪肯相信,马跃之出门不一会儿就转回来,说是华姐答应了,什么时候有回音却不清楚。曾本之马上想到,华姐是用此方法留他俩多住几天,赚些住宿费。马跃之不同意,圆缘招待所虽然简陋,生意却好得不得了,他俩不住还有别人住,如果中国的酒店都和圆缘招待所的入住率一样,GDP的增长速度又会达到百分之十几,失业率也会下降一到两个百分点。
没想到才二十分钟,华姐就敲门进来。
华姐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胸有成竹,却不肯马上说,而是问他俩,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躲在她的店里,探听郝文章的情况。
事已至此,马跃之只好将自己和曾本之的身份,以及与郝文章的关系和盘托出。马跃之形容曾本之是舍不得那几年的师生之情,再加上郝文章从小待在孤儿院,当导师的这时候来,是想看看情况再作选择,没有人接,便出面接一下,如果有人接,也可以旁观一下,再作以后的打算。
听到这话,华姐开心地笑起来。华姐办招待所十几年,冲着江北监狱才来住店的人,是真的探监或接人,还是只想与服刑人员作秘密联系,她只要看几眼就能认出来。从曾本之和马跃之的名字出现在招待所的登记表上起,她就在暗暗高兴。两个经常出现在媒体上的大学者,能够光顾小小的私人招待所,让她顿感蓬荜生辉。说着话,她从手上捧着的纸箱里取出一只楚鼎,让曾本之看看真假。曾本之看了几眼便断定是近几年制作的仿器。华姐像是心有不甘,出门不久又拿来一只形状不同的楚鼎。这一次,曾本之看了足足半小时,才继续将其认定为伪器,理由是,楚鼎是用范铸工艺制造,脱去模范之后,还要打磨因为范缝而形成的范痕。两千年前,青铜是最坚硬的金属,用比它软的材料做成的工具打磨之后的痕迹,是粗糙和不规则的。所以,哪怕只要有一条痕迹是笔直和精致的,就能断定它是现代人制造的高仿青铜制品。华姐再次拿来的所谓楚鼎,从外观上看几乎没有破绽,但在最不显眼的地方,悄然留下三条整齐排列的锉痕。曾本之说,这是仿造者故意留下的,为的是防范哪天自己将自己骗了。
到这一步,华姐没有因为手里拿着的全是伪器而失望,相反,目光中有某种兴奋在悄然闪烁。
不待马跃之提醒,华姐主动说,江北监狱是很现代化的,该释放的人犯,电脑会提前一个星期发出信号。她问过监狱里的熟人,郝文章的档案上个星期就提出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昨天下午,郝文章在监狱工厂上最后一个班,临近下班时,他突然将一台机器的显示屏砸得粉碎。按照以往的惯例,郝文章会被延长服刑三到六个月。至于郝文章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解释说,八年囚禁已经养成一种生活习惯,一想到出狱后将要独自面对衣食住行等复杂情况,一不小心便将心里的烦躁发泄错了地方。
华姐问曾本之和马跃之是否相信这些。
曾本之肯定不相信,马跃之也不相信,然而,在华姐的问题面前,他俩都沉默不语。
华姐后来自己对自己作了回答,她听说郝文章与一位年长的狱友关系甚好,那位狱友是由死缓减为无期的,郝文章要么是想多陪陪这位狱友,要么是与这位狱友达成了某种默契。
见他俩有些无动于衷,华姐主动说:“你们想不想知道那位狱友的情况?”
曾本之看了看马跃之,马跃之看了看曾本之,两个人还是什么也没说。
华姐有些替他俩着急,顾不上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那位狱友真名叫何向东,江湖上都叫他老三口。你们也想知道老三口的来历吗?”
马跃之总算开口了:“何字有一个口,向字有一个口,繁体的东字还有一个口。”
华姐笑起来:“我将你们当成普通客人,忘了你们是大师级的专家。”
曾本之终于有所敏感:“还有别人对老三口有兴趣?”
华姐一愣后,马上改口:“我也是听监狱里的人偶然提及,因为太奇怪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回过头来,华姐问他俩,是不是要退房。
得到肯定回答后,华姐先去服务台开票。
华姐一离开,曾本之和马跃之不约而同地说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离开圆缘招待所,两个人重新回到天河机场,装成刚下飞机的样子。在等待楚学院的公车来接时,曾本之继续同马跃之聊华姐提到的那个老三口。
老三口曾经是****著名的青铜大盗。除了盗墓,老三口还喜欢复制一些罕见的青铜重器,并将所复制的青铜重器放进被盗过的古墓中,故意出难题,让考古专家不敢轻易将留在被盗过的古墓中的物品当成文物。老三口正是凭借考古部门一时难以判定地下文物被盗情况,赢得时间和空间,将真的青铜重器,或是转移,或是出手。
郝文章与老三口,一个曾经是研究青铜重器的青年才俊,一个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青铜大盗,如果真是狱友,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实在无法想象。
曾本之熟知前者,对后者的了解是间接的。如此反差使得他格外想知道,在那间与世隔绝的囚室里,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并且将要发生哪些事情。这就像玩扑克牌,手里拿着“王后”或“国王”的人,最想知道“国王”或“王后”在谁的手里。对曾本之来说,还有更确切的比喻,一个因研究用失蜡法制造曾侯乙尊盘扬名学界的人,反而格外想了解其异见者认为曾侯乙尊盘是用范铸工艺制造的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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